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周雁还家的地铁上，曹缃绮先提前给周雁还发了一条微信：“周主任在家吗校报的同学说截止日期快到了实在不能拖下去我只能带着他们来你家采访啦”
周雁还恰好在一个饭局上，桌上众人推杯换盏。周雁还和一个来敬酒的寒暄完，坐回座位上，想夹些菜吃。这时，姚勇走到了他身边。
周雁还不得已放下筷子站起来。
姚勇摸出一包烟，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递给周雁还，又亲自给周雁还点上，他先阿谀了周雁还几句，才缓缓道明自己的目的：“去年你们校的工程学院和我们公司合作很愉快，可以说是双赢啊。我想，我们今年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合作的事情。这样，改天你帮着把院长约出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周雁还看他这副人模狗样的嘴脸只想发笑，他抬手拈开香烟，扭身往桌上的烟灰缸里弹了两下烟灰，打马虎眼儿：“行，我先回去问问学院的院长教授，如果他们愿意继续合作，我给你去电话。”
周雁还模糊的态度让姚勇觉出一些不对，他却不能说什么，嘴里还要感谢：“你帮着留心一下，费心。”
转身欲走时，他又突然想起曹缃绮的事情，回头对周雁还说：“我那外甥女最近没去烦你吧？她那里，你也不用多上心，我现在想想，孩子还是要靠自己，否则将来到了社会上，哪有人照顾她呢。”
周雁还知道他这样说是因为曹缃绮的爷爷奶奶没再给他“孝敬”。但听见他提起曹缃绮，周雁还的眼神还是晦暗下去，他撇过脸看，不想让旁人察觉自己神色的异样，嘴角牵起的笑容也勉强：“嗯，好，她也没怎么麻烦我。”
送走姚勇，周雁还坐回座位后，整个人都没了继续应酬下去的心情，他颓唐地坐在座位上，默默地抽完那一支细支烟。饭桌上的觥筹交错，大声的玩笑都与他无关，他静静地看着各人脸上各色的神情，神思又飞到九霄云外。
手边的手机“嘟嘟嘟”蹦出好几条消息，周雁还解开手机，是叶遇秋发来的，问一些关于演讲内容的问题，他点开后没有立即回复，而是退回到主界面，给叶遇秋的聊天框标上“标为未读”的标志，想着回家后再回。
他又向下划，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群消息，群消息下面，他看到“曹氏缃辣卤”给他发了消息，手指犹豫稍许，还是点进对话框，扫了一眼消息，再仔细一看，半小时之前发的，恐怕已经快到了。周雁还立时眉头一紧，呢喃一声：“胡闹！”
随即又自责地心想道，也怪自己，一直拖着接受采访的事，她没办法，只能找晚上的时间。
他立刻回复曹缃绮：“我在外面应酬，你们到后先在门口等一会儿，别乱跑，我待会儿就到家”
回完消息，他把手机放回裤兜，端起面前的酒壶站起来：“对不住大家，学校那边有点急事要处理，我要立刻回家一趟，我把这里剩的酒喝完，下次再陪各位喝。”
说完，他斟满酒盅，一口饮尽。酒壶里的酒还剩浅浅一个底，又斟了一杯饮尽。
桌上众人看周雁还这么急切，都认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会为难他，反说：“没事没事，你快去吧。”
周雁还的一个朋友提醒他：“你今天坐我车来的，你怎么回去？”
“没事，我打个车。”他拿起外套匆匆离开。
·
曹缃绮一行人从地铁站走到周雁还家小区门口，曹缃绮收到周雁还的回复，为不露馅儿，她提前和学妹学弟说：“周主任说他刚有个急事出去了，待会儿就到家，我们要在他家门口稍等一会儿。”
学弟学妹都表示理解。
三人在周雁还家门口或蹲或站。曹缃绮靠在大门旁边的墙上，愣愣地出神。
此时曹缃绮难得产生一丝愧疚，她为了自己的私心撒谎，拉学妹学弟来采访，还要让二人陪着自己等。
但这样的愧疚很快消失，她的神思被另一件事占据，周雁还今晚是什么应酬呢，会不会是和那个学姐出去吃饭。
想到这儿，她又不后悔跑这一趟了。
“曹缃绮！”
缃绮抬头循声看去，周雁还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手提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向她一路小跑过来。
缃绮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
“别靠在墙上，衣服上都蹭起灰。”周雁还下意识抬起右手，想帮缃绮掸去背后的灰尘，意识到曹缃绮身后还有两个人，转而朝那两个学生点点头：“你们好。”
周雁还一站到她跟前，她便闻到周雁还身上裹着的酒气。曹缃绮抬头与他相对而望，他原本沉如静潭的两粒眼珠如被点燃的火苗，跳跃着散出神采，把缃绮的心都烧得滚烫。
缃绮脸上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用雀跃的眼光回应他：“周主任，回来啦！”
她向周雁还介绍了校报的学妹学弟。
周雁还点点头：“走，一起进去。”
在家门口套上鞋套，周雁还领三人来到客厅，给三人各拿了一瓶矿泉水。而后他坐在茶几旁边一个布艺单人沙发上，很轻松地说：“可以开始了吗？”
曹缃绮和学妹坐在当中的大沙发上，缃绮看着他眉眼温柔和煦，姿态从容松弛，似乎是要敞开心扉聊一聊的。
学妹先问了几个最基本的问题，再逐渐深入。学妹问道：“我们了解到周主任您的大学时光是在北京度过的，那么您觉得现在的北京和你上大学时的北京有什么不用吗？”
他手搭在两侧的木扶手上，翘着二郎腿，背靠身后的软垫，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玻璃杯，里面盛着半杯蜂蜜水，他侧头含笑看向几人，眼神独独在曹缃绮脸上转了一圈，笑眉笑眼的样子逼得曹缃绮不由自主地挪开目光。
“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只听他说道，“不同的就是，娱乐活动的地方更多了，像五道营胡同那块儿，我们那时候可没现在‘文艺’；也有相同的，我觉得这座城市里年轻人奋斗的脚步从未停止，我依然能从中汲取到许多力量。”
一席话落，曹缃绮更不敢看向他，她从桌上拿起那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一大口。
结束采访之后，学弟学妹还要简单整理一下素材，检查录音笔是否录上等。
心绪平复后，曹缃绮移目看向周雁还，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我刚才看周主任家院子里的山茶花开了，我想去看看。”
周雁还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我带你去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走到院里。
院子里山茶花的品类很多，开得蓬勃热烈，一簇簇地堆在枝头。有的是红色花瓣上坠着白色，像玉一般温润厚重；有的则是白色花瓣上间杂着红色，如美人脸上的胭脂。
曹缃绮走在一棵棵花树间，周雁还跟在她身后。一轮明月在空，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衣服刮过枝叶的窸窣声，她还能听见周雁还细微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香浓的酒味。
在两颗花树之间，曹缃绮突然刹住脚步，转身停在周雁还面前，他也随之停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她抬头就能看清周雁还眼下的一两道细纹。
曹缃绮笑道：“周主任不会打理院子，看来以后都仰仗学姐的审美了。”
周雁还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觑着眼前女孩，“此话怎讲？”
曹缃绮看周雁还不曾变脸否认，心里“咯噔”一下，她信步在花树间慢慢穿梭，又停下脚步，回头粲然一笑，调侃道：“我看昨天在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有意撮合你和那位学姐，学姐又那么优秀，周主任一定也愿意吧。”
周雁还的目光随她转过几棵花树，最后停在一棵树旁。一枝月季花偎在曹缃绮鬓边，衬得人比花娇。
周雁还垂下头，摇了摇，再抬起头时，溶溶的月光落进他的眼中，分外温柔：“没有，她只是我从前的学生，我们绝无可能。”
曹缃绮心神为之一松，扭身走出这片小花园：“那我想，周主任是辜负学姐的一片心意了。”
周雁还怎会看不懂叶遇秋的心思，正因如此，他始终保持距离，从未给她希望。此时，他急切地想在曹缃绮面前澄清自己并非是与人暧昧的渣男：“我知道她的心意，但从未领受过。”
曹缃绮看着他恳切真挚的表情，蓦地一笑，笑意漾在酒窝里，表现得十分不在意：“周主任不用和我说这些，我又不是来风纪检查的。”
周雁还因喝了酒而格外兴奋的心慢慢消沉下去，尴尬地讪笑两声。
是啊，她不过把自己当一个亲近的长辈或朋友，随口调侃，怎么会在意自己的情感状况。
见时间差不多，二人回到客厅，校报的学妹学弟也已经整理好资料，正在收拾东西。
周雁还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了，我不放心你们几个打车回去。我今晚喝了酒不能开车，我喊个代驾来，开我的商务车送你们回去。”
三人推辞一番后乖乖答应。
几天后，一位校领导让周雁还去他办公室一趟。
周雁还恰好在一个饭局上，桌上众人推杯换盏。周雁还和一个来敬酒的寒暄完，坐回座位上，想夹些菜吃。这时，姚勇走到了他身边。
周雁还不得已放下筷子站起来。
姚勇摸出一包烟，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递给周雁还，又亲自给周雁还点上，他先阿谀了周雁还几句，才缓缓道明自己的目的：“去年你们校的工程学院和我们公司合作很愉快，可以说是双赢啊。我想，我们今年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合作的事情。这样，改天你帮着把院长约出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周雁还看他这副人模狗样的嘴脸只想发笑，他抬手拈开香烟，扭身往桌上的烟灰缸里弹了两下烟灰，打马虎眼儿：“行，我先回去问问学院的院长教授，如果他们愿意继续合作，我给你去电话。”
周雁还模糊的态度让姚勇觉出一些不对，他却不能说什么，嘴里还要感谢：“你帮着留心一下，费心。”
转身欲走时，他又突然想起曹缃绮的事情，回头对周雁还说：“我那外甥女最近没去烦你吧？她那里，你也不用多上心，我现在想想，孩子还是要靠自己，否则将来到了社会上，哪有人照顾她呢。”
周雁还知道他这样说是因为曹缃绮的爷爷奶奶没再给他“孝敬”。但听见他提起曹缃绮，周雁还的眼神还是晦暗下去，他撇过脸看，不想让旁人察觉自己神色的异样，嘴角牵起的笑容也勉强：“嗯，好，她也没怎么麻烦我。”
送走姚勇，周雁还坐回座位后，整个人都没了继续应酬下去的心情，他颓唐地坐在座位上，默默地抽完那一支细支烟。饭桌上的觥筹交错，大声的玩笑都与他无关，他静静地看着各人脸上各色的神情，神思又飞到九霄云外。
手边的手机“嘟嘟嘟”蹦出好几条消息，周雁还解开手机，是叶遇秋发来的，问一些关于演讲内容的问题，他点开后没有立即回复，而是退回到主界面，给叶遇秋的聊天框标上“标为未读”的标志，想着回家后再回。
他又向下划，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群消息，群消息下面，他看到“曹氏缃辣卤”给他发了消息，手指犹豫稍许，还是点进对话框，扫了一眼消息，再仔细一看，半小时之前发的，恐怕已经快到了。周雁还立时眉头一紧，呢喃一声：“胡闹！”
随即又自责地心想道，也怪自己，一直拖着接受采访的事，她没办法，只能找晚上的时间。
他立刻回复曹缃绮：“我在外面应酬，你们到后先在门口等一会儿，别乱跑，我待会儿就到家”
回完消息，他把手机放回裤兜，端起面前的酒壶站起来：“对不住大家，学校那边有点急事要处理，我要立刻回家一趟，我把这里剩的酒喝完，下次再陪各位喝。”
说完，他斟满酒盅，一口饮尽。酒壶里的酒还剩浅浅一个底，又斟了一杯饮尽。
桌上众人看周雁还这么急切，都认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会为难他，反说：“没事没事，你快去吧。”
周雁还的一个朋友提醒他：“你今天坐我车来的，你怎么回去？”
“没事，我打个车。”他拿起外套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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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缃绮一行人从地铁站走到周雁还家小区门口，曹缃绮收到周雁还的回复，为不露馅儿，她提前和学妹学弟说：“周主任说他刚有个急事出去了，待会儿就到家，我们要在他家门口稍等一会儿。”
学弟学妹都表示理解。
三人在周雁还家门口或蹲或站。曹缃绮靠在大门旁边的墙上，愣愣地出神。
此时曹缃绮难得产生一丝愧疚，她为了自己的私心撒谎，拉学妹学弟来采访，还要让二人陪着自己等。
但这样的愧疚很快消失，她的神思被另一件事占据，周雁还今晚是什么应酬呢，会不会是和那个学姐出去吃饭。
想到这儿，她又不后悔跑这一趟了。
“曹缃绮！”
缃绮抬头循声看去，周雁还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手提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向她一路小跑过来。
缃绮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
“别靠在墙上，衣服上都蹭起灰。”周雁还下意识抬起右手，想帮缃绮掸去背后的灰尘，意识到曹缃绮身后还有两个人，转而朝那两个学生点点头：“你们好。”
周雁还一站到她跟前，她便闻到周雁还身上裹着的酒气。曹缃绮抬头与他相对而望，他原本沉如静潭的两粒眼珠如被点燃的火苗，跳跃着散出神采，把缃绮的心都烧得滚烫。
缃绮脸上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用雀跃的眼光回应他：“周主任，回来啦！”
她向周雁还介绍了校报的学妹学弟。
周雁还点点头：“走，一起进去。”
在家门口套上鞋套，周雁还领三人来到客厅，给三人各拿了一瓶矿泉水。而后他坐在茶几旁边一个布艺单人沙发上，很轻松地说：“可以开始了吗？”
曹缃绮和学妹坐在当中的大沙发上，缃绮看着他眉眼温柔和煦，姿态从容松弛，似乎是要敞开心扉聊一聊的。
学妹先问了几个最基本的问题，再逐渐深入。学妹问道：“我们了解到周主任您的大学时光是在北京度过的，那么您觉得现在的北京和你上大学时的北京有什么不用吗？”
他手搭在两侧的木扶手上，翘着二郎腿，背靠身后的软垫，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玻璃杯，里面盛着半杯蜂蜜水，他侧头含笑看向几人，眼神独独在曹缃绮脸上转了一圈，笑眉笑眼的样子逼得曹缃绮不由自主地挪开目光。
“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只听他说道，“不同的就是，娱乐活动的地方更多了，像五道营胡同那块儿，我们那时候可没现在‘文艺’；也有相同的，我觉得这座城市里年轻人奋斗的脚步从未停止，我依然能从中汲取到许多力量。”
一席话落，曹缃绮更不敢看向他，她从桌上拿起那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一大口。
结束采访之后，学弟学妹还要简单整理一下素材，检查录音笔是否录上等。
心绪平复后，曹缃绮移目看向周雁还，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我刚才看周主任家院子里的山茶花开了，我想去看看。”
周雁还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我带你去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走到院里。
院子里山茶花的品类很多，开得蓬勃热烈，一簇簇地堆在枝头。有的是红色花瓣上坠着白色，像玉一般温润厚重；有的则是白色花瓣上间杂着红色，如美人脸上的胭脂。
曹缃绮走在一棵棵花树间，周雁还跟在她身后。一轮明月在空，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衣服刮过枝叶的窸窣声，她还能听见周雁还细微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香浓的酒味。
在两颗花树之间，曹缃绮突然刹住脚步，转身停在周雁还面前，他也随之停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她抬头就能看清周雁还眼下的一两道细纹。
曹缃绮笑道：“周主任不会打理院子，看来以后都仰仗学姐的审美了。”
周雁还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觑着眼前女孩，“此话怎讲？”
曹缃绮看周雁还不曾变脸否认，心里“咯噔”一下，她信步在花树间慢慢穿梭，又停下脚步，回头粲然一笑，调侃道：“我看昨天在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有意撮合你和那位学姐，学姐又那么优秀，周主任一定也愿意吧。”
周雁还的目光随她转过几棵花树，最后停在一棵树旁。一枝月季花偎在曹缃绮鬓边，衬得人比花娇。
周雁还垂下头，摇了摇，再抬起头时，溶溶的月光落进他的眼中，分外温柔：“没有，她只是我从前的学生，我们绝无可能。”
曹缃绮心神为之一松，扭身走出这片小花园：“那我想，周主任是辜负学姐的一片心意了。”
周雁还怎会看不懂叶遇秋的心思，正因如此，他始终保持距离，从未给她希望。此时，他急切地想在曹缃绮面前澄清自己并非是与人暧昧的渣男：“我知道她的心意，但从未领受过。”
曹缃绮看着他恳切真挚的表情，蓦地一笑，笑意漾在酒窝里，表现得十分不在意：“周主任不用和我说这些，我又不是来风纪检查的。”
周雁还因喝了酒而格外兴奋的心慢慢消沉下去，尴尬地讪笑两声。
是啊，她不过把自己当一个亲近的长辈或朋友，随口调侃，怎么会在意自己的情感状况。
见时间差不多，二人回到客厅，校报的学妹学弟也已经整理好资料，正在收拾东西。
周雁还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了，我不放心你们几个打车回去。我今晚喝了酒不能开车，我喊个代驾来，开我的商务车送你们回去。”
三人推辞一番后乖乖答应。
几天后，一位校领导让周雁还去他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