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记错,这是浮柳第二次向她主动抛出橄榄枝。晏宁抬起湿润的眼睫:“猫薄荷有什么用?”

    “真敏锐啊。”浮柳只是笑,没有为她解答。

    金色锁链发出扭转的咔嗒声,晏宁转过身去与他对视。好一朵黑心莲,拨了外头的莲花瓣,才露出里头的黑色芯子。

    看似他有所告知,晏宁却品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他只说了她具有猫薄荷体质,却并未明说这体质对玉泽有什么好处。

    或者说,猫薄荷对猫有什么好处。

    而他,如此急迫地想拉她入伍,又是在渴求些什么呢?

    她直视着浮柳的眼睛,确信道:“你是那只黑猫。”

    那晚在她屋前露出本体的黑猫。

    他自嘲地笑:“我该说些什么好呢,早知你能想通,便不弄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截了当些便是。”

    水面泛起细碎的波纹,浮柳牵着锁链,将晏宁拉近,抬起她的下巴:“我有办法让你脱离此刻的痛苦,跟在我身边,难道不好吗?”

    女修挣脱了这种带有强迫臣服意味的禁锢。

    “你这样,与他又有什么不同呢?甚至比他更不懂得遮蔽锋芒,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在你眼中,我不过也是一个不错的物品罢了。”

    顺畅地说完,晏宁讽刺地抬眼看浮柳:“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答应你的……请求?”

    闻言浮柳脸色的柔和瞬间破碎,眼神仿佛阴冷的毒蛇。他松开攥在手心的锁链,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锁链擦着水面而过,溅起的水花灼烧着他的手背。这点小伤——本不至于让他连连退后。

    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浮柳咬牙切齿,连道三声好。

    白衣少年抬手抚平手上的伤口,脱离了水汽的包围,浑身又整洁干净,变回了那副温润公子模样。

    “晏姑娘,有时候顺应变通也是种本事。你看,我不过小小地变通了下,便能跳到更好的位置。至于你那些痴心妄想,我劝你早日收手,别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听完前半句话本还无动于衷的晏宁,在少年尾音落下时,骤然抬眸,眼里盛满冰晶:“你知道些什么。”

    少年裹紧了衣袍,分明是盛夏天,好似身处寒冬。他勾唇轻笑,答非所问:“晏姑娘方才不是想知道猫薄荷有什么用吗?其中一桩,便是定位。”

    余下的,不必他多说,晏宁自然能将因果想明白:根据她身上的薄荷气息,确定她的位置。

    戒律堂能发现她的不对劲,少不了浮柳帮助。而自己暗中访三层密室的事情,怕是早已在这些人面前暴露。

    那么浮柳是在向谁举报?答案摇摇欲坠,近在咫尺。

    “是不是很生气,还想知道我背后的人?晏姑娘若是回心转意,转而收手投诚,我自然不计前嫌。”

    一枚小巧的令牌落在水池边,意思是可以凭此联系他。晏宁心神一晃,脚踝处竟传来些刺痛感。

    她将情绪掩盖得很好,面无风波,看着浮柳缓缓向石室外走去。

    少年推门而出,门页闭合的声音重重地落下。

    满室的寂静只维持了短短十来秒。

    下一瞬,熟悉的清香比主人先来到晏宁身边。玉泽快步朝她走来,碧色衣袍角翻飞。

    她扯了扯嘴角,心中平静十分。她在来人脸上看到了短暂的惊愕,转而是怒色。

    与此同时,锁着她的金色链条被他的灵力震碎,一片片地落在地面、水面。

    “宁宁,我带你出去。”

    托契约的缘故,玉泽便感受到晏宁身受侵蚀之痛。如今一看,那池中的弱水便是罪魁祸首。

    顾不得在意浮柳来过的气息,他只想着带人离开此处是非之地。他不过是未在晏宁身旁小半日,竟让她受了这种痛楚!

    青年眸中阴云密布,灵力肆虐,将那些弱水蒸干。到底是谁伤了她!

    他看见晏宁启唇:“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我这具身体?”

    “宁宁怎会如此想,我自然是……”

    女修的目光极平静又极冷,玉泽俄而想到一种可能。他收敛起心神,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进退两难。

    他艰难地开口:“你都知道了吗?”

    那些他曾隐匿在心中,几欲向她吐露,却因为畏怯而未解开的秘密,似乎已经被她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了。

    害怕晏宁会离开,会将他丢下,害怕再也不能与她相会。

    目光皆凝聚在玉泽身上,晏宁自然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若说先前还存有些微的不愿相信,在没碰到此人前,她还能哄骗自己是被浮柳恶意欺诈。

    如今看来,再也没有不相信的余地了。

    她心中某处也开始一点点地碎裂:“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我对你有效用,因为我有猫薄荷体质,对吗?”

    石室内过于寒凉,连同青年垂首迟迟不语的模样,浇灭了她的怒火。晏宁只叹自己太愚钝,竟也能相信猫妖的满口胡言。

    她早该想到,对于玉泽而言,能有什么值得对方靠近她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她也不曾得知的特殊体质罢了。

    偏生她还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往日里些微的动情和松口,如今抽得她脸火辣辣地疼。

    青年淌过森森弱水,弯下身想扶起晏宁:“宁宁,我们出去后再说。”

    他能感受到,这里不是个坦诚布公的好地方。

    “在你们眼里,救我也是一种计谋吗?我难道是什么需要依附旁人存在的花吗?”

    女修的脸色惨白,目光极冷。玉泽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指的是谁。

    淡淡的白光从晏宁身上亮起,那是她自制的护体光罩所散发出的光芒。晏宁撩起裙摆,脚踝处留有一团极浅的疤痕。

    因她心神失守,才未能控制好光罩,使自己沾染上了弱水。

    在此之前,她有意伪装痛苦的模样,尝试套出幕后主使。这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她也绝非柔弱可欺。

    原是如此……玉泽瞥了一眼她脚上的伤疤,便知晓作用在他身上的痛楚缘何而来:“我并非此意,绝没有以此来要挟宁宁予我好意。”

    面前的人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玉泽心中一空,慌了神。

    “抱歉,我瞒着你是我的过错。宁宁你打我骂我,捅我一刀也可以。”

    “但不要不理我。”

    晏宁险些要被气笑,她不缺对方的道歉,更不需要靠打骂来泄愤。

    两人合该桥归桥,路归路。这种因为特殊体质而结缘的戏码,她再也不想陪人演下去。

    “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她的声音淡然,却又像割舍皮肤上多余的组织一样有力。她疲惫地闭上眼,转过身去不看玉泽的反应。

    还没等她走开几步,一截衣角飘过她眼前,青年用力地拥住她,仿佛要将她融入体内。

    他像只小兽那样去蹭她的脸颊,被晏宁躲过。玉泽去寻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插入她的指间。

    十指相扣,他发觉晏宁的手冰凉得很,像是抱着一块寒冰,想要渡些暖意给她,自己的手却抖得厉害:“宁宁再生我的气,也要为身体考虑,我们不待在这里了,好不好?”

    青年的颤抖自然也传递给了晏宁,她极其克制地开口:“松手。”

    继而又补充:“放开我。”

    她一根一根地掰开对方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挣脱束缚的那瞬间,晏宁仔细地搓了搓手,好似要清除干净留存其上的痕迹。

    她再次重复:“你走吧。”

    贴身藏于衣袖内的那颗淡绿色灵球,随着她的动作滚过肌肤,晏宁掐住袖口,顺手将“钥匙”捏于掌心把玩。

    紧急退出三层密室前,伴随着提醒有人来袭的女声,一道密语拓入她脑海。眼下浮柳已经来过,晏宁便知真正的主使不会再现。

    她自有别的安排,不欲与玉泽纠缠。多说无益,要狠狠心与他分割……

    然则这种想法才在脑海里转过一遭,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模糊,昏昏沉沉地往后倒去。

    最后的感知,只有玉泽拢住她腰身的触感。

    *

    再次醒来,晏宁睁眼,便发现自己半躺在一张摇椅上。

    腰下垫着柔软的白毛垫,连通椅子扶手都被绒毛包裹住。和煦的天光落在她的眼皮上,她的目光与倚靠在窗边的青年不期而遇。

    “醒了?”

    这声音,听着略有些耳生,可眼前人偏偏又是那个熟悉的玉泽。

    晏宁怒道:“你将我打晕,带到了何处?”

    青年唇角上扬:“宁宁,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可舍不得动你。”

    不对。玉泽绝不会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晏宁眨了眨眼睛,再清晰不过地看到掩盖于银发下的丝丝红纹。

    是在玉泽的精神海里的那个人。或者说,两人本就是同一人的不同表现形态。

    她浑身绵软无力,衣裳也全数换掉,连同随身带的那些东西。脸红了又白,晏宁咬牙:“你怎么敢……”

    忽而青年靠过来,往她身后加了个软枕,好叫她能平视前方。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间。

    被气得脸蛋通红,晏宁触到对方额心的那刻,指尖发烫,立即便想收回手。

    青年却拉着不放,呢喃:“我们之间有主仆契约存在,我的血肉将供你所用,我的刀尖永远为你向前,宁宁开心吗?”

    “什么时候……”

    电光石火间,晏宁想起对方曾吮过她的血,而血是很好的契约媒介。

    青年露出个痴迷的笑容,缓缓贴在女修的膝盖上,满头银发乖顺地垂下,脸侧的红色纹路鲜艳得要滴血:“如此一来,宁宁想跑的话,也跑不掉了。”

    他又抬起头,勾着晏宁的手指,竟又要张口含住。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窗台边——

    五个手指印落于青年脸上,他被打得脸偏过去。

    反作用力震得她手麻,晏宁用尽了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力气,气狠狠地看着他:“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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