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匠,淘门,回家做饭……

    不知不觉一天又快过去了,奚明亚先去托儿所接三个小孩回家。

    她刚到托儿所门口,领队的老师就用一种很奇妙很意外的眼神看着自己。

    奚明亚低头,随即抬头微笑问老师:“老师,我身上有哪里不妥当吗?”

    老师有点难为情,又很好奇的样子,弄得她也好奇起来。

    “没什么,欢欢舅妈,”

    老师欲言又止,过了会儿,轻声问,“欢欢说,你罚孩子的方式是叫他们吃屎,真的吗?”

    奚明亚:……

    污蔑。

    这是大大的污蔑。

    “没有,她胡说八道呢。”

    奚明亚面不改色,随手丢出个锅,“她昨天回家说,前天老师拉她裤||裆里,我治治她,用面粉骗她来着。”

    她满口胡说八道,不想老师竟没怀疑。

    大概是习惯了小朋友们各种无逻辑天马行空的告状,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欢欢舅妈,小朋友不是存心撒谎,他们属于认知和想象分不清楚,时间也永远只有今天、昨天、前天。所以不知不觉会胡说八道,不过,这也正是孩子天真可爱的地方。”

    “嗯,是很可爱。”奚明亚微笑附和。

    正好,双胞胎出来了。

    “老师,我们先走了。”奚明亚点头道。

    “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鸭。”

    奚明亚让他俩牵着手,她再牵着高欢,三人又到小班接谭文明。

    谭文明性子急,远远看到奚明亚他就踮着脚挥手喊“舅妈”,弄得整个班的小朋友都朝奚明亚看过来。

    “哇,谭文明你舅妈好高呀,比我爸爸还高。”

    “我舅妈最高,最厉害。”

    “你舅妈比我妈妈好看,我想要她做我妈妈,行不行?”

    “不行,我舅舅会哭的。”

    “那我也叫舅妈。”

    “我也要叫。”

    “……”

    一群小孩全张着嘴喊“舅妈”,比争新玩具还要兴奋,不,她现在就像是一只误入猴群的狒狒,被争着认亲。

    奚明亚满头黑线。

    小孩吹牛真是不讲王法。

    才过了一天,就忘记昨晚被自己打了后,哭得稀里哗啦的事了。

    自己小时候没他们这样健忘吧。

    奚明亚腹诽,感觉自己身上多了好几道打量探究的目光。

    不过她这人实在能装。

    虽然又尴尬又想笑,愣是绷着脸保持高贵冷艳范儿,很自然地跟刚认的“侄子侄女”挥手打招呼:

    “听老师的好好排队,别撞来撞去。”

    “舅妈你好高呀,可不可以抱我呀?”

    小班孩子陆陆续续出来,一个大眼睛齐刘海妹妹头的小姑娘猛地扑到奚明亚腿上,仰着头星星眼撒娇。

    奚明亚低头,小姑娘胖胖的身子扭来扭去,边扭边喊“舅妈抱抱”。

    很自然熟。

    她叹了口气,单手抱起孩子。

    小丫头“哇”地一声,“好高”还没说完,就被放下来了。

    奚明亚假装寻谭文明的身影,等小家伙一出来她拽了就要迅速离场。

    结果就等那么一小会儿,脚边围了一圈小萝卜头,各个用水汪汪、满是激动期待的眼睛望着她。

    每个都等着举高高。

    她能咋办?

    举呗!

    等牵着仨小孩离开托儿所范围,她恍然有种肱二头肌被练出来了的错觉。

    回到家,又到了痛苦的吃饭环节。

    盯着三个孩子把饭吃完,拍图打卡。等谭文宣放学,再把三小只交给他看着。

    谭文宣不满:“都让我带,那你去哪儿?你偷懒。”

    “回娘家咯。”

    “对了,水缸里冰着西瓜,等你小叔回来让他开瓜给你们吃,不许自己切,否则……哼哼,你懂的吧?”

    “你要拿家里的东西回你家吗?”谭文宣指着背篓,不满控诉。

    “是呀。”

    奚明亚咧嘴,笑得无比得意,“怎么,你不许啊?可是你是小孩我是大人,你没资格管长辈,只有你小叔回来,你跟他告状才行。”

    谭文宣脸颊鼓鼓。

    好气啊。

    奚明亚才不管他又要炸毛了。

    两边都是她的家。

    她想怎么处理家里的东西就怎么处理,别说谭文宣这个小鬼有意见,就算谭乐生抗议也不行。

    谁也不能打压她的主人翁意识。

    奚明亚哼着欢快的小调,背着一早准备好的细粮西瓜,骑着脚踏车回棉纺厂家属院。

    这会儿侧门还没开搞,她背着东西路过二进院、一进院被不少人瞧见。

    这个点几个妇女坐在回廊墙根做针线活、摘菜。见奚明亚推着自行车,背着好大一背篓,本来想劝诫两句的,又想到昨晚那一出只得打了退堂鼓,随口问:“这个点了,上哪儿去啊?”

    “回去一趟看我爸妈。”

    奚明亚回道。

    出了大门,她长腿一蹬,自行车一下蹿出老远。

    几个妇女见状扎一块小声议论,“又是个贴补娘家的,都嫁人了还背着大筐小筐回去,也就是上头没婆婆,谭公安没其他长辈,不然有她好果子吃。”

    “谭老太死得早呗。她要是活着,挑媳妇肯定要挑以婆家为主,一心为婆家着想的,这么惦记娘家的肯定瞧不上,都不会让这姑娘进门。”

    “这倒是。”

    牛玉芬拎着浑身是灰的小儿子路过听见了,就说,“刘大姐,你前头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二闺女端午没给你送粽子你都骂了两三天嘞,说白生白养,你当时咋不夸她啊。”

    说话的叫刘秀琴,有三女一儿。

    儿子不到十岁,跟前头三个闺女年岁差得多,三个闺女全嫁了。

    最小的才十七岁,已经是一个娃的妈。

    这家子就靠嫁女儿过日子,逢年过节闺女不带重礼都不许上门的。

    她这德性院里谁家不清楚啊。

    就这,也好意思说出刚才那番话,别说多讽刺了。

    牛玉芬没有为奚明亚说话的意思,纯粹是想刺刘秀琴。

    刘秀琴一下哑巴了。

    讪讪丢下一句:我锅里还炖着红薯,我先回去了。抱着纳了一半的鞋底,三寸金莲走得飞快。

    奚明亚到棉纺厂家属院时,一家人都在,看她掏那么多吃的,又开心又忧虑。

    “明亚,你拿这么多回家,谭公安……女婿知道吗?说什么了没?”

    奚明亚:“需要他说什么?”

    “妈,你们少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他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你们是我家人,我有多余的吃的用的,给你们送点过来而已,多大点事?”

    这些细粮是用积分换的,可没花谭乐生一毛钱。不过话又说回来,花就花了呗。

    她是他媳妇儿,正儿八经的媳妇,花他几个钱多正常啊。

    她不花,钱给谁花?

    “对了,之前走得急,谭乐生忘记说具体地址。你们记住呀,我跟他住槐花街61号,二进旁边的跨院,以后有事就直接来家里找我,顺化街过来也行。”

    “大姐,你在姐夫家里过得好吗?他的侄子侄女听不听话,好不好带?”

    “挺好的,再调皮能有你们从前调皮?不照样被我收拾得老老实实的。”

    奚明春:……就不该问!

    “大姐,你咋没穿我们送的小皮鞋啊?”明美挤开明春,嘟着嘴不满。

    奚明亚笑道:“下次穿,今天忘了。”

    想着家里就谭文宣几个孩子,奚明亚没留太久,一家子随意聊了几句她就要回去了。

    骑着车刚出家属院巷子,就遇见了老同学。

    对方叫陆佳,是一个腼腆内向的女同学,两人私下没什么交集。

    她这次是专程来问奚明亚下乡的事。

    奚明亚一脑门雾水:“那个……我没下乡,没法跟你互相关照。”

    陆佳惊愕抬头:“没,没下?”

    “对呀。”奚明亚点头,“我结婚了,所以不用下乡了。”

    陆佳脸色一白。

    不明白眼前的情况怎么会跟自己知道的不一样,她嘴唇嗫喏,半晌才试探着问,“你是嫁给周威了吗?”

    “周威这人不行的。”

    “你怎么会猜周威,你认识他吗?”奚明亚蹙眉,眼神探究。

    “我……听你们这片的人说的,说他对你有意思。”

    “哦,那不是。”

    两人不熟,奚明亚找不到话跟对方聊。尤其是她一副遭受到重大打击的模样,她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沉默了几秒说:“那我回家了。对了,这条巷子平时走的人少,太阳马上快落山了,一会儿就不那么安全,你早点回去啊。”

    “……噢。”

    陆佳的脑子此刻已经被脱离已知的消息砸碎了,怔怔看着远去的瘦削背影,好半天没回过神。

    她怎么没去下乡呢?

    她不下乡,龙水湾还能发展起来吗?

    她不下乡,不就错过池子骞了吗?

    ……

    所有疑惑最终都化成一句话:奚明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结婚呢?

    陆佳的困惑其实很简单。

    如果没有被系统砸中,又没能在知青办规定时间内寻到合适的对象,奚明亚大概率会下乡。

    她不想下乡的理由很纯粹,说来也很不正确,就是不爱劳动。

    能不干活她就不想干。

    当然,非要干她也能干。她不是不会,她其实会,但就是天生懒,天生就少了勤劳那根经。

    陆佳心里的所有震动奚明亚都不知晓,叮嘱她注意安全后就离开了。

    回来撞上牛玉芬边洗衣服边骂孩子。

    牛玉芬神秘兮兮的,把刘秀琴几人说的话转给她听。

    奚明亚一阵无语。

    “我不明白,为什么对别人的工资占有欲那么强啊,不觉得奇怪吗?”

    牛玉芬眨眨眼。

    不愧是高中生啊,埋汰人都埋汰得这么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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