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许城二十里外的一条小道上,雪冬一袭红衣负手而立,在月色下犹如即将振翅而飞的血蝶。

    不远处传来车轱辘的声音,雪冬脚点一旁的树干,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跃到枝杈处。一双黑眸紧紧盯着远处的动向。

    远处的来人只打了一个火把,火把后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时暗时明,雪冬认出来是尤虎。等到尤虎一行人走到近前,雪冬才从树杈上跃下来,一身轻功悄然而至,看得尤虎也在心中赞叹。

    雪冬上前两步,拿出一半玉佩,这个玉佩是专门用来接头的,两半玉佩分别刻着虬、螭两兽,每次交接需要彼此互换玉佩,以免被人冒充。尤虎掏出玉佩,放到雪冬手上,“多日不见,雪冬姑娘风姿尤甚。”

    这话说得有些亲昵了,雪冬呵斥他,“做好你的事情!”

    尤虎呲了一声,“雪冬姑娘还是如此不近人情呢,叫我很伤心啊!”这位尤虎,名中带个虎字,却瘦弱得很,偏人也阴狠手辣。雪冬与他接触时间不长,不愿与他在这纠缠。

    “尤大人再这么口无遮拦,可是要尝尝我鞭子的味道!”雪冬接过玉佩重新收好,“求之不得呢!”尤虎一脸兴奋,眼冒精光,手已经将腰间的长刀抽出几分,刀的寒凉之气霎时间溢出来,染过血的刀确实不同寻常。

    “在这打起来耽误了穆大人的货,你我都不好过。”雪冬还要拉着这批货送去给穆云泽,实在不能和他耗在这儿,若是打斗引出了不必要的意外,更是得不偿失。

    尤虎爽快地放下刀,“一切听雪冬姑娘的。”朝后面挥挥手,几个大汉从马车边走出来。“老规矩,剩下的人和你一块去。”雪冬拿过火把,一一照过马车边的脸,确认都是上次与她同去的人。

    又揭开马车上的油布,检查了货物的数量。“雪冬姑娘,同为王爷做事,这货物我可不敢做手脚。”尤虎不满雪冬对他满是怀疑。

    雪冬重新盖上油布,朝尤虎抱拳,“尤大人,就此别过。”说完示意剩下的人跟着她走。尤虎看着她的背影,“真是泼辣。”他身后的大汉提醒他,“大人若喜欢,何不向王爷求了来。”

    尤虎照着他的头拍了一巴掌,“她的父亲是王爷的恩师,家中蒙难时也是王爷出手相助,王爷能把她给我?”大汉被拍了一巴掌,捂着嘴未说话。“可话又说回来,得不到的才是好的”

    雪冬自然不知道尤虎这样的想法,领着两车货物向着山中而去。她为了谨慎,每次进山走哪条路完全看她临时的选择,这样没有规律就难以被人发现。

    夜色愈发深重,夏夜的露水打湿了行人的裤脚,众人步履匆匆,未敢停车。待到山口时,雪冬登上高坡,凝望山脚下的桃源村,此刻正是熟睡的时间,村子隐匿在夜色中,安静非常。

    雪冬打了个继续前行的手势,将众人领到山洞前。穆云泽也是老贼了,每次进洞前不设暗号,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一些奇怪的问题,譬如今日,守在洞里的兵卒问她,“王爷吃什么身上会起疹子?”

    雪冬双手抱臂而立,“不干净的河虾。”只因儿时两人贪玩出门野钓,王爷兴致所至,架火就在河边做了炙虾,没有处理干净导致身上起了疹子好几日才消下去,为此老王爷还责罚了她。

    守卫打开洞口的小门,小门仅容纳一人通过,雪冬吩咐其他人将货物搬进去。“你们穆老大呢?”

    一守卫答话,“雪冬大人,我们穆老,我们大人正在处理公务。”

    “你领个路,我有事找他。”守卫转身朝里走去,这洞里有些复杂,雪冬也只进来过一次。一进到里面就感觉有热浪袭来,趁着天黑这会正在加紧动作,雪冬跟着守卫又转过两个口,这才来到穆云泽所在的书房。

    雪冬上前,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给自己倒茶,正在研究地图的穆云泽连头也没抬。“你进来何事?”

    雪冬也不和他废话,“你以为我想进来,一股汗臭的味道。我是来提醒你的,京城来了个官,名叫林朔,如今人就在冀州知府的府衙。他身边有个武功还不错的侍卫,有可能是那天晚上来天云楼试探的人。”

    穆云泽抬起头,面容严肃,“有查过林朔的来头吗?”

    “查过了,之前只是工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录事,突然被任命为巡查使,蹊跷得很。”雪冬猜测这林朔背后肯定有大人物,只是现在还未查不出来。

    “宦官把持朝政,圣上从不上朝,官员的任命也就随他们为所欲为了。”穆云泽语气寒冷,这样的朝廷已经腐朽到根了。

    “我来提醒你,林朔表面巡查盐铁,但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得,你最近要多加小心。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了。”说起来被部下背叛,自己还差点丧命,王爷竟然还敢把他放在这个位子上,难道就因为曾经是王爷的贴身侍卫,陪着王爷一同长大便情谊深厚些吗?

    “我知道了,天快亮了,慢走不送。”穆云泽下了逐客令,雪冬觉得他也太不懂礼数,在这儿还真把自己当大王了!雪冬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张子宴呢?你俩平日出双入对的,怎么不见他。”

    “你俩一见面就打架,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穆云泽揉揉眉心,只觉头疼烦恼地很。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喝茶。”临出门前,雪冬转头看着穆云泽,“我刚一进来就想到一个好笑的,在地面上大家都管这屋子叫书房,而在你这山洞里,岂不是应该叫洞房?”

    穆云泽紧抿着嘴角,有些气急的他额头青筋直跳,“你的笑话一点不好笑。”

    雪冬心情愉悦,谁管笑话好不好笑,只要能气到他的笑话就是好笑话。她离开山洞,天边远处的云霭厚重,今日恐怕是个阴雨天。

    冀州府衙处,玄季刚刚收到了京城来的飞鸽,火速将纸条送到林朔的卧房。此刻卧房里已经亮起了灯,窗边映出林朔的身影。

    玄季上前就要推门,想起上次林朔叮嘱他要记得敲门,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门连扣了三下。寂静的清晨,这声音扣得清脆,屋中林朔让他进来后,他才推门而入。

    “大人,这是京城来的信。”林朔正用冷水洗了脸,将手用帕子擦干后接过纸条。看完后神色如常地将纸条放到油灯上烧毁。

    “京城来信,查到礼王的人从京城送了火药出来。可后面多次转手,我们的人跟丢了。”林朔披着长袍,坐在椅子上沉思。

    “上面的意思是,有可能来这儿了?”上面应该也拿不准去了哪里,所以每个有怀疑的地方都不能放过。他们这儿确实是嫌疑最大的,采矿有时是需要火药的帮助。

    “我们是来对地方了。知府送来的矿石记录查的怎么样了?”林朔吹灭了油灯,天光已经泄出来,油灯就没用了。

    “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经记下了所有的矿山位置和已开采的矿山,绘制的地图最近几日能出来。”玄季如实汇报,这几日都在忙着这些事情,总算有了些进展。

    “加快速度,另外多找些人对着这些位置一一地找过去。”玄季领命称是,转身退下,轻轻地关上了门。

    雪冬推开天云楼的后门,柳泛正在后院中练剑,剑如白蛇吐信,破风斩叶。雪冬推门的吱呀声吵到了柳泛,雪冬刚一露脸,泛着白芒的剑尖直指雪冬面门,在眉间堪堪停下。

    “柳掌柜又练剑呢?”雪冬推开剑,走到一旁的石桌坐下。

    “顺利吗?”雪冬知道他问的是这次押送货物顺不顺利,“顺利倒是挺顺利的,就是穆云泽那人,精明地像猴子一样,每次去山洞都要答一些奇怪的问题。”

    柳泛不止一次听雪冬说这个,想到那些问题,柳泛也嘴角轻笑,将剑插入剑鞘,“这样最是谨慎,不会出现差错。”

    “我看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的那个手下一直倨傲,趁着他回到京城,撺掇了手下的人要炸了山洞,得亏张子宴一直拖着他,等到他回来还被昔日的心腹手下暗算,自己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能不怕吗?

    柳泛拿着剑走上楼梯,三两步到尽头,“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情,自然也理解他的担忧。”柳泛天青色外袍消失在门槛处。雪冬站起来,去厨房给自己煮了面吃,她自然能理解他,只是他每次问的问题都和王府有关,这总会让她想起之前在王府的数年岁月。

    自己家被查抄时自己才八岁,被老王爷偷偷领回王府,不过两年光景,老王爷就伤重去世,十二岁的他袭承王爵,穆云泽也是那一年来到王府的。他们三个一块学习,一块成长,只穆云泽从小就性子沉闷,小王爷总喜欢逗他。

    那个时候她总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但美好的时光总是流逝在不知不觉间,只有现在回想起来,才道当时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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