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的话都是托词,敖丙岂会听不出来,故而他也没客气,有理有据的将其一一反驳回去。

    “龙尊此言差矣,太古时代,天河的规模是如今的亿万倍,妖庭尚且能独自消化。”

    “如今,天庭虽不如妖庭,但天河也不及当年,我天庭一众仙神与天兵天将放开了用,便是天河蕴含的灵气再多,也能将其耗尽。”

    见托词无用,玉帝耍起了无赖,一口咬死,天河灵气虽多,但天庭仙神也不在少数,便是敞开了供应,也只能满足天庭所需,没有多余的灵气供应人间。

    这显然不是实情,现如今,人间还没有彻底荒废,大多数仙人还是喜欢留在人间,而不是前往天界。

    所以,此时的天界资源多到根本用不完,天河之水固然珍贵,但在天界之人眼中,却和凡水没什么区别。

    便是敞开了供应又如何?根本没人看得上!除非没得选,不然谁会放着更好的资源不用,去用较差的天河之水?

    想靠着天庭的仙神与天兵天将,大规模的消耗天河之水,以缓解天堤的压力,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起码,现在的天庭做不到。妖庭能做到,那是因为妖族不仅高手多,族人的数量也多。

    天庭的天兵,最多也不过以千万为单位。可妖族的妖兵,却是以亿为单位,动不动就几十上百亿的。

    而这,还只是妖兵的数量,并不是妖族的数量。不夸张的说,巅峰时的妖族,其族人的数量,远比现在的人族还要多很多倍。

    人族才诞生多少年,可妖族呢,在人族诞生之前,就已经称霸了几十亿年,乃至更久远的时间。

    妖族不是凡人,基本都是先天生灵,生而就拥有无尽的寿元。

    也就是说,妖族没有生老病死之苦,其数量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而不是越来越少。

    人族是能生,但人会老死啊,可妖族却不会。想想就知道了,无数年积累下来,妖族的数量可想而知,定然极为恐怖,远超人族。

    连人族在数量上都不如妖族,何况是现在的天庭。故而,哪怕是太古星河所携带的庞大资源,妖族也能全部消耗掉。

    但现在的天庭就不行了,比之太古妖庭,不知弱小了多少倍,连一条正在复苏的天河所携带的资源,都消耗不掉,反而使其成为累赘。

    确实是累赘,敖丙所言,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真的有可能发生。

    随着星空的恢复,天河之水只会越来越多,若是不能及时将其消耗,天河决堤,危害三界是必然的。

    听着是很危险,但玉帝的确有不急的理由,因为这种事虽然会发生,却不会发生在近期。

    以天庭现在的实力,撑上几万,乃至十几万年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玉帝并不是在拿三界的安危开玩笑,而是自信大商撑不过十几万年。

    到时,等大商一灭,他再按敖丙的计划来,注天河之水至通天泽,如此,压力顿消。

    玉帝的心思,敖丙多少也能猜出来。但他这个理由,着实让人有些难以反驳。拿妖庭来举例,敖丙能说天庭的实力远不如妖庭吗?

    显然不能!

    虽然,这是事实,玉帝自己也清楚,但敖丙又不是大神通者,当着玉帝的面点出此事,不是当众给他难堪吗?

    封神之前,敖丙身为三教嫡传,就算得罪了玉帝也没什么。

    但封神期间,道祖刚刚因阐教弟子对玉帝不敬之事,训斥过圣人,甚至是发起仙神杀劫,来给三教一个教训。

    这种情况下,再得罪玉帝,就是顶风作案了,说不好就会触怒道祖。敖丙行事一向求稳,自然不愿冒这个险。

    所以,他就算想反驳玉帝,也能直说天庭太弱。不能说天庭太弱,那要如何反驳玉帝呢?

    沉默片刻,敖丙想起玉帝先前所言,突然有了灵感,继而说道:“玉帝先前也说了,通天泽枯竭,乃是大商独占通天泽的报应。”

    “按玉帝的这个说法,妖族的没落,兴许就与他们独占星空有关。”

    “而有这两个例子在,玉帝就更不该独占天河了。大商因独占通天泽而走向衰弱,妖族因独占星空而走向衰弱。”

    “那天庭呢?”

    “若天庭独占星河,又会有何后果?”

    “非臣危言耸听,而是玉帝自己所言,此事,不得不防啊。”

    见自己的理由,实在无法说服玉帝,敖丙索性拿他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他,好让他哑口无言。

    “这……”

    玉帝也没想到,自己先前为搪塞敖丙所说的话,此刻竟然成了敖丙说服自己的最大理由,一时不免有些无言。

    末了,实在没办法了,玉帝只得实话实说:“龙尊是聪明人,予也就不与你打哑谜了,想必你也猜出了予的意思。”

    “是的,没错,予就是打算等大商灭亡之后,再放开天河的限制,使其流入通天泽。”

    “反正通天泽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拖上一段时间,等到大商灭亡,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玉帝不装了,直言自己就是看大商不爽,所以才不愿此时出手。

    而他之所以这般坦诚,主要是为了告诉敖丙,不要再劝了,不管他用什么理由,此事断无商量的余地,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同意的。

    事已至此,话题本该就此结束,但见玉帝不装了之后,敖丙索性也不装了,同样直言道:

    “此事,依我之见,玉帝还是主动答应的好,不然事情闹大了,恐怕会伤及玉帝的颜面。”

    敖丙这番话,听起来很像是威胁,任谁听了都会不高兴,何况是玉帝。

    “放肆,怎么予不答应,大商还敢打上天庭,对予出手不成?”

    果然,玉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愤然起身,怒气冲冲的呵斥道。

    他还就不信了,大商的胆子能大到这般程度,敢直接杀上天庭,逼他同意此事。

    古往今来,敢杀上天庭的,也就巫族一个势力而已。那还是因为,巫族是盘古后裔的缘故,换成别的势力试试,谁敢?

    洪荒之中,除了巫族之外,哪个势力不对天庭心存敬畏?便是造反,喊的口号也是推翻天帝,而不是推翻天庭。

    “杀上天庭的胆子,大商未必会有,但偷偷潜入天庭,凿开天河的胆子,大商还是有的。”

    “玉帝莫要小看大商的自救的决心,为了延续运数,就是与元始天尊对上,大商尚且不惧,何况偷偷凿开天河?”

    敖丙并没有被玉帝吓倒,语气依然平静,像是在阐述事实一般,缓缓说道。

    “他敢!”

    表面上,玉帝并无任何变化,甚至是更加愤怒了。

    可实际上,他心中的怒火,却是因为敖丙的这段话,快速的消弭于无形,整个人都恢复了冷静。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敖丙并没有夸张,大商真的敢这么干。又不是对玉帝出手,只是凿开天河而已,大商为什么不敢干?

    凿开天河,兴许能活。不凿开天河,早晚会死,修士骨子里都透露着疯狂,赌性更是一个比一个大。

    平常时候也就罢了,生死关头他们哪里会想这么多,为了活下去,什么不敢干?

    “大商肯定敢!”

    “设身处地之下,换做玉帝是大商之主,敢不敢偷偷潜入天庭,凿开天河?”

    “肯定是敢的!”

    “而大商真要偷偷凿开天河的话,以天庭现在的实力,肯定是挡不住的。”

    “既然事情一定会发生,那玉帝何苦做这个恶人,阻止此事呢?凭白坏了名声。”

    “是故,我才会劝说玉帝同意此事。您主动同意,那此事就是玉帝您的功绩,非但苍生要感激您的恩情,就是大商也要欠您一个人情。”

    “可您不同意,那等大商私自凿开天河,使得通天泽复苏之后,这功绩,就是大商的了。”

    “而您玉帝,则是会背上自私自利的名声,为自身之喜恶,一己之私利,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敖丙语气笃定的说道,那表情,不像是在为大商说话,更像是在暗示玉帝,就算大商不敢出手破坏天河,他也会出手一般。

    实话实说,此刻敖丙给玉帝的感觉,就是如此。他相信大商敢偷偷潜入天庭凿开天河,但不信大商有做成此事的本事。

    可换成截教,那就不一定了。截教肯定是有瞒过他的感知,偷偷凿开天河的本事的。

    而大商与截教又是一体的,再联想到敖丙这副笃定的语气,很难不让玉帝所想,敖丙真的是代大商而来,而不是代截教而来的吗?

    此时,玉帝方才恍然惊觉,敖丙看似是在与他商量,实则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他赞同,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他得了面子,大商得了实惠。

    他若反对,那也没什么,谁凿开天河不是凿,只要目的达成就行。

    私自凿开天河虽然是大罪,可要是在前面加上一个为了天下苍生的前提,那这么做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先是小惩大诫,接着等风头过了之后,不知多有多少好处临身。这种事,洪荒屡见不鲜。错在一时,功在一世。

    既然凿开天河的人有功无过,那阻止凿开天河的人,肯定是有过了。

    可以想象,等事情彻底发酵后,他玉帝本来就不好的名声,会差到什么程度,几乎可以说是威信尽失。

    玉帝这么想倒也没错,但这么做,无疑会将他彻底得罪死。

    所以,敖丙在见了玉帝之后,这才没有直接以此事威胁他,而是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说服他。

    待道理讲不通后,这才祭出杀手锏,迫使玉帝不得不同意。此之谓,先礼后兵。

    “截教好手段啊!”

    “既然如此,予允了,此事便全权交由龙尊去办。”

    玉帝不是输不起的人,意识到自己无法拒绝后,他没有无能狂怒,也没有质问敖丙为何这么做,而是选择了隐忍,咬牙同意了此事。

    虽然被迫同意,让他感觉到了屈辱,但敖丙的话并没有说错,此事对他而言,终究是利大于弊。

    他并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或者是争一口气,就拒绝到手的好处。

    说到底,玉帝也早已不是纯粹的求道者了,他是天帝,入了天庭这个名利场,行事准则,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了以利益为先。

    为了利益,忍一时之羞辱,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玉帝的修行,总归是没有修炼到家,无法做到唾面自干。

    因此,在说完同意的话后,他并未能维持住笑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与敖丙洽谈,而是冷着一张脸,直接拂袖离去。

    显然,这件事没完,玉帝非但记恨上了敖丙,还把此事归咎到了截教的头上。

    这也是正常的,谁让截教与大商的关系太近了。

    就算此刻,过来与玉帝洽谈的不是敖丙,而是与截教无关之人,玉帝仍会把此事记在截教身上。

    原因无他,在玉帝看来,若无截教在背后支持,大商岂敢威胁他?

    截教太强了,所以,大商任何过分的举动,都会被人下意识的归咎在截教头上,认为这是截教给的大商底气。

    听起来很离谱,但这就是事实,就算截教出面解释与他们无关,也是没人信的。

    “哎,先前好不容易才和玉帝打好关系,这下好了,全回到之前了,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

    玉帝走后,敖丙不无可惜的说道。当然,他也就是嘴上可惜,心里其实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的。

    或者说,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与玉帝闹僵的准备。若道理讲不通,翻脸是必然的。

    哪怕这件事对玉帝有利,可自己主动同意,和被人逼着同意,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都无所谓了。以前敖丙处心积虑的与玉帝打好关系,无非是他的发展路线与玉帝并不冲突,反而能借玉帝的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香火神道与城隍体系的出现,使得敖丙逐渐走向玉帝的对立面。

    今天没空,只能明天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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