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很久,那句藏在他心里很久的话,就像卡在喉咙里的刺,他想说却说不出来,沉默了半天,他怯怯地问道:“那,我父亲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问出这话的时候,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微风卷起了尘土,尘土离开风后,‘沙,沙,沙’掉落在人的身上,桌上,地上,每一粒尘埃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阿雪道:“我没有杀他,但他确实因我而死。”昕词听到这句话后,内心的忐忑终于放了下来。

    昕词道:“千风是你们的人?”

    阿雪道:“是,也不是,他只是跟我们达成了一个短期的合作,他的弟弟千仪也是那三百人中的一个,他也需要一个真相。三百个研究者的亲属全部死于非命,千风因为从小被他父亲送到嵩白山学艺,逃过了一命,千家的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全部中毒而死,除了千仪尚在襁褓中女儿,但也中了奇毒,烈焰火毒,也是一种无解的毒。是我让他引你去龙颜县,但是有人在阻止我,于是便有了墨域门被袭击事件,我被抓到了麒麟山,可他们没有杀我,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

    昕词道:“真的只是一个警告吗?还是留下你有别的用处?”

    阿雪:“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你的身份的?”

    昕词道:“之前在龙颜县,我就开始怀疑,说来可笑,我对缪程有种天生的敌意,是一种嫉妒,从心底里生出的嫉妒,或许是因为有他在的地方,所有目光都会向他聚焦,所有的人都以他为信仰,他才华冠世雄,天下才共一石,他一人独得八斗,我永远在他之下,人是擅于遗忘的动物,遗忘苦难的生活,遗忘难堪的过往,但是痛感忘不了,嫉妒也忘不了。我在龙颜县找到了陈姜洁的房间,在他房间的墙壁上,看到了用刀刻的考试排名,府试第二名,院试第二名,乡试第二名,会试第二名,殿试第二名,尖子招聘第二名,永生计划综合排名第二,在那排名之上,一直矗立着另外一个名字,叫缪程,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那座大山,让陈姜洁喘不过气来,同时也让看到这个排名的昕词喘不过气来,缪程是天才中的天才,这样的天才,让陈姜洁望尘莫及,也滋生了许多嫉妒在阴暗里爬行。我此次去皇城,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陈家内院的钥匙,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还有潇潇对我异常的关心,加上墨域门和龙颜县之间关联,我和墨域门之间的巧合,让我笃定了我是陈姜洁。要不然一切没有办法解释。”

    阿雪惭愧地低下了头,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昕词连忙宽慰着阿雪,此时一薪轻轻地婆娑着阿雪的手,他用自己的方式照顾着阿雪。

    一薪心疼地看着阿雪道:“门主,后面的事情,我来给阿词说吧,你听着就行,我要是讲错了,你给我补充,好不好。”他的语气温柔地像一江春水,他的看向阿雪的眼里是装满了柔情,于他而言,阿雪是人生的灯塔。阿雪微笑着点了点头。

    昕词道:“我们之前龙颜县那条地道里,不知道你们是否还记得,在地道的中间位置,突然有一宽阔之地,那里长四米,宽3米,像一间屋子,这里地面比隧道的其他地方都更平滑,我在地面的一颗小石子上看到了一丝血迹,就是这一丝血迹,让我突然之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薪问道:“那里我也曾经仔细搜查过,但是一无所获。你我们之前就进去过?”

    昕词道:“是的,我从实验室出来后,就找到了这条隧道,准备再进去仔细搜索一翻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阿雪和沙沙。于是我便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样子,陪着你们又进了一遍隧道。”

    阿雪道:“你那时就对我起疑了?”

    昕词道:“是的,灰鲨门你舍命救我,龙颜县你又舍命救我,我想不到让你为我牺牲的理由,因为人性本就是自私的,人就是趋利的,我于你而言,不过芸芸,你看我眼神从来都不是爱,不是情,是冷静,是平静,是平庸。我也想不到你来龙颜县的理由,还有就是我来龙颜县的理由是你。人的行为,一定有一个原因,人是目的动物,是计划性动物,还有半身血献祭,能够得到墨域门帮助,是五年前才有的规矩,五年前实验室被毁,实验活体全体变异,研究者全部死亡,实验室行政部门无一生还,时间过于巧合。所以为了引我入局,你们苦心经营了五年。”

    阿雪读懂昕词言语里的无可奈何和淡淡的悲伤,还有对她的一丝丝失望,她用尽力气让自己眼睛聚焦,她看着昕词眼睛,满怀愧意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反驳说道:“我救你是为了这个局,同时,同时也是我出于我的本能。”

    一颗棋子,爱上了执棋者,这是他理智中无法接受的事情,昕词压抑着内心的愠色,平静地看着阿雪说到:“你原本的计划可以告诉我吗?阿雪。”那深邃平静的眼神向是对阿雪的审判,昕词和阿雪对视时,阿雪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丝怯懦,那眼神像一把刀,一把直插自己的心脏,把自己的伪装、黑暗、虚伪完全撕开,暴露于阳光之下。一薪挡在了阿雪面前,替他挡下了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一薪面对昕词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惧怕,他直视着昕词的眼神,神情中有几分怒色,他对昕词掷地有声地说道:“门主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想知道的,我来告诉你,但是不是现在。”说完,他抱起阿雪离开了昕词的房间,昕词伫立在房间,呆呆地看着一薪离去的方向。阿雪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寒毒再次发作,原本便鸠形鹄面的阿雪,经此一事,更加孱弱,他觉得阿雪生命就像泡了的水的蚕丝,随时可以断。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的阿雪是怎么过的,以前寒毒发作的时候,她还会颤抖,但是这一次,她连颤抖都没有了,也没有人知道,她是靠着什么支撑起来的,一薪和飞霜一直守候在床头,他们都不愿阿雪离去,但是又都希望她离去,因为这七年原本就是在逆天而行,用内力吊者她的命,没有人问过阿雪是否愿意这样活着,每天都在病痛中折磨,剥肤之痛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承受。飞霜的心里没有痛苦,愧疚深深地扎进了她的骨髓,逼她活着是正确的吗?她想起很久之前,寒毒发作的时候,她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寒毒发作之时,她神志不清,拿着刀乱刺着自己,伤痕累累,她稍微清醒一点,并求自己杀了她,她说她难受,可自己只要她活着,她告诉她,她需要她,于是后来她自己咀嚼寒毒带来的痛,寒毒发作之时,她每次都躲进寒潭,不让自己看到,七年,整整七年,都是如此,如今她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自己的面前,飞霜预想过千万次,她以为自己会是拒绝的,会是难以接受,会是崩溃的,也许会是平静的,可她从未想过,当这必然的结局快要来的时候,她竟然是期待的。一薪面无颜色,在他世界里,阿雪睡着的时候,他的世界便摁下了暂停键,没了阿雪,世间一切都毫无颜色,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听力,可是他只想用这超常的听力,来听她的呼吸。他想她一直有呼吸,这样才能证明她还活着,也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他不顾飞霜的制止,将自己的内力全部输进了阿雪体内,从此他再也没了一点内力,可是他要内力和武功做什么呢,这些本来就是为了保护她和一易。飞霜冷冷地说到:“就算是你输光了所有的内力,也没有用的。”飞霜的那句话,像一张网,凌乱的网,死死地套住了一薪的心脏。他依旧沉默着,好像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飞霜走出了阿雪的房间,她站在阿雪经常躺着的那棵柳树下,月光从柳树枝的缝隙里倾泻下来,碎碎地打在她脸上,她突然想起了八年前的阿雪,那时她眼眸中全是傲气,装下了整片星河,心中有丘壑,有凌云之志,意气风发。想着想着她瘫坐在地上,不知为何,她想起来却起不来,挣扎无果,她便躺在了这树下,她能清晰感受到,露水慢慢凝聚,自己的衣服越发湿润,天慢慢亮了起来,此时的她才勉强着能站起来,后来的她大病了一场。

    醒来时,不归守候在左右。不归告诉飞霜,她生病的这几天,阿雪醒过一次,醒来不到一刻钟,便又陷入了昏迷。飞霜一醒来就飞奔到阿雪床前,她为阿雪输入了不少内力,直到阿雪清醒之时,她才倒了下去,这一次几乎用掉了她九成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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