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煌让厚朴留在殿下等待,自己则悄悄步入了殿庭。

    画舫降落之后,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从舷梯上缓步走出。她的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身后还跟着两位少年和五十岁左右的老者。

    脚刚要落地,魏行云便御剑归来。

    妇人将小娃放到地面上,皱眉看向魏行云,“行云,你那么着急着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几位老者也围了上去,小娃拉着妇人的衣服,一脸懵懂地四处打望着。

    “祖尊星君所预言的天降灾星,许是出现了。”魏行云看着几位老者说道。

    “啊?抓住没有啊。”几位老者激动地问道。

    魏行云缓缓摇头,“我方才去梧桐岭上寻了,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只是看见地面上有一个新坑,许是灾星坠落时留下的。还有……”

    “还有什么?”

    “蛇妖,逃出去了。”

    “啊?”妇人一脸惊愕地看向魏行云,“蛇妖怎么逃出去的,她不是被千丝缚给困住了吗?山上全是她的障气,你不是说障气越浓,代表着她的怨恨越深,怨恨越深,千丝缚就会变得越发坚韧吗?”

    “应该是那个灾星帮助她逃出去的,所以,我才会急着回来安抚她的情绪。”

    “现在蛇妖呢?抓起来了吗?”妇人激动地问道。

    “没有。”魏行云缓缓摇头,“千丝缚找不见了,可能是那个灾星拿走了。”

    “那就杀了她啊,还留她做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舍不下她吗?”

    “她一只蛇妖,我怎会舍不下她。”魏行云面带愠怒,“我说过,我留着她,是为了养她的怨念,只有她的怨念变深,才会妖力大增。这么多年以来,所有的道门都在竞争宗主之位,我只有向星君献祭一只妖力强悍的大妖,才能有成为宗主的机会,才能振兴我们鹤隐门啊。这不仅仅是我的志向,也是你爹爹的心愿啊!”

    曦煌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禽兽,然后盯着魏行云腰上摆动的令牌,思考该如何将其取下。

    看着妇人身边的小娃,曦煌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她悄悄地挪到小娃的身边,然后在他身后蹲下,最后抓住他的两只小手臂,开始拉着他往魏行云的身边走。

    “那,现在该怎么办?”妇人继续问道。

    “只有先找到千丝缚,才能再次将她困住,其他的法器,可能都不行。”

    曦煌抬起小娃的手去抓令牌,在摸到令牌的那一刹那,她立即握住了小娃的右手,然后用力往下一拉。

    魏行云感受到腰部的用力,于是垂首看向小娃,“焕儿,你在做什么?”

    妇人见状,俯身将小娃抱起。眼瞅着到手的令牌就要飞了,曦煌也只能对不起这个小娃了,于是用力掐了一下他的后背。

    小娃受痛大哭,妇人立即颠着小娃想要哄他,不过小娃却怎样哄都哄不好。

    曦煌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幸好他一直哭,否则就只能再掐一下。

    妇人心疼小娃,回首看向魏行云,“行云,他想要你的令牌,你便将令牌给他玩玩嘛,否则,孩子哭久了,嗓子会哭哑的。”

    魏行云原本就被灾星之事搞得很是烦扰,听着小儿的哭声,更是觉得头疼,于是只能摘下令牌递给小娃,“拿去玩拿去玩,但是你要好好看着,千万不要把令牌弄丢了。”

    魏行云让妇人带着小娃回房休息,自己则再去青辞的住处打听一下灾星以及千丝缚的消息。

    曦煌跟着妇人回房,在经过厚朴的身侧时,让厚朴先随她一起过去。

    抵达妇人的房间,曦煌一直想着悄悄拿走令牌,但是妇人却对小娃寸步不离。

    思考了一阵,曦煌走到院外,故意扮成两个丫鬟,提高声音说道,“我刚刚看见门主竟抱着那个蛇妖,看起来好不亲密。”

    “真的吗?门主怎会对一个妖精……真的太可怕了,如果夫人知道……”

    “嘘,小声点,不知道夫人回屋没有,万一叫夫人听了去……”

    “哦。”曦煌迈着大步假装离开,然后垫着脚尖进屋等候。

    厚朴一脸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但是也只能默默地躲在墙角旁边等待曦煌。

    妇人闻声,垂首看向身边的小娃,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神态十分焦急。

    思考了一阵,她最终还是选择出门察看。

    妇人离开之后,曦煌立即拿走小娃手中的令牌,然后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右肩,笑着说道,“谢谢你哦,小娃娃,天神会赐福你的。”

    拿到令牌,曦煌心情大好,立即让厚朴带她去拿九幽盏。

    抵达出云阁,看着门口守着的两位师兄,厚朴心中有些紧张。曦煌见他愣在原地,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身体。

    厚朴回首看了一眼身后,这才敢继续往前迈步。走到两位师兄的跟前,厚朴出示了手中的令牌,“贺师兄,文师兄,门主让我进去取一个法器。”

    “门主为何会叫你来。”师兄皱眉问道,“以你的道法,能用法器对付什么妖精吗?”

    “呃……”厚朴脸颊泛红,紧张得身体都在颤抖。

    曦煌见状,立即按住他的身体,凑到他的耳边说道,“就说现在所有的弟子都被叫出去寻找灾星了,门中无人才会叫你。”

    “对……对……对……”厚朴说话舌头都在打颤,“就是,所有的弟子都出去寻找灾星了,门中无人,门主才会叫我。”

    二人对视了一眼,皱眉思考了一阵,然后一起念诀解开了门口的阵法。

    曦煌和厚朴正欲进门,没想到一只灵兽忽然从房顶上跳到他们的面前,吓得曦煌差点叫出了声。

    灵兽毛色通红,身形庞大,就像一堵墙似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曦煌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躯,想要绕开灵兽,没想到灵兽却嗅闻到蛇蜕的味道,不仅张嘴朝她咆哮了一声,还朝她喷出了红色烈焰。

    厚朴盯着火焰攻击的位置,控制不住叫了一声曦煌的名字,曦煌俯身闪躲,跌落在地。

    两位道士发现有人,于是立即念诀,准备再次封住出云阁。眼瞅着阵诀将要念完,他们也会失去进入出云阁的机会,曦煌吓得迅速起身,猛地扑向其中一个道士。

    只听“砰”地一声响,那个道士身体后仰,背部重重的撞在地面上。

    曦煌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住道士的嘴巴,想要阻止他念诀,不过此时,厚朴大喊了一声,“小曦小心!”

    曦煌立即回首,只见一团火焰再次朝她扑过来。

    她吓得一个翻滚,好不容易躲开了烈焰的攻击,但右臂却感受到一阵灼痛。

    垂首一看,原是蛇蜕被烧着,曦煌立即伸手去拍熄上面的火焰,但是蛇蜕却被烧出了一个洞。

    另一个道士见状,大喊了一声,“果真有妖孽。”

    他垂首看了一眼正在扑打火焰的同门,来不及去顾他,准备施法困住曦煌。

    不过,灵兽看见那空中浮走的胳膊,确定了曦煌的位置,也准备对她发起攻击。如今曦煌是两头受困,根本无法脱身。

    看着站在原地左右为难的厚朴,曦煌一边将右臂缩进蛇蜕之中,一边大喊,“快想想办法啊!”

    就在道士抬起右手,对准曦煌施出道法的时候,厚朴迅速将他扑倒。

    法术打偏,最终定住了灵兽。

    曦煌将手缩进蛇蜕内,也得以再次隐身。

    道士愤怒地想要将厚朴推开,但是厚朴的身躯过于敦实,使了好几次力,自己却像个被压住的小媳妇儿似的,纹丝不动。

    他激动地看着厚朴说道,“好啊,厚朴,现在你胆子大了,居然和这妖孽是一伙的。”

    “对不起,对不起文师兄。”厚朴抬起脑袋看了一眼阁前,发现曦煌消失不见,才慢慢松了口气。

    贺师兄熄灭了身上的火焰,顶着黢黑的脸蛋抬起双手正欲施法。没想到“砰”地一声,一根悬空的木棍击中他后脑勺,他也再次倒地。

    厚朴见状,一脸惊愕地瞪大双眼,嘴里喃喃喊了一句,“贺师兄。”

    曦煌拿着木棍走到厚朴的面前,喊了一句,“还有文师兄。”

    “啊?”文师兄微微抬头,一记闷棍下来,他也晕了过去。

    曦煌扔掉棍子,然后拍了拍手,看着厚朴说道,“走吧,先进去吧,一会儿他们醒了,我俩就完蛋了。”

    “哦,好。”厚朴皱眉看着地面上的两个师兄点了点头。

    进入出云阁之后,曦煌看见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摆着两个三米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很多形状不同的器具。看着这些器具,曦煌的眼睛瞬间睁大,问道,“这便是,出云阁收藏的法器?”

    “对。”厚朴点了点头。

    “这些法器,你都认识吗?知道是怎么用的吗?”

    “嗯。虽然我没使用过,但是我之前在书籍上都看到过。”

    “哇。”曦煌垂首看着这些法器,双眼都在放光,“这个金色的镯子是什么?”

    “这个是天雷引,遇到某些无法收服的妖精时,便可以念动法咒,驱动法器将其困住,然后引用天雷将其诛灭。”

    “啧啧啧。”曦煌缓缓摇头,“这么残忍的吗?”

    “嗯,以前广陵道君还在的时候,是很少使用杀灭类的法器的。因为当时他受清一法师的影响,还是很怜惜生命的。这个天雷引,应该是后来制作出来的法器。”

    曦煌微微撇嘴,视线又转移到一个鱼形的酒樽上面,“这个是什么?酒樽吗?怎么不像啊,左右两条鱼抱在一起,好奇怪。”

    “这个是双鱼樽,能够复制所有的物品。我听说曾经有一个道长很喜欢喝酒,总希望能有源源不断的酒,就制造出这样一个樽器。虽然能够复制出很多酒,但是没有原有的味道,他便弃用了。后来有人发现这酒樽不仅能复制酒水还能复刻物品,只是复制出来的东西没有原有物品的功能。”

    “哦。”曦煌微微点头。

    “对了,小曦。”厚朴走到四处打望了一下,然后拿下来一个灯盏,“这个就是九幽盏了,我们拿着九幽盏……”

    转身的时候,厚朴没想到曦煌摊开裙摆,正将法器往自己的兜里扒。厚朴一脸惊愕的走到曦煌的身侧,抓住她的右手问道,“小曦,你在做什么?”

    “收集法器啊。”曦煌云淡风轻的说道。

    “这是鹤隐门的法器,我们打晕两位师兄,私拿九幽盏就已经是……是……违反道门规则的,怎么还能拿其他的法器呢。”

    “规则呢,都是统治者给被统治者制定的,让被统治者像被圈养的羊群一样听话。”曦煌站直身体,一本正经的看着厚朴问道,“你呢,就是太听话了,所以才总是被欺负。厚朴啊,我问你,你道法强吗?”

    厚朴摇了摇头。

    “你有钱吗?”

    厚朴再次摇了摇头。

    “对啊。”曦煌义正言辞的说道,“那我问你,我们以后去诛杀星君的路上,需不需要花钱?”

    “嗯。”厚朴点了点。

    “那这些法器能不能卖钱!”

    “能!”厚朴点了点头,随即又马上摇头,“不能卖钱,不能卖钱,这是鹤隐门的法器。”

    “鹤隐门的这些个道士,有没有做过很多坏事。”

    “有。”厚朴缓缓点头。

    “那他们是不是反派。”

    “是。”

    “那我们拿反派的东西去让这个世界变好,是不是在做好事,是不是在帮扶那些无辜的生灵?”

    “是……”厚朴竟然完全没办法反驳。

    “那快点拿吧,进来太久了,那两个道士就醒了。”

    眼瞅着曦煌裙摆中的法器堆得越来越高,厚朴微微转身,看着旁侧的一个蓝色的锦袋犹豫了一阵。最后,他微微拽紧拳头,然后吸了一口气,将袋子立即递给曦煌,“要不然,要不然就用乾坤袋装吧,空间无极,你拿这么多出去,太夸张了,根本不好放。”

    “你小子,真的越来越上道了啊。”曦煌笑着拍了拍厚朴的后背。

    担心拿法器的时候耽误太多时间,导致那两个道士醒来,曦煌没有太贪心,准备点燃九幽盏,即刻离开鹤隐门。她拿着九幽盏,看着厚朴说道,“这个怎么用?我们就趁此机会去冥府吧。”

    “点燃灯芯就可以了。”

    “嗯。”曦煌面带笑容,眨巴着明亮的双眼看向厚朴。

    厚朴一脸疑惑地看着曦煌。

    “点燃啊。”曦煌说道。

    “没有火。”

    “你没有携带可以点火的东西吗?”

    “没有。”厚朴缓缓摇头,“灯芯要用阴雷诀引出冥火才可以点燃,但是我一点道法都不会,整个道门当中,好像也只有门主、两位长老以及周师兄和许师兄可以引动。”

    “什么?”曦煌一脸惊愕地看向厚朴,“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我……”厚朴结结巴巴,“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困难,又不太想扫你的兴,所以……”

    “算了。”曦煌很是无奈,现今两个道士发现了他们的身份,她在鹤隐门中多呆一刻,就多了一分被抓的机会,“可是,即便我去找他们,他们能给我们点燃灯芯吗?”

    厚朴缓缓摇头,“他们肯定是不会的,知道我拿了门主的九幽盏,还会立即将我抓起来。”

    “那就只有随机应变了。”曦煌微微咬了咬嘴唇,“走吧,我们去点灯。”

    二人立即离开出云阁,曦煌垂首看了一眼躺在地面上的道士,让厚朴先将他们扛到一个角落,以免太早被人发现。只不过附近没有麻绳和臭袜子,只剩之前将他们敲晕的棍子。

    曦煌抿嘴一笑,然后将其捡起,走到厚朴的身后说道,“你先等一下。”

    “怎么了?”厚朴回首看着曦煌问道。

    曦煌一棍子敲向文师兄的脑袋,笑着说道,“补一棍子,加强一下。”

    厚朴惊愕的瞪大双眼,“小曦,可不能再打了,再打人会傻的。”

    “那不会,我下手没那么重。”曦煌垂首看了一眼手中的棍子,发现这玩意儿使用的频率还挺高,于是在给贺师兄补棍之后,将其收入了乾坤袋中。

    至于面前那只灵兽,实在太大了,也只能等它在这儿了。

    不过,现在大部分弟子都去寻找曦煌和千丝缚了,所以他们寻遍了整个鹤隐门,都没有找见会使用阴雷诀的两个师兄,正在曦煌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厚朴被一个师弟给拦了下来。

    师弟看着厚朴问道,“厚朴师兄,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快点吧,门主急召,说你当时和那个灾星是在一起的,是不是真的啊?”

    曦煌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坏了,难不成现在事情败露了?

    厚朴去见魏行云,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好在她的乾坤袋里还有一个宝贝。

    曦煌掏出木棍,趁小道士不注意,一闷棍敲了下去。

    只听“砰!”地一声,道士应声到底。

    你别说,这玩意儿,用着还真的挺顺手。

    厚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师弟,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曦煌便拉着他的手腕迈步离开,“我们先走吧厚朴,现在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反正我们已经拿到了九幽盏,这个世界又不只是鹤隐门中的道士会阴雷诀,等我们离开之后,再找一个便是。”

    话音未落,魏行云便闪现至二人的身前,用极其阴鸷的眼神盯着厚朴,“想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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