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雁还打来电话的时候,曹缃绮已经洗漱上床,正躺在床上看书。看到是周雁还来电话,她赶紧拉开窗帘爬下床,蹋上拖鞋到楼梯间接电话。

    “喂——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在学校里,她不方便称呼他。

    “那件事解决了,你别担心。”

    曹缃绮听见电话那头“呼呼”的风声,猜他应该是在开车,于是问道:“你在路上?你是去找他了吗?”

    “是,我去他家楼下找他了,”周雁还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曹缃绮听完这些,首先是担心姚勇的下属们:“你告诉他,照片是下属们透露的,他找下属们算帐怎么办。”

    周雁还轻笑:“他下属好几个,具体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而且他还有其他把柄在他下属那里呢,不敢胡来。他下属也说,捅破这层天,说不定他反而能收敛些。”

    接着,曹缃绮想到的是姚勇出轨这件事。她从没见过姚勇妻子,但想到那天姚勇牵在手上的小男孩,她心一软:“他去娱乐会所这件事,不告诉他老婆,是不是不太好。”

    电话那边呼呼的风声没了,估计是车开进小区。她听见周雁还的解释:“我懂你的意思,但没这个把柄捏在手上,他回乡说那个照片的事怎么办?虽然有他其他把柄,总不如这个证据确凿。”

    曹缃绮默了半天,才有一声叹息:“好吧。”

    楼梯间的窗户开着一条缝儿,略带寒意的春风从缝里灌进来。吹在曹缃绮单薄的身上。她想把窗户推上。她试着轻轻推了一下,已经老旧生锈的窗户根本推不动。手上一使劲儿,窗户发出一声刺耳的“呲啦”。

    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离楼梯口近的一个宿舍有女生探出头查看。

    缃绮一脸歉意地和女生道歉,然后细声细气地对电话说道:“没事,拉了一下窗户。不说了,站宿舍外面,怕打扰其他宿舍的同学。”

    说完这句,她挂掉电话,匆匆溜回床上,钻进被窝里。缃绮打开和江明琼的对话框,又把这事儿讲述一遍。末了,她打下一句话:“哎,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习惯于他的照顾,无法接受未来某一天他可能因为他的对象而不再照顾我。”

    打完之后,她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犹豫是否要发出去。这是她最真实的感受,自从叶遇秋出现后,她会不自觉地想到未来。如果周雁还有了对象,再次步入婚姻殿堂,势必要与她保持距离。一想到这儿,她就被莫名而来的嫉妒淹得喘不过气,甚至那个“对象”根本不存在。

    这种情绪她迫切地想倾吐出来。她的嫉妒在旁人看来是无缘无故的,可真真切切地折磨着她的心,于是三思之后,还是按下回车键,发送出去。

    江明琼很快回了一个鄙视她的表情包,还有一句话:“对男人患得患失,不是你的风格。”

    床帘里明明只有缃绮一人,她却羞耻地把头蒙进被子,也觉得自己是疯了。

    对话框蹦出一条消息:“而且!我早和你说了,我觉得他喜欢的是你”

    曹缃绮快速敲下几个字:“那万一根本不喜欢呢!”

    江明琼再发来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你从没这么不自信过”

    的确,对于男人手拿把掐的曹缃绮撩一个,上钩一个。为何这次会拿不准周雁还的心思呢?

    她好好想了一下,发现从认识周雁还开始,他对她总是一副长辈的姿态,似乎照顾她是天经地义的。因此,尽管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她仍拿不准,这是出于男女间的喜欢,还是长辈的关心。

    或许是看缃绮许久没回复,江明琼提议:“要不你把他约出来,再试探一下”

    曹缃绮感到丢脸,从前只有别人试探她,何来她试探别人,然而她的手指很不争气地落下一个字:“行”

    又添上一句:“我宣布,这才是我的案底”

    ·

    曹缃绮想约周雁还吃川菜,说要感谢他这次“出手相救”。

    不料周雁还邀请曹缃绮去他家吃饭:“我来做菜,你只要烧一锅上回烧过的小米粥就好。”

    曹缃绮按照约定,周六下午三点左右来到周雁还家,来给她开门的是穿着围裙的周雁还。缃绮退后两步,动作夸张地上下打量他一遍,深深点头:“我觉得周主任穿围裙,比平时更好看。”

    “是吗?”周雁还很配合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围裙,再抬头笑看向曹缃绮,抬抬眉,“你就骗我干活儿吧。”

    曹缃绮顽皮地“嘿嘿”笑出声,随周雁还进屋,来到厨房。

    那天早上摸索过,缃绮轻车熟路地找到小米放的地方,从里面倒出小米进电饭锅,然后拿到水池上淘洗。

    周雁还站在旁边切菜,一抬头就看见曹缃绮。她一只手抓着电饭锅的边缘,另一只手在电饭锅另一侧挡住小米,电饭锅微微倾倒,淘米水汩汩流淌出来。

    缃绮淘了三遍米,然后放上适量水,闷进电饭锅。做完这些,她就叉着手,惬意地站在一旁看周雁还干活,洋洋得意地说道:“看人干活的感觉就是好啊。”

    周雁还穿着一套家常的棉质睡衣,束着围裙,腰间的围裙带子修饰出他精瘦的腰形。睡衣上方的两粒纽扣没有扣上,可以看见他脖颈下清晰的线条:中间一小处微微凹下去,然后又伏起来。

    周雁还抬头看着她,他刀工娴熟,即使看向曹缃绮,手下的细丝也是分毫不差,他笑道:“你待会儿尝尝我的手艺,感觉更好。”

    “是嘛,”缃绮看看他手上的动作,又看看他认真专注的侧脸,语气颇为感慨地说道,“那我待会儿要好好珍惜,好好品尝,毕竟是吃一次少一次。”

    周雁还手上行云流水的动作骤然停住,神情严肃地看向曹缃绮:“为什么这样说?”

    缃绮轻松自如地说道:“等周主任找了对象结了婚,我不好总来蹭饭吧。”

    周雁还紧张的表情立即变得轻松,他低头继续手上的事:“想多了,我暂时没这个想法。”

    缃绮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变开心,反倒沉下脸盯着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反问:“没有想法?”

    难道她也不打动不了他吗?

    “是,没有想法,”周雁还不明白缃绮的神色为何变得如此之快,他放下菜刀,手在水龙头下冲净,又在围裙上擦干,问道:“怎么突然这样?”

    曹缃绮觉得委屈又难堪,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谁知人家这里是全无想法。她鼻中酸涩,即刻就要哭出来,可现在已经“败下一阵”,若再在他面前哭出来,那就更丢人。

    曹缃绮靠在身后的流理台上,双手叉在胸前,头撇到一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已经微微发红的眼眶。

    可如此明显,终究躲不过周雁还的眼睛,他解开身上的围裙放在流理台上,向前两步,侧头去寻缃绮的眼睛,皱眉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好全都是出于长辈对小辈的关心吗?曹缃绮想要一个答案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热切,她没有耐心再和他打太极,霍然扭过头与周雁还直直相视,带着哭腔的声音也拔高一度:“那我呢?你对我也没有任何想法?”

    她两弯柳眉轻蹙,红唇几抿。说完这些,她的心开始“噗通噗通”地狂跳,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又有一种卸下心头重担的轻松。

    周雁还显然被她直白大胆的话吓得愣住,眼睛一点点瞪大,用一种惶惑又郑重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纤细的女孩。良久之后,他似乎才从这种震惊中惊醒,眼中的情绪也恢复成他一贯的温柔和煦。他只作没有听见,逃避似地转过身不看曹缃绮,甚至想拿起围裙继续干活。

    曹缃绮受够他这副模样,凭什么她情绪汹涌,他仍旧四平八稳。她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围裙,扳正他的身子,目光逼向他:“不行,我今天一定你给我一个答案。”

    周雁还避无可避,不得不看向她。此刻的周雁还分外震惊,他从没想过曹缃绮的目光会落在他身上,他以为她不会在意任何一个男人的想法。震惊之余是钦佩,眼前这个小女孩比自己勇敢得多,她有勇气表达想法,问出想问的话;而他只敢把自己的心思藏在心底,甚至打算永远地藏下去。

    他望着她澄澈透亮的双眼,眼眶里包着一汪晶莹的泪水,委屈地与他对望。他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下,他发现面对这样一双眼睛,自己说不出任何欺骗的话,他只好说道:“我们俩的身份、年龄,你问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吗?”

    那双原本晦暗委屈的眼睛一瞬间被点亮,带着希冀,执着地确认:“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因为年龄悬殊,才不考虑我,而不是从来没有想法?年龄,我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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