于建国出了候车厅，一时发热的头脑才凉了下来。
想想回去后爹娘定然会有的责难，他脑袋耷拉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愿，却是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时刻遵从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心里实在是忐忑难安。
不过，他摸着胸前口袋里那几百块钱露出了笑容。
闺女看到这些钱一定会开心吧？他这当爹的没能力，当初一念之差让闺女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如今连想去圳市逛逛他都拿不出路费来！
现在好了，路费有了！加上他和媳妇攒的钱还够闺女买点她自己喜欢的新鲜玩意。
闺女说了等以后赚了钱就接他们两口子去圳市享福，也给他们买那些港岛和西南边小国的新奇舶来货。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他提了提裤腰抹了把脸大步走出了火车站。
于建国站在站前广场上左瞅右看，很快就在出站口发现了目标。
想要保住这些钱，他今儿肯定是不能回家，得寻个过夜的地方。
刚刚在车上他粗略算了一圈:火车到首都要一天一夜，回来也是一天一夜，额外加上一天报道时间，那他只要在这边待上五天就能不惹老两口怀疑的回家去了！
幸亏他在售票厅听到邻座几个人聊天说起车站附近有揽客的小宾馆，比起招待所来不仅不查身份证还便宜的很！
再不济也可以像那个邋里邋遢的旅客说的去公园找个地儿对付对付，不过这个法子是他打心眼里不愿意选的下下策。
就算平时地里干活埋里埋汰的，他还真不觉得自己能露天睡得惯！天热没有铺的盖的也没啥，想想万一有人路过看他的眼神就够他吃不消的。
再说了，老两口这次给的钱多，他也舍得花上那么几十块见见世面去。
村里还没几个住过宾馆的吧？
等回了三道湾他也有拿出手的谈资。
拿定主意的于建国不再迟疑，抬脚向那群格外热情的揽客大妈们走了过去。
*
另一边于清安回到自己的铺位前，发现下铺坐了五六个青年正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见她回来都转头看过来，一时间竟莫名的静了静。
几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互相对视几眼，你推我搡的推了一个白净脸嫩的出来。
“呃，这位同学，请问，那个，那边中铺是你的吗？”
刚刚还笑最大声的小伙子此刻有些磕巴。
清安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自己的网兜还好好的挂在枕头旁挂钩上。
虽然不明白对方这么问的原因，她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的，有什么事吗？”
“那个，没，没啥，那个什么，对了！同学你在哪里下车？”
被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看，小伙儿脸腾的一红，脑中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想起了一些之前和小伙伴们商量好的说辞。
“首都。”
清安有些不解，眼前这几个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大小伙子松了一口气的兴奋表情是怎么回事？她的终点站和他们的目的有什么关联吗？
“你，你们有什么事？”
她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提高警惕又把一开始问询的话重复了一遍。
列车员还在门口，这么近距离动静大点都会引来旁人的关注。
应该不会有人傻到这个时候闹事吧？刚经历大伯那事，她实在没心情分辨对方意图。
“你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小伙看到她眼中的防备，连忙摆着手解释。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面对她毫无缓和的脸色。小伙儿着急了面红耳赤的转向同伴求助。
“对对对，我们没有恶意的！”
“我们也是在首都下车的！”
一直乖乖当背景板的五个人齐刷刷的摇头摆手，动作统一的像提前排练过。
“噗。”
饶是清安心情不好，也被逗笑了。很明显这些人是有求于她，多半与铺位有关。
“提前说好啊，我能帮的我尽力，做不到的也请免开尊口！”
笑出梨涡的清安明显让几人如沐春风一个个紧绷的嘴角渐渐弯出弧度七嘴八舌的回答，气氛变得平和起来。
“不会不会。”
“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我们只是想和你换个铺位！”
“就在旁边不远！”
“对对对，那边全是女生就大张一个男的不方便！”
“可以吗？”
被称为大张的也是一开始搭话的白净小伙睁大双眼双手合十努力试图让自己一米七八的身躯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
“行吧！不过我的行李还在这边……”
清安爽快的答应换来几人欢呼，连连表示可以给她放过去。
她很快收拾好自己随身物品，跟在大张身后向新铺位走去。
后面抢着扛她行李包的五个男生。
“大张你跑哪儿去了？我有事找你！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她是谁？”
隔着两个号牌就是大张对应的车厢，他们一行人刚露面大张就被一个明艳动人的女生抓住了衣袖。
迎面抛来的一连串问题，那种质问不听话孩子的口吻让清安都感到意外。
“明珠姐，我换到他们那边去了。”大张笑嘻嘻抬起被抓的手挠了挠头，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不耐。
“换铺？你拿下铺换了中铺？！”
被称作明珠姐的女子上下扫了一眼于清安，眼神中多了一股说不清的轻视。
小六他们那节也就只有一个中铺不是他们的了，看这丫头土里土气鼓囊囊的蛇皮袋一看就知道家里不富裕。
“你傻不傻啊！中铺和下铺可差好几十块钱呢！”
明珠伸出手想要点上大张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
就算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早说他想换中铺，换给她多好！好歹俩人算得上一个大院出来的自己人，也省的白白便宜了外人。
“明珠姐，麻烦你把你的东西收一下。”
大张侧头避开她的手指收了笑，看着他铺上占了大半空间又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物品皱眉。
“成，这就收拾。很快就好！”
看出他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明珠也不敢借着比大张早出生三天的由头摆姐姐谱儿了。
清安面色平静地站在一旁没出声，默默看着两人互动。
即便被明珠背着大张甩了几个白眼都没能让她改色。
虽然她也惊讶大张用下铺换她中铺的行为，却也坦然接受了。
跟大张一起来的青年没有一个为“明珠姐”出头，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接下来还有一天一夜的相处时间，说不好最后是她占了下铺的差价便宜，还是大张避免了更多麻烦。
她刚刚打量过，看地上放的两双鞋子两个上铺应该都有人在。
刚大张和明珠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上铺一直没有人探头打招呼让她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有人。
按常理来说，上铺的人和大张他们是一起的不应该如此漠视。
何况就算陌生人来了，大多数人也会好奇的瞥一眼。
其他铺位上一目了然没有人，应该是出去了还没回来。
“同学，行李这样放可以吗？”
大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把这些小发现按下不提她顺着看向已被收拾好的下铺。
“可以，谢谢你们了。”
清安从身上挎着的小包包里找出小小一张硬卧车票放在手中，用眼神示意大张。
“啊？哦！这是我的，你对对！”
大张先是一愣接着恍然，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同样的硬卡纸不记名车票递给她。
清安没有客气拿过来核对了一下，两张票除了房号和铺位不同其他都一样。
她把自己的中铺票递给了大张，又把下铺票妥善收好。
等这一切完成后一抬头，大张他们几个还没走。
“还有什么事吗？”
清安想了一瞬，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列车员还没检票，像他们这种起点目的地都相同的换票只要持有者愿意就可以，不涉及旅途长短不一致产生的补票等需要列车员参与的费用差额。
“呃，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大张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刚清安忙着收拾整理他也不好开口。
“我叫张杜杕（音同迪），木大杕，大家都喊我大张，你也可以这么叫！”
大张指向自己热情洋溢介绍着。
坐在对面下铺的明珠此刻满脸惊讶，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转。
大张是出了名的自来熟，可经常在一起玩的谁不知道他那脾性！
看似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却也没几个能让他挂在心上。
今儿个怎么对这么个土妞笑的格外真诚？
“我姓于，干勾于，于清安。”
终于可以坐下的她有些疲倦，话也变得少了起来。
“于清安？哪个清哪个安？”
大张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眼前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脸上满是倦意明显是强打精神和他说话。
看看那两大包行李，也不知她是怎么搬上车厢来的！
“额，那清安你先休息，我们先回去了，有啥事你喊我啊！太谢谢你了！”
大张他们走后，清安把挎包放在枕下并未理会一旁欲言又止的明珠轻轻靠在被子上闭目养神。
还没换票，她不敢睡。
这一路只有她自己面对陌生的一切。
“呜——哐呲哐呲……”
长长一声鸣笛后，火车开始慢慢移动起来，窗外树木电线杆逐渐远去。
想想回去后爹娘定然会有的责难，他脑袋耷拉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违背父母的意愿，却是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时刻遵从了自己的想法他的心里实在是忐忑难安。
不过，他摸着胸前口袋里那几百块钱露出了笑容。
闺女看到这些钱一定会开心吧？他这当爹的没能力，当初一念之差让闺女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如今连想去圳市逛逛他都拿不出路费来！
现在好了，路费有了！加上他和媳妇攒的钱还够闺女买点她自己喜欢的新鲜玩意。
闺女说了等以后赚了钱就接他们两口子去圳市享福，也给他们买那些港岛和西南边小国的新奇舶来货。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他提了提裤腰抹了把脸大步走出了火车站。
于建国站在站前广场上左瞅右看，很快就在出站口发现了目标。
想要保住这些钱，他今儿肯定是不能回家，得寻个过夜的地方。
刚刚在车上他粗略算了一圈:火车到首都要一天一夜，回来也是一天一夜，额外加上一天报道时间，那他只要在这边待上五天就能不惹老两口怀疑的回家去了！
幸亏他在售票厅听到邻座几个人聊天说起车站附近有揽客的小宾馆，比起招待所来不仅不查身份证还便宜的很！
再不济也可以像那个邋里邋遢的旅客说的去公园找个地儿对付对付，不过这个法子是他打心眼里不愿意选的下下策。
就算平时地里干活埋里埋汰的，他还真不觉得自己能露天睡得惯！天热没有铺的盖的也没啥，想想万一有人路过看他的眼神就够他吃不消的。
再说了，老两口这次给的钱多，他也舍得花上那么几十块见见世面去。
村里还没几个住过宾馆的吧？
等回了三道湾他也有拿出手的谈资。
拿定主意的于建国不再迟疑，抬脚向那群格外热情的揽客大妈们走了过去。
*
另一边于清安回到自己的铺位前，发现下铺坐了五六个青年正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见她回来都转头看过来，一时间竟莫名的静了静。
几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互相对视几眼，你推我搡的推了一个白净脸嫩的出来。
“呃，这位同学，请问，那个，那边中铺是你的吗？”
刚刚还笑最大声的小伙子此刻有些磕巴。
清安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自己的网兜还好好的挂在枕头旁挂钩上。
虽然不明白对方这么问的原因，她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的，有什么事吗？”
“那个，没，没啥，那个什么，对了！同学你在哪里下车？”
被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看，小伙儿脸腾的一红，脑中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想起了一些之前和小伙伴们商量好的说辞。
“首都。”
清安有些不解，眼前这几个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大小伙子松了一口气的兴奋表情是怎么回事？她的终点站和他们的目的有什么关联吗？
“你，你们有什么事？”
她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提高警惕又把一开始问询的话重复了一遍。
列车员还在门口，这么近距离动静大点都会引来旁人的关注。
应该不会有人傻到这个时候闹事吧？刚经历大伯那事，她实在没心情分辨对方意图。
“你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小伙看到她眼中的防备，连忙摆着手解释。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面对她毫无缓和的脸色。小伙儿着急了面红耳赤的转向同伴求助。
“对对对，我们没有恶意的！”
“我们也是在首都下车的！”
一直乖乖当背景板的五个人齐刷刷的摇头摆手，动作统一的像提前排练过。
“噗。”
饶是清安心情不好，也被逗笑了。很明显这些人是有求于她，多半与铺位有关。
“提前说好啊，我能帮的我尽力，做不到的也请免开尊口！”
笑出梨涡的清安明显让几人如沐春风一个个紧绷的嘴角渐渐弯出弧度七嘴八舌的回答，气氛变得平和起来。
“不会不会。”
“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我们只是想和你换个铺位！”
“就在旁边不远！”
“对对对，那边全是女生就大张一个男的不方便！”
“可以吗？”
被称为大张的也是一开始搭话的白净小伙睁大双眼双手合十努力试图让自己一米七八的身躯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可怜。
“行吧！不过我的行李还在这边……”
清安爽快的答应换来几人欢呼，连连表示可以给她放过去。
她很快收拾好自己随身物品，跟在大张身后向新铺位走去。
后面抢着扛她行李包的五个男生。
“大张你跑哪儿去了？我有事找你！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她是谁？”
隔着两个号牌就是大张对应的车厢，他们一行人刚露面大张就被一个明艳动人的女生抓住了衣袖。
迎面抛来的一连串问题，那种质问不听话孩子的口吻让清安都感到意外。
“明珠姐，我换到他们那边去了。”大张笑嘻嘻抬起被抓的手挠了挠头，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不耐。
“换铺？你拿下铺换了中铺？！”
被称作明珠姐的女子上下扫了一眼于清安，眼神中多了一股说不清的轻视。
小六他们那节也就只有一个中铺不是他们的了，看这丫头土里土气鼓囊囊的蛇皮袋一看就知道家里不富裕。
“你傻不傻啊！中铺和下铺可差好几十块钱呢！”
明珠伸出手想要点上大张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
就算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早说他想换中铺，换给她多好！好歹俩人算得上一个大院出来的自己人，也省的白白便宜了外人。
“明珠姐，麻烦你把你的东西收一下。”
大张侧头避开她的手指收了笑，看着他铺上占了大半空间又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物品皱眉。
“成，这就收拾。很快就好！”
看出他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明珠也不敢借着比大张早出生三天的由头摆姐姐谱儿了。
清安面色平静地站在一旁没出声，默默看着两人互动。
即便被明珠背着大张甩了几个白眼都没能让她改色。
虽然她也惊讶大张用下铺换她中铺的行为，却也坦然接受了。
跟大张一起来的青年没有一个为“明珠姐”出头，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接下来还有一天一夜的相处时间，说不好最后是她占了下铺的差价便宜，还是大张避免了更多麻烦。
她刚刚打量过，看地上放的两双鞋子两个上铺应该都有人在。
刚大张和明珠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上铺一直没有人探头打招呼让她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真有人。
按常理来说，上铺的人和大张他们是一起的不应该如此漠视。
何况就算陌生人来了，大多数人也会好奇的瞥一眼。
其他铺位上一目了然没有人，应该是出去了还没回来。
“同学，行李这样放可以吗？”
大张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把这些小发现按下不提她顺着看向已被收拾好的下铺。
“可以，谢谢你们了。”
清安从身上挎着的小包包里找出小小一张硬卧车票放在手中，用眼神示意大张。
“啊？哦！这是我的，你对对！”
大张先是一愣接着恍然，从上衣口袋中掏出同样的硬卡纸不记名车票递给她。
清安没有客气拿过来核对了一下，两张票除了房号和铺位不同其他都一样。
她把自己的中铺票递给了大张，又把下铺票妥善收好。
等这一切完成后一抬头，大张他们几个还没走。
“还有什么事吗？”
清安想了一瞬，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列车员还没检票，像他们这种起点目的地都相同的换票只要持有者愿意就可以，不涉及旅途长短不一致产生的补票等需要列车员参与的费用差额。
“呃，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大张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刚清安忙着收拾整理他也不好开口。
“我叫张杜杕（音同迪），木大杕，大家都喊我大张，你也可以这么叫！”
大张指向自己热情洋溢介绍着。
坐在对面下铺的明珠此刻满脸惊讶，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转。
大张是出了名的自来熟，可经常在一起玩的谁不知道他那脾性！
看似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却也没几个能让他挂在心上。
今儿个怎么对这么个土妞笑的格外真诚？
“我姓于，干勾于，于清安。”
终于可以坐下的她有些疲倦，话也变得少了起来。
“于清安？哪个清哪个安？”
大张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眼前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脸上满是倦意明显是强打精神和他说话。
看看那两大包行李，也不知她是怎么搬上车厢来的！
“额，那清安你先休息，我们先回去了，有啥事你喊我啊！太谢谢你了！”
大张他们走后，清安把挎包放在枕下并未理会一旁欲言又止的明珠轻轻靠在被子上闭目养神。
还没换票，她不敢睡。
这一路只有她自己面对陌生的一切。
“呜——哐呲哐呲……”
长长一声鸣笛后，火车开始慢慢移动起来，窗外树木电线杆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