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只有熏香轻燃烟气在舞动,所有人都不说话。不过,也就是极短的安静之后,司马颖又问道:“敢问皇后娘娘,这是要臣弟娶谁?”

    “你看本宫身边的婢女,你喜欢哪个,就娶走吧。”羊献容还挺大方的,“翠喜、兰香是自小跟着我的,虽然不太会宫中的各样规矩,但她们最近学的很快的。绿竹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相貌好,心也细,又是宫中老人,比较懂规矩。慧珠其实也成,身体壮实,八成是能生儿子的……”

    “……慧珠不是贺久年的女人?”司马颖又顺着羊献容的思路走了,“贺久年可是皇叔的庶子,这个关系不太好处理吧。”

    “咦,原来你喜欢能生儿子的呀。”弯弯笑眼的羊献容已经站起了身,环顾了一下花厅的陈设,瞥了一眼书架下面堆放的卷轴书简以及白瓷花瓶中绽放的一大丛腊梅,“那就慧珠吧,花灯节那一日,我把人给你送过来,你记得把大门开开就成。对了,那个白灯笼摘下来吧,这事情回头本宫和孙秀说一声,无妨的。”

    “什么?”司马颖瞪大了眼睛,瞬间又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事情?皇后娘娘,这事情要和臣弟说清楚呀!莫要算计我!”

    最终,司马颖终于没再客气和疏离,甚至还有些撒娇的尾音,听得刘曜又抖了抖胳膊,揉了揉肩膀。刚才那一筐的美食,的确也是挺沉的。

    “我不是算计你,我是要算计那个心思歹毒的凶手。”羊献容摸了摸身上的荷包香囊,那里面有个苏合香丸,隐隐的香气同司马颖身上的味道相同。她略略晃神,看着司马颖和刘曜都站在自己的眼前,眼神之中充满了探究。“这么说吧,我绝对不相信克妻之说,你之前的那些新妇死得都很蹊跷,你也是知道的。那么,若是死一个两个,还有理由是急病而亡,或是有人蓄意报复新妇本人。但死了这么多,并且死相难看,就必然是有凶手。而这个凶手针对的不是你的新妇,而是你!”

    “……他可以直接杀了我。何必要害他人性命?”司马颖又说道,“真刀真枪不是更好,更直接。”

    “也许,人家舍不得呢?”羊献容看着司马颖那张斯文俊美的脸,这几日略略有些憔悴,但依然是极美的。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隐隐的强势。

    一旁的刘曜,却是截然不同的模样,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在一张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甚至在他撸起袖子的时候,令人联想起草原上扑向猎物的老虎,充满危险性。

    “所以?”司马颖又追问了一句。

    “所以,听本宫的。本宫是在帮你除掉克妻之名,并非要你失去什么,甚至还能够帮你提高在百姓之中的声誉……只是,你莫要辜负本宫的期望,好好替皇上做事就好了。”羊献容收回了心思,转身看着走进来的武卫赵卓,“筐里的骨里香烧鸡,你给你们王爷拿三只就好了,一定让王爷吃,挺好吃的。剩下的本宫要给皇上带回去的。”() ()

    “是。”赵卓立刻俯身就去拿烧鸡,特别听话。

    “皇后娘娘……告诉我更多好不好?”司马颖这个拖尾音也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羊献容都抖了抖手臂,揉了揉肩膀,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回答道:“穿大红喜袍,多带武卫,门口都站满,无论凶手是谁,都要下死手杀,莫要留情。记住,这人是杀人凶犯!”

    “你知道是谁了?”司马颖还是很敏锐的。

    “还需要再确认的,因为本宫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羊献容轻叹了一口,“行了,就这样了。本宫要从角门出去,你莫要送。”

    司马颖这次点了点头,因为他看只有羊献容和刘曜出来,就明白她就是要避人耳目的心思了。“好,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不再问了,与羊献容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也能够多少猜到羊献容已经筹谋好了,必然是一击即中的。他能够做的,就是按照她说的去做。

    等到出了王府的角门,羊献容才对刘曜说,“既然是我的婢女出嫁,就要从羊家出门的。麻烦刘大哥喊我二哥进一趟宫,我把事情再说清楚一些。”

    “让秦朝歌也一起吧。”刘曜想了想,“是要慧珠真的嫁过去么?”

    “那怎么可能?她是贺久年的。”

    “那你要怎么做?是不是有危险?”刘曜还挺认真的,“不能再死人了。”

    “这事情我岂能不知道?”羊献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刘曜,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说是嫁慧珠,但轿子里不会有人,就等着凶手出现了。”

    “那怎么可能?他若是看到花轿是空的,说不准早就跑了呢。”

    “所以要从羊家屋里抬出来,任何人都不能看到的。”羊献容悄声道,“让二哥拆一下大厅的门就好了。”

    “三妹妹,你这是要拆家啊,不成不成。”刘曜哭笑不得,“这事情还要再计划一下,莫要这样。”

    “你先去找二哥,让他去准备花轿好了。我手里还有五十两,你先看着买些东西,一切拜托了。”羊献容连荷包都给了他,不过想了想,连苏合香丸的香囊荷包也给了他,“这个你带着,虽说是个香囊,但这个药丸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莫要随便用就好。”

    “这个太贵重了。”刘曜有点不知所措,手停在半空中。羊献容已经将荷包香囊塞进了他的怀里,“时常能够闻这个味道,也有明目清神的效果,莫要离身就好。”

    “去吧,剩下的烧鸡我自己拎着就好了。你先去找二哥。”羊献容接过了他手中的筐,拿出了三只烧鸡,拎在手中,“其他的都是你的,用油纸包好,再多摸一些盐巴,应该能存些日子的。这个二哥也知道,他会教你的,从前我们两个常常这样做。”

    “三妹妹……”刘曜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因为他在羊献容的眼中的犹豫和黯然,“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若是司马颖造反怎么办?”羊献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出了这句话,唬得刘曜的嘴张得很大,却不敢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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