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风和日暄,草长莺飞燕舞。
新柳抽芽,花开斗艳,空气里满是清甜的香气,正当是春意盎然,好一派勃勃生机。
院内一棵榕树葱郁,密密严严不见天日。
“你这小东西,怎么像只花猫一般,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人影,让人好生难找,莫不是我尾俊眉清目朗,眼神如炬,现在指不定还跟着紫茇那小丫头四处乱窜呢。”
“你别动,高处危险,我马上攀上来。”尾俊边说边收收袖管,蹬腿往上爬去。这说话的功夫,凭借他昂藏七尺的强健体格,三两下就蹿上了树杈中央的空闲处,紧紧挨到了璞玉身边。
他刚一贴过身来便急忙捉住了她的手臂。
璞玉嘟囔着嘴,生气地背过身去,理也不想理他。
“你别这样,小孩子家家的,老是登高爬远的,多让人操心!你这个样子平时没少挨那白子司的打吧。”
“你才老挨打呢。我乖巧的很,师父们可疼我了。”她憋不住,要顶上两句。
“哦,我知道你想他们了。”他顺着她的话头说。
“哼,我最讨厌他们了。”她是有些想家了,还想镰若,这里好生无趣,除了与他斗斗嘴皮子,并没有旁事可做。
“哎呀,这样啊——”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眸子里已有狡猾的笑意。
“其实你师父来过。”
“要不我送你回去?”
她愣了一下,便要点头表示赞同。
他笑了,“哄人的话又岂是能当真的。”
他模样俊俏,偏偏生了这么一副坏心肠。
“你走开,我想安静的呆一会。”她冷了个面孔,再不想与他说话。
“你池边堂前,屋里院中,哪里不安静,要爬到这三五六尺的树上来,我尾俊虽喜热闹快活,平日极少管制着府中之人,可也不见得图个安宁清净要跑这么高来,你知道你不能飞,要是不留神摔下来,这是要出人命的,你师父——”
尾俊一提及此,就见璞玉那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他硬是把下句挤兑人的难听话咽了进去。
她侧身歪着脸,像似很伤心的样子,任凭泪水糊了一脸。
他极其缺少耐心,根本憋不住不说话。
“怎么说哭就哭呢,这眼泪不值钱还是怎么的?”
尾俊这话刚起了个头,璞玉这头把手往枝干上一靠,把头往手臂里一埋,嚎啕大哭起来。
尾俊苦笑不得,索性抱臂看她,见她很是伤心的哭了好一阵子,一直等到声音渐微,只剩委屈巴拉地抽泣时,这才用肘部推了推她,顺手递去一块素净的帕子。
璞玉抬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又趴了回去,仍旧抽抽嗒嗒地掉眼泪。
“这还没完了是吧。”他似乎有些恼了,张口便道:“毕竟是冀北蛮羽,流泪跟玩儿似的,真没意思。”
璞玉立时反驳,语气笃定又跋扈,“我才不是蛮族,我伤心不行么,要你多管闲事!”
“伤心也不用这么哭吧,你不知道,你这样哭得伤心,反到叫我看得高兴。”
“你这坏蛋——”
“我这坏蛋就喜欢见人难受呢,我还嫌你哭得不够撕心裂肺呢。”尾俊笑吟吟地随意用帕子抹了一抹璞玉泪眼模糊的小脸蛋儿,“这么不痛快,瞧把小脸弄得又红又肿的,怪难看的。”
“你才难看!”璞玉狠狠瞪了这嬉皮笑脸的男子一眼,见他面孔带着几分轻佻,挑起的眉梢,上扬的唇角,哪里都像在揶揄耻笑,她不觉更为气恼,忿忿说道:“你走开,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明白,不过断羽而已,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他满不在乎地歪斜着嘴巴,漫不经心地说。
“你又没有咒符入骨,伤筋断羽——”
“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讨厌黑师父,白师父,我才不要听他们的,我不回去!”
“真是好骨气。”他呵呵呵地笑了,显然不是这话的本意,“还生你师父的气呢。不想回去么,一会儿我和羽族使臣说说,让他回去罢,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么,除了白子司,谁也接你走,这情面我都不卖的。”他笑眯眯地说道。
“最讨厌白师父了,他来我也不走!“璞玉用衣袖拭了拭眼泪。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人情债呢。”尾俊自然知道这傻丫头在试探他呢,心里哈哈大笑起来,他眼珠子一转,复又说道:“你别是想着回郦都,我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现在大家回过神来,都该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可是个大宝贝呀,谁肯这么轻易松手呢。”
“我才不要留在这里——”
璞玉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他捂住了,他示意她禁声,她从他另一手指示看去,见着树下的蘅芜和雷泽。
“怎么这会儿,连大人也不见了影。”蘅芜十分着急的模样。“这里也不见主君,这可怎么办?羽国使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有今日樊鱼也在等着求见呢。”
“方才大人还让我开备酒宴接待客卿呢,定然还在府内。”雷泽道:“我们还是再分头找找吧。”
璞玉在树上听得清清楚楚,她偏转了头又看向尾俊,白日里的阳光已经很盛,直直映照下来,透过这层层枝叶,形成点点光斑浮在他宽大硬阔的脸庞上,微抬的眉梢,勾起的唇角,神异又奇妙。
这个自始至终都神色自若的男子,不管是面对谑浪笑傲,还是冷嘲热讽,抑或是轻视鄙夷,都这般自得自在。她从未见过这般面厚之人,也看不明他所想之事,即使在郦都,她遇到的镰若,虽然寡淡凉薄,也是如两位师父一般清雅方正,在遇到他之前,她一度认为世间男子皆为如此温善,像他这样不讲原则,不计后果,投机耍滑,嬉皮涎脸,浮薄无礼之徒,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她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了他这么久也不自知,等声音渐远,她才回过神来,迎面见他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面孔即刻红烫了起来,她不自然地别过头,低了低声说道:“他们在找你呢。”
“他们也在找你呢。”尾俊目不转睛地看著她,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可你是管事的啊!”她讶然道:“你和我一样?!”
“当然一样。我不高兴了也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一烦了,说不定也要爬上这参天大树。”他故意一本正经的模样,却配上这吊儿郎当的混帐口气,“我这样高高坐着,看着底下那些人为我东奔西跑得满处乱窜,心里就舒坦高兴!”
“噗哧”一声,璞玉破颜而笑。
“唉,你这又哭又笑的,真是小孩心性。”尾俊一副不满的样子,一双大手伸过去,揉乱了她的发。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不是小孩子。”她这话说了几遍了,尾俊不由得仔细看她,情不自禁地说道:“你不是小孩子,才好呢。”他低声一叹,转而笑道:“你明白么?”
璞玉迎上他的目光,见他双眼澄清玄远若月落深潭,嘴唇上勾红艳似花绽春城,便觉口唇干渴,脸色都发白了。
他忽然大笑,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可不像那人,有这样怪异的癖好。”
“你——”
她还没来得及生气,便听到他浑厚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
“从这里极目远眺可见到整个雍州城呢。”尾俊舒展脊背,以双手为枕,靠坐在树干上,“从那里过去,是沙海,再由沙海过去一百里,便是南海神洲了。”
璞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从茂枝密叶那狭细的缝里,窥见整个雍州,再往前看去,是望不到边的海。
新柳抽芽,花开斗艳,空气里满是清甜的香气,正当是春意盎然,好一派勃勃生机。
院内一棵榕树葱郁,密密严严不见天日。
“你这小东西,怎么像只花猫一般,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人影,让人好生难找,莫不是我尾俊眉清目朗,眼神如炬,现在指不定还跟着紫茇那小丫头四处乱窜呢。”
“你别动,高处危险,我马上攀上来。”尾俊边说边收收袖管,蹬腿往上爬去。这说话的功夫,凭借他昂藏七尺的强健体格,三两下就蹿上了树杈中央的空闲处,紧紧挨到了璞玉身边。
他刚一贴过身来便急忙捉住了她的手臂。
璞玉嘟囔着嘴,生气地背过身去,理也不想理他。
“你别这样,小孩子家家的,老是登高爬远的,多让人操心!你这个样子平时没少挨那白子司的打吧。”
“你才老挨打呢。我乖巧的很,师父们可疼我了。”她憋不住,要顶上两句。
“哦,我知道你想他们了。”他顺着她的话头说。
“哼,我最讨厌他们了。”她是有些想家了,还想镰若,这里好生无趣,除了与他斗斗嘴皮子,并没有旁事可做。
“哎呀,这样啊——”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眸子里已有狡猾的笑意。
“其实你师父来过。”
“要不我送你回去?”
她愣了一下,便要点头表示赞同。
他笑了,“哄人的话又岂是能当真的。”
他模样俊俏,偏偏生了这么一副坏心肠。
“你走开,我想安静的呆一会。”她冷了个面孔,再不想与他说话。
“你池边堂前,屋里院中,哪里不安静,要爬到这三五六尺的树上来,我尾俊虽喜热闹快活,平日极少管制着府中之人,可也不见得图个安宁清净要跑这么高来,你知道你不能飞,要是不留神摔下来,这是要出人命的,你师父——”
尾俊一提及此,就见璞玉那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他硬是把下句挤兑人的难听话咽了进去。
她侧身歪着脸,像似很伤心的样子,任凭泪水糊了一脸。
他极其缺少耐心,根本憋不住不说话。
“怎么说哭就哭呢,这眼泪不值钱还是怎么的?”
尾俊这话刚起了个头,璞玉这头把手往枝干上一靠,把头往手臂里一埋,嚎啕大哭起来。
尾俊苦笑不得,索性抱臂看她,见她很是伤心的哭了好一阵子,一直等到声音渐微,只剩委屈巴拉地抽泣时,这才用肘部推了推她,顺手递去一块素净的帕子。
璞玉抬头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又趴了回去,仍旧抽抽嗒嗒地掉眼泪。
“这还没完了是吧。”他似乎有些恼了,张口便道:“毕竟是冀北蛮羽,流泪跟玩儿似的,真没意思。”
璞玉立时反驳,语气笃定又跋扈,“我才不是蛮族,我伤心不行么,要你多管闲事!”
“伤心也不用这么哭吧,你不知道,你这样哭得伤心,反到叫我看得高兴。”
“你这坏蛋——”
“我这坏蛋就喜欢见人难受呢,我还嫌你哭得不够撕心裂肺呢。”尾俊笑吟吟地随意用帕子抹了一抹璞玉泪眼模糊的小脸蛋儿,“这么不痛快,瞧把小脸弄得又红又肿的,怪难看的。”
“你才难看!”璞玉狠狠瞪了这嬉皮笑脸的男子一眼,见他面孔带着几分轻佻,挑起的眉梢,上扬的唇角,哪里都像在揶揄耻笑,她不觉更为气恼,忿忿说道:“你走开,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明白,不过断羽而已,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他满不在乎地歪斜着嘴巴,漫不经心地说。
“你又没有咒符入骨,伤筋断羽——”
“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讨厌黑师父,白师父,我才不要听他们的,我不回去!”
“真是好骨气。”他呵呵呵地笑了,显然不是这话的本意,“还生你师父的气呢。不想回去么,一会儿我和羽族使臣说说,让他回去罢,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么,除了白子司,谁也接你走,这情面我都不卖的。”他笑眯眯地说道。
“最讨厌白师父了,他来我也不走!“璞玉用衣袖拭了拭眼泪。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人情债呢。”尾俊自然知道这傻丫头在试探他呢,心里哈哈大笑起来,他眼珠子一转,复又说道:“你别是想着回郦都,我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现在大家回过神来,都该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可是个大宝贝呀,谁肯这么轻易松手呢。”
“我才不要留在这里——”
璞玉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他捂住了,他示意她禁声,她从他另一手指示看去,见着树下的蘅芜和雷泽。
“怎么这会儿,连大人也不见了影。”蘅芜十分着急的模样。“这里也不见主君,这可怎么办?羽国使臣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还有今日樊鱼也在等着求见呢。”
“方才大人还让我开备酒宴接待客卿呢,定然还在府内。”雷泽道:“我们还是再分头找找吧。”
璞玉在树上听得清清楚楚,她偏转了头又看向尾俊,白日里的阳光已经很盛,直直映照下来,透过这层层枝叶,形成点点光斑浮在他宽大硬阔的脸庞上,微抬的眉梢,勾起的唇角,神异又奇妙。
这个自始至终都神色自若的男子,不管是面对谑浪笑傲,还是冷嘲热讽,抑或是轻视鄙夷,都这般自得自在。她从未见过这般面厚之人,也看不明他所想之事,即使在郦都,她遇到的镰若,虽然寡淡凉薄,也是如两位师父一般清雅方正,在遇到他之前,她一度认为世间男子皆为如此温善,像他这样不讲原则,不计后果,投机耍滑,嬉皮涎脸,浮薄无礼之徒,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她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了他这么久也不自知,等声音渐远,她才回过神来,迎面见他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面孔即刻红烫了起来,她不自然地别过头,低了低声说道:“他们在找你呢。”
“他们也在找你呢。”尾俊目不转睛地看著她,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可你是管事的啊!”她讶然道:“你和我一样?!”
“当然一样。我不高兴了也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一烦了,说不定也要爬上这参天大树。”他故意一本正经的模样,却配上这吊儿郎当的混帐口气,“我这样高高坐着,看着底下那些人为我东奔西跑得满处乱窜,心里就舒坦高兴!”
“噗哧”一声,璞玉破颜而笑。
“唉,你这又哭又笑的,真是小孩心性。”尾俊一副不满的样子,一双大手伸过去,揉乱了她的发。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不是小孩子。”她这话说了几遍了,尾俊不由得仔细看她,情不自禁地说道:“你不是小孩子,才好呢。”他低声一叹,转而笑道:“你明白么?”
璞玉迎上他的目光,见他双眼澄清玄远若月落深潭,嘴唇上勾红艳似花绽春城,便觉口唇干渴,脸色都发白了。
他忽然大笑,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可不像那人,有这样怪异的癖好。”
“你——”
她还没来得及生气,便听到他浑厚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
“从这里极目远眺可见到整个雍州城呢。”尾俊舒展脊背,以双手为枕,靠坐在树干上,“从那里过去,是沙海,再由沙海过去一百里,便是南海神洲了。”
璞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从茂枝密叶那狭细的缝里,窥见整个雍州,再往前看去,是望不到边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