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秦悠脑子里瞬间蹦出四个大字。

    倪家玩不过裴湛是她早就料到的,但她没想到自己也被绕了进去,就因为喝多了说出裴湛这些年调查贺家的事。

    秦黎而不久前拐弯抹角地来敲打过她,让她没事别去招惹裴湛,这次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放过她一回,不然裴湛发起疯来可顾不上她是男是女,姓甚名谁。顺便隐晦地透露裴家在两年前美国大选里押对了宝,这几年K字头宇宙风生水起,捏死倪家秦家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秦悠真是想为自己喊冤。

    她明明只是对男人感兴趣,尤其是像他这样挑不出毛病的,她从十年前就把他当唐僧肉一样向往,所以在王昊跟他打电话时没忍住好奇心去听了几耳朵,正好听了个大概。

    本来也没上心,哪知道偏就某天喝多了嘴瓢了一回,还被有心人利用了。

    一看到眼前又爱又怕的男人此时就在这里,还带人跟她抢东西,真是八字犯冲。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和他站得很近那个女生先开了口:“请问一下,这个包你要吗?”

    “什么?”秦悠认出来是上次见过的他女朋友。

    “这个包,是我和朋友先看中的,但是导购不让我们试。”女生看着乖巧,声音却不卑不亢,“要是你不买就让给我们好吗?”

    不过是一个包而已,她当然不会没完没了,不过听这意思好像有好戏看,她不由得多问了句:“导购不给你们试?”

    她回头看了眼,有个黑衣黑裙的柜姐站在人群里脸色惨白,咬着唇不敢说话。

    看明白了,多半是个狗眼看人低的故事,但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一般人。

    她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双腿交叠,饶有兴趣地看着几个店员:“我说你们也是很好笑,裴总要的东西往我那儿送,诚心害我是吧?”

    店里本来客人就不少,好几个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店员没来得及解释,视线被门口一阵嘈杂吸引。

    一个没带胸牌的领导模样的西装男拉开门外的隔离带径直进了店里,眼神焦急地寻找什么。

    西装男在看到裴湛的那一刻倒吸了一口气,毕恭毕敬地上前,垂着头小声询问:“裴总,外面人多眼杂,咱们上楼进屋说?”

    裴湛听了面无表情,下巴一扬:“别问我,去跟我老婆说。”

    这话一出口,站在前台旁的四五个导购心里一凉。

    连一年都露不了两次面的商场负责人肖总都过来了,还这么低眉顺眼,连本来要发飙的秦小姐在看清男人后也是一秒哑火,傻子都能看懂这条食物链了。

    肖峰听裴湛这么说了,视线挪到旁边那个清秀乖巧的年轻女生,她规规矩矩站在裴湛旁边,像一朵珍贵瓷瓶里倚了只栀子花。

    说不上格格不入,却着实是有些意外的。

    “裴太太,我们上楼聊会好吗?”

    “......”听到这不伦不类的突兀称呼,郑珂立马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裴湛当然不会让两个姑娘自己上去,插着兜在后面跟着。秦悠跟在他后面,明摆着看热闹不嫌事大。

    等电梯的间隙,肖峰卯足了劲:“今天真是感谢裴太太光顾,令小店蓬荜生辉。”

    郑珂以为他是店里的高层,没什么好气:“托您同事的福,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这句话让全场瞬间安静了,直到电梯到达进了房间也没人敢说话。

    一行人去的是商场顶层的休息室,看环境和装修不是专柜后台那些一般的贵宾室能比的。

    刚进屋,肖峰示意工作人员去拿饮料,郑珂当即阻止:“不用麻烦,我只是想要两个包而已,还有请贵司高层务必了解到员工的真实服务态度,其他的我没有兴趣。”

    欣欣第一次见到郑珂公事公办的样子,确实像听说的那样和平时很不一样,莫名有种压迫感,她理智决定不打扰闺蜜发飙。

    肖峰没直接回答,从旁边等着的人手里取来崭新的包,单膝跪地打开盒子给她看:“裴太太,您想要的包我已经安排好,犯错的员工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只希望您别因为一点小事坏了一天的好心情。”

    全套日本跪式服务,这场面,像是在用这个包向她求婚。

    郑珂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个份上,轻咳一声:“用不着这样,您先起来。”

    肖峰姿势没变,继续说:“这两个包,一黑一白,算我个人送给您的礼物,请一定要收下。”

    欣欣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哪有这样赔礼道歉的,员工自掏腰包?

    看了好半天戏的秦悠也没想到这出,轻哧一声。

    郑珂脑子一转,侧身求助地看向裴湛,终于盼到他薄唇一张开了金口:“肖峰,不是你的问题,不用你道歉。”

    说完慢悠悠看了眼手机:“宝宝,时间不早了,要是不买别的我们换一家。”

    这件事的发生和结束都快得让人猝不及防,本来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要是放平时过了就过了。

    刷卡之前裴湛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这牌子好像还挺火。郑珂小嘴一撅:“再好看也不想送钱,下头。”

    他笑,摸摸她的后脑勺,突然想到什么,付完钱顺势把卡递给她:“肖峰有句话说得对,别因为小事坏了心情,拿去高兴高兴。”

    她抬眼一瞥,没接:“你说我这是不是叫狐假虎威?要是你不在我可能不会这样撒气。”

    “那只是不撒,但还是有气对不对?”

    郑珂恍然大悟般抬眼,笑意慢慢绽开。

    把手里东西往他怀里一塞,结果他手里的黑卡:“谢谢裴总的独家赞助。”

    原来这个叫肖峰的男人是整间商场的负责人,郑珂还以为是店长什么的。那天的后半程是他陪着三人逛完的,走到哪都把门前的隔离带一拉,整个一包场的存在。

    虽然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但裴湛富得流油是公认的事实,郑珂拉着欣欣一通买买买,颇有些劫富济贫的大侠风范。

    “裴总,令堂最近还好吗?”肖峰趁俩姑娘进了试衣间,看准时机终于问了出来。

    他在湛雨手下工作很多年,是她刚进军房地产的得力助手,在C市帮她管好几个商业地皮,就连如今地标一样的德茂广场也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

    后来贺钦调来B市,湛雨也散了些投资在这边,让他过来看着生意,也看着贺钦。

    裴湛玩味地笑:“她好不好你不知道?”

    肖峰脸上一赧,垂了头不说话。

    今天出门前定的目标是把郑珂的衣帽间装满,裴湛此时看着手上零星几个袋子,啧了下表示失望。

    “不知道买什么了,我都不缺。”逛得腿都软了,只买了两条裙子和两双鞋,实在没用。

    肖峰有眼力见:“太太要是不嫌弃,可以加个联系方式,每季新品上市之前我安排送到家里去。”

    裴湛一挑眉,这主意不错。

    郑珂和欣欣:“......”

    “不用,我平时在C市比较多。”

    “没关系,C市就更方便了,正好和湛总的一起送过去。”

    听意思应该是他妈妈,郑珂顿了顿没说话。

    没等她开口,裴湛的声音抢先一步:“我等会给你发地址。”

    回家的路上郑珂还在埋怨:“真是太浪费了,我又不做穿搭博主,要这么多衣服干嘛。”

    司机一言不发地开车,裴湛坐在副驾,干净的指间夹了根烟搭在车窗沿:“不多,到时候你们俩自己分,再给阿姨和外婆分一些。”

    给外婆穿这种衣服吗...郑珂脑补这画面没忍住笑起来。

    同坐后排的周欣欣:“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感谢裴总珂总帮我省下一笔置装费。”

    郑珂朋友本就不多,当然是有劲都往一处使,巴不得什么都跟她对半分。她在唇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你丫这成语用的,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来这呆没几天,北方口音倒学了个半吊子,她说完立马被自己逗笑。

    这时又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收,倾身向前把手搭到副驾椅背上:“对了,你和刚刚那个女生认识?”

    裴湛看了眼碰到自己肩上的手,半回头,似笑非笑。

    秦悠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走了,郑珂虽然没见他们打招呼,但听称呼很明显是熟人。

    谁知他也不藏着掖着:“嗯,算是老朋友吧。”

    “哼。”郑珂收回手不说话,心想果然和想象中一样,他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几个优秀的异性。

    回想到刚才那个一眼惊艳的女生,加上柜员对她恭敬的态度,肯定是和他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明显冷淡下来的车厢里,郑珂垂眸看手机不说话,裴湛在前排转过半个身子逗趣地看着她头顶,只有欣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

    三个人的世界终究是拥挤了点。

    拿人手软,毕竟今天全场的消费都由裴公子买了单,欣欣好心凑到郑珂耳边说:“你在瞎吃个什么飞醋,人家裴湛刚才看都没看她一眼。”

    声音不小,至少是三人都能听清的程度。

    郑珂指尖在屏幕上飞动,嘴里嘟嘟囔囔:“说是老朋友还不打招呼,明摆着有鬼。”

    她就像一只高贵的宠物猫,独宠惯了,突然看到个疑似入侵者,既不甘心也不愿放下身段争抢,浑身别扭。

    倒是新鲜。

    虽然她可以是很多样子,对陌生人冷淡保留,对朋友没心没肺,大条反应慢,对工作专注投入,对他偶尔任性偶尔装乖,时不时又脑洞大开没人能跟上的跳跃。

    但现在这副吃醋的小表情,还真是稀奇。

    从来都是他在后面追着赶着,众星捧月的小公主竟然也会有不安的时候,裴湛还真有点感激今天秦悠这一出。

    像一个沙漠里久行的旅者终于看到视线可及的终点,他溢出一声看似无奈实则满意的叹息:“那是秦黎而堂姐,小时候见过几次。”

    听到熟悉的名字,后排两姑娘皆是一愣。

    郑珂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怪不得两人互相不搭理对方,有种又熟又不熟的感觉,原来是有中间人。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还是不看他,只是手上动作慢了下来,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玩的内容,嘴角逐渐染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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