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沉沉的。

    寒风肆虐。

    满天一色的阴云,遮住了所有想着春日早临的好梦。

    栎泉宫。

    尚无封地,又久别重逢,是为天降之喜,轩辕琭便先暂居宫内,侍奉父君。

    栎泉宫距羽帝居所很近,原先便是轩辕琭的住所,他不在后一直空置,已近废弃,而太子宫殿另设在偏西之处,住着现在的太子轩辕璊。

    之前,太子几次三番做尽戏码,要将那嫡储之位拱手相让,以承贤孝相敬之名,今上不置可否。

    他住进来前,郤后问过羽王,栎泉宫虽然一直着人打理,但常无人住,久不修葺,会否怠慢了大殿下?是否要新建一宫室,或是赐封一邑?

    羽王态度暧昧,既不封侯赐地,也不奉承祖庙,只叫他宫内住着,常常陪伴自己左右。

    前朝这几日一直盯着这□□之事,连旁人都看出来轩辕王宠溺长子,有心偏护他,对于已立的太子还在犹虑。

    轩辕琭在时是嫡长子,早早立为储君,一直居在栎泉宫,以太子身份教习,虽然后来母族失利,对他有不少影响,但他一直勤勉戒慎,得到父君肯定与诸臣赞誉,即便后来朝阳一事,他母舅篡权逼宫,虽有牵连,但毕竟最后得以沉冤昭雪,即以先太子身份厚葬。

    本来他这个已死之人,若不出现,这璊太子也不用这般担忧惶恐,偏生他由死复生,浩荡还朝,郤后诸多试探,羽王又大多含糊应付,形势一度暧昧不明。

    这太子东宫自然不容二主,轩辕璊年纪尚轻,平日里恃宠而骄、穷奢极欲、挥霍无度,旁人即便有些怨言,也看在他东宫太子的面上,让他三分,他便更是教养跋扈、目中无人、肆意妄为,得罪了不少廷臣。

    如今他虽未谈得上失势,但难免受到轩辕琭的牵制,以后指不定会怎样呢。

    如此算出了一口恶气,杀了杀这郤家人滔天的气焰,只是这说归说,做归做,这么些年一直由郤后一族掌握朝政,利益盘根错节,权势也根深蒂固,单凭轩辕琭只身一人,既失了母族庇佑,又没有权臣协助,想要撼动这根大树,岂非登天之难?

    他一招不慎,便是粉骨碎身之祸,相信这一次郤后必定会痛下狠手,再不会让他有死而复生戏码上演的机会,因而明里巴结的群臣并不算多,大多避祸观望,静待事态发展,往往是蜻蜓点水,只与他隔腹相交。

    这几日的封赏已经可以堆满一间暗房。许是失而复得,才弥显珍贵,轩辕王赏赐了诸多物件,大到床榻灯饰,小到玲珑摆件,一应俱全。

    廊外疾步之声又传来,然而这脚步声却不是传旨内侍的声音,轩辕琭正埋首案牍,听到此音,骤然抬首,笔尖停顿了一下。

    “扶御。”

    “寂之,你来了。”他起身相迎。

    “扶御,我——我——”衡寂之面有难色,他接了他的茶水,也不喝下。

    “这是早春的岩茶,陛下刚刚赏赐下来,你最好品茗,且试一试罢,若是喜欢,便全——”

    “扶御,我已经全部都找过。”衡寂之打断他说话,神色黯然。

    “从万丈高空坠下,底下俱是巨石暴水……”他言语悲切,声音颤抖不能克制。

    “应……应是顺着急流冲散去了下游,我寻了几遍都没有找到,许是被他人所救,尚未可知,我还会再去——”他心里一酸,喉头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

    “嗯。”他只轻轻应了一声,踱到窗前,背脊挺得笔直,立在那里。

    他摇了摇头,自知说的是自欺欺人的鬼话,停了片刻,递去一串缀珠镶羽的簪钗。

    “我只找到这个,你留个念想也好。”

    “我知道了。”澹台扶御沉声道,却并没有接那串珠子。

    “你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衡寂之把珠钗放在他身后的案几上,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

    窗外窸窣作响。

    开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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