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过去多久,温言希都习惯不了逄贺川的毒舌。

    逄贺川坐在那儿,从侧面看过去,温言希能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侧额线条流畅利落,比她之前素描课上临摹的男模优秀百倍。

    他穿着黑西装,白衬衫,和上次一样没打领带,衬衫扣子随意解开两颗,露出皙白完美的锁骨。

    温言希不禁想要是逄贺川没长嘴就好了。

    这样她还可以单纯欣赏逄贺川的英俊帅气。

    迟迟等不到温言希给反应的逄贺川终于抬起头看向温言希:“座山雕,真跑我这儿站岗来了?”

    又被一通数落的温言希羞红了脸。

    她……她刚才好像是对着逄贺川的脸发呆了。

    这都什么节骨眼了,她怎么还心不在焉。

    温言希慌慌张张低下头掩饰她慢慢羞红的脸,这比偷偷谈恋爱被逄贺川抓包还尴尬。

    她慌张的模样落在逄贺川眼里,怎么看怎么顺眼,以至于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都没被察觉。

    温言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逄贺川恢复他惯有的冷漠:“说正事,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耗。”

    再抬头,温言希看到逄贺川已经低头继续忙工作。

    逄贺川公事公办的冷漠劲儿让温言希忍不住怀疑那个晚上跟她求婚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温言希犹豫了一会儿,在这个时候为宋世为的事开口求逄贺川,这对温言希来说多少有点难为情:“……我,我听叔叔说……”

    温言希一边说一边留意逄贺川反应。

    逄贺川和宋世为不对付,这是全家都知道的事,要让逄贺川高抬贵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听叔叔说……宋世为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小叔叔你能不能帮帮忙?”

    逄贺川看过来,幽深的眸子叫人看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情绪:“宋传名让你过来替宋世为求情?”

    温言希否认:“不,不单是为宋世为,爷爷也很担心他。如果公司出事,我担心爷爷急病了。”

    逄贺川冷笑,他身子后倾,懒懒地靠着椅背,散漫目光瞟过温言希:“温言希,别人对你好,你一笔一笔清清楚楚记在心里,我对你好就是狼心狗肺,是这意思吗?”

    “……不是。”

    早知道逄贺川不会这么轻易把那笔账揭过去。

    逄贺川坐在那儿,眼神一寸寸走过温言希的眼睛,鼻子,直到落在她粉嫩的唇上:“那你说说你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前两天是谁他把出去的东西一件一件清点好了,原封不动送回他手上。

    “这不一样。”

    宋爷爷养大她从来不图她什么,可逄贺川因为要跟宋世为争个高下而和她结婚。

    她怎么可能不躲?

    她不是任何人的玩具,更不是谁的战利品。

    温言希可怜巴巴地看着逄贺川:“小叔叔,你能不能帮帮忙?”

    逄贺川笑笑,爽快答应:“可以。”

    喜出望外的温言希眼睛都亮了:“谢谢小叔叔。”

    她没想过逄贺川会这么轻易答应帮忙。

    逄贺川叫停她的感谢:“先别急着谢。”

    温言希刚刚爬上眼角的笑意倏地僵住。

    “我可以帮忙,但有条件。”

    温言希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和我结婚。”逄贺川偏了偏脑袋,犹如站在高位的审判者趣味满满地看向等待审判的温言希,“只要你答应,我保证宋和盛,宋世为都会没事。”

    轰的一声,温言希脑子炸的嗡嗡响。

    她僵在原地。

    温言希没有一秒迟疑:“不可能。”

    “小叔叔,我知道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气世为哥,你以为他喜欢我?不是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向我求婚,但我可以肯定他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向我求婚,所以如果你是为了和气世为哥,这么做没用。”

    逄贺川似笑非笑,他云淡风轻扔下一句话:“他也配?”

    温言希完全猜不到逄贺川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猜不到他这么做图什么:“就算宋世为自作自受,那宋爷爷呢?宋爷爷一直很照顾你,你能袖手旁观?”

    逄贺川忽地一笑:“为什么不能?真计较起来,老头欠我更多。”

    “……什,什么意思?”

    “温呆鹅,这跟你没关系。”

    说来说去,逄贺川还是不愿意帮忙。

    得知温言希没劝动逄贺川,宋传名又去求逄贺川。

    逄贺川冷着声嘲讽说:“这么多年大哥也就这几天给我打电话打的这么勤。”

    宋传名脸色不好看,但也不敢当着逄贺川的面表露他的不高兴。

    现在是他宋传名有求于人,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这些年大哥忙事业忽略了你,大哥向你道歉。”

    逄贺川没拆穿宋传名拙劣的谎言,宋传名爱演,他就陪宋传名演着:“我知道,大哥是大忙人。既然大哥忙,我不耽误大哥的事,挂了。”

    宋传名急忙喊住逄贺川:“贺川。”

    逄贺川悬在红色按键的指腹倏地停住:“怎么,大哥还有事?”

    “世为这孩子打小就任性,家里又把他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以前世为要有得罪你的地方,大哥代他向你道歉。”

    逄贺川皮笑肉不笑,干巴巴地说:“大哥这话严重了,我是长辈,怎么会和他计较这些。”

    “那世为的事……你是不是能帮帮忙?”

    “大哥,你刚才说家里把世为宠的不像样子,既然你们没好好教孩子,,现在有人代为管教不是好事一件?怎么还说这些呢。”

    事不关己,逄贺川轻飘飘地笑着。

    宋传名满腔怒火却不好发作,他咬咬牙:“好,就算世为不懂事活该,可世为要出事,老爷子心里能好受?贺川,你真要把事情做这么绝?从你到家里来那天起,老爷子对你哪点不好?别人就算了,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

    逄贺川不为所动,他平静的像是个局外人:“大哥,他为什么对我好,你心里不清楚?”

    宋传名:“……”

    “这么多天,老头子一通电话没给我打,你猜为什么。”

    “贺川。”

    “因为他心里有愧,因为他对不起我,因为他活该。”逄贺川随意把玩手边串珠:“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大哥你现在要跟我装傻?”

    宋传名一时语塞,沉默良久他再次开口:“好,你说,要怎么做你才肯高抬贵手?”

    他还期待什么?

    当初逄贺川眼看盛名走投无路却袖手旁观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态度。

    自取其辱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宋传名。

    “有一件事倒确实可以拜托大哥帮帮忙,兴许大哥能帮得上我。”

    逄贺川话里话外号线还有转圜的余地,宋传名自然不肯放过:“你说。”

    “早上言希也来找过我,碰巧和大哥你说的是同一件事。我跟她说了,忙我也不是不能帮,但得拿点诚意交换。”

    明明白白听到事情还有转机,宋传名及时抓住机会:“怎么换?”

    逄贺川眼皮跳了跳,眸中暗昧隐现。

    当晚温言希接到宋传名电话:“言希,我联系过贺川,世为的事情他愿意帮忙。”

    温言希惊喜:“真的吗?”

    “但他有一个条件,他和你说过。”

    “叔叔……”

    宋传名的一番话无疑是一把利刃,劈开她已经脆弱不堪的自尊心。

    被自己的小叔叔求婚,这是多么令人羞耻的一件事情。

    “言希,叔叔知道,叔叔说这话不合适,宋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从来不图你什么,也没想过要你报答。世为就算了,他不重要,也不值得你这么做,可爷爷呢?爷爷也不值得吗?你忍心看爷爷一大把年纪还吃这些苦?”

    温言希目光闪动,脑子里在这一瞬间翻滚过千万种头绪,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散成一盘沙,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言希,哪怕爷爷不值得你这么做,那么你奶奶呢?如果爷爷出事,往后你奶奶在疗养院的费用也没有人能给。你一个刚毕业大学生,有能力承担疗养院高昂的费用吗?”

    温言希听明白了,宋传名是要她舍身救他的儿子。

    而她,进退皆无路。

    第二天温言希去找逄贺川,这一次她没提前跟逄贺川说她要过去。

    温言希来找他,逄贺川不意外,他昨天跟宋传名说那番话就是为了让温言希来找他。

    她不愿意和他结婚,他就找人推她一把。

    不过逄贺川原以为温言希早上就会来找他,没想到她竟然拖到下午才出现。

    逄贺川让她进屋:“进来。”

    温言希紧跟着逄贺川后头进屋。

    逄贺川招呼她到客厅沙发那坐会儿:“喝什么?”

    “温水就好,谢谢你。”

    本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逄贺川一听温言希这话又笑着回头看她一眼,他今天不出门,穿了一身灰色家居服,衣服虽然宽松,架不住逄贺川身材好,愣是把一件普普通通的家居服穿的像当季流行款。

    温言希正发呆,忽然听到逄贺川逗她:“温呆鹅,我脸上有金子?”

    温言希低头腹诽,没金子,但有坏人相。

    逄贺川倒了一杯温水折返,他没跟温言希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她:“考虑好了?”

    “小叔叔……”

    温言希说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她很想问问逄贺川为什么是她,可现在的情况下,不论她问什么都没意义。

    早上她跑遍江城各个疗养院,她想给奶奶换一家她能够负担费用的疗养院,可她跑了一圈发现,那些她咬咬牙能把工资省出来缴费的疗养院根本不适合奶奶。

    她去的好几家条件都很一般,护工少,老人多都是最基本的,最让温言希不能接受的是有些护工会欺负老人。

    温言希这才发现她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她已经被逼到墙角,走投无路。

    温言希深吸一口气,她今天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鼓起勇气来找逄贺川:“我……”

    小鹿已经走进他的圈套,迟早是他的,他不会到了这个节骨眼还沉不住气。

    逄贺川沉沉的眸子盯住她。

    “我答应。”温言希看着她,“但我有一个条件。”

    逄贺川笑:“你觉得你现在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怎么看温言希都是弱势方,除了结婚,逄贺川没要求别的,她都应该偷笑,她怎么还敢提条件。

    温言希对她的处境有自知之明,只是她想试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想试试,至少不要让自己的处境完完全全出于被动的情况下。

    温言希低头回答逄贺川刚才的问题:“没有。”

    她是任人宰割的弱者,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她很清楚。

    逄贺川翘着二郎腿,整个人向后仰,舒舒服服靠着松软的沙发靠背,他惬意的表情和温言希紧张局促的样子是极与极的差别。

    逄贺川心情大好,他耐着性子问她:“你说说,什么条件,能满足我尽量满足。”

    结婚是大事,或许是女孩对婚礼有要求,他想他至少应该先听她说说情况。

    比如她想要什么样的婚礼,在哪里办,请哪些人。

    一开始温言希没想过逄贺川会听她说,所以她也不抱期待,可现在逄贺川却告诉她,他愿意听。

    说不惊讶是假的。

    温言希壮着胆子提:“我,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签一个结婚协议。”

    这一点温言希提的很突然,起初逄贺川没反应过来,他试着理解温言希的意思:“你是说婚前财产公证?

    这不是温言希的本意,但既然逄贺川提了,她觉得这也是必要项:“可以。”

    逄贺川笑的不走心,无语两个字清清楚楚打在他脑门上:“温呆鹅,你是担心我贪你的钱,还是你背着我借了高利贷,所以要和我撇清关系?”

    温言希听懵了,婚前财产协议不是逄贺川提的吗,关她什么事?

    “不是你说要签婚前财产协议吗?”

    绕来绕去,逄贺川总算听明白了。

    温呆鹅没想跟他签婚前协议,是他自作多情。

    逄贺川清了清嗓子掩饰他会错意的尴尬:“你原本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温言希顿了顿,鼓足勇气开口,“我说的协议是指一年后离婚。”

    逄贺川气笑了,合着呆鹅琢磨了一早上是在这儿等着他。

    “假结婚,你是不是这意思,温言希?”

    “是。”

    进屋这么长时间,这是温言希第一次抬头直视逄贺川眼睛。

    逄贺川说话的嘴角向上勾起,但眼中却看不到一点诚心。

    “温言希,你当我是什么?”

    呵。

    自作多情的笑话。

    合着温言希拿他当和尚,当摆设。

    逄贺川身子前倾,他起身走过来,修长的手指勾起温言希下巴,居高临下地审视她每一个表情:“要假结婚,我找你干什么?多的是女人愿意没名没分跟着我。温言希,少看点偶像剧,你当你是什么?苦情剧女主?”

    不留情面的嘲讽。

    逄贺川甩开温言希下巴,重新坐回去:“温言希,我把话说明白,你和我结婚那是法律认可的合法关系,我当然也会要求你履行夫妻义务。”

    温言希红了脸。

    这跟被人当众鞭尸有什么差别。

    “温言希,你学习那么好,不会连什么是夫妻义务都不懂,是不是?”

    逄贺川却没准备放过她可怜的羞耻心:“不懂也没关系,我不介意现在帮你请个生理课老师,好好教教你。”

    温言希尴尬到耳朵都已经熟透,裙摆被拽的皱巴巴的:“别,别说了。”

    “温言希,你听清楚,既然结婚,我就没想过离婚。”

    换句话说,假结婚不可能,一年后离婚更不可能。

    逄贺川起身往书房的方向走过去,“你想好了,我们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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