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心,石板被挖出了十来米深的大洞。错综复杂的大树经络盘踞在一起,亮出其中的可怖面目。

    伴随着摇光君的出现,重如泰山的灵力压得晏宁双腿发颤,对方一步步地逼近。

    “你将那些异兽都弄去了何处?”

    确认其他人业已退出御兽塔后,晏宁便用契约向玉泽暗中传递消息:不要过来。

    可青年还是追到了此处。

    摇光君往日里干净整洁的衣袍被划出多道口子,盘发也散乱开,混合着血污。在方才的对战中,她并没有占到便宜。

    紧随其后的玉泽的情况也并没有多好,面色如雪,唯有眼睛中跃动着火苗,战意凛然。

    两方之间隔着些距离。

    而离灵器成功运转,只差一点。

    晏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努力试着往转换仪中注入灵力,好让其生效。

    可是她做不到。

    在更高修为的威压下,她的灵力运转速度慢如蜗牛。

    眼看着摇光君的长鞭朝这处勾来,青年的身法快到留下残影,晏宁呼吸急促——

    一秒、两秒、三秒……

    乾坤转换仪如生出了灵智似的,骤然亮起!

    漫天飞花,虚影中的少女抬手,注入最后一丝,催使法阵运转。

    排山倒海式的震感袭来,耳鸣声不断,晏宁因脱力而摇摇欲坠。

    一个带着淡香和血腥气味的怀抱拥住了她。

    “宁宁,我带你走。”

    万物的声音归于虚无。

    退出御兽塔时,晏宁看到了摇光君冰红的双眼。

    *

    “水……好渴……”

    如同迷失在沙漠不知几何的旅人,晏宁迷迷糊糊中呢喃着讨水喝。

    她习惯性地翻身去摸床边的水杯,指尖却触碰到温热的物体。这异样的感觉使得她强撑开沉重的眼皮,偏头去看身旁。

    玉泽正躺在她身旁。

    两人的头发散乱,毫不意外地交缠在一起。衣带随着晏宁起身的动作被扯开,她连忙低头整理衣物,顺手解发。

    发丝勾连,越剥弄、缠得越厉害。晏宁心绪不宁,想到那个离开御兽塔前温暖的怀抱。

    青年的肩膀宽而有力,散开的衣领间露出隐约的青筋,最脆弱的脖颈如今便暴.露在她手边。晏宁觉着喉咙越发干涩。

    这番动作隐约惊扰到了玉泽,他好看的眉头窦起。

    鬼使神差地,晏宁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心。

    她的心也跟着怦怦跳了两下,指尖仿佛被烫到了,迅速缩回去。隔了几秒,才看抬眼看对方醒没醒。

    许是因为伤得有些重,玉泽还在昏睡中。晏宁迟疑了会儿,半掀开他的上衣。

    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可看到那些细密的伤痕,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跳。

    对方的骨肉匀停,肌肤本如白瓷细腻光洁。锁骨精致,如今却连着一条极长的划痕。

    如无意外,这些新鲜的渗着血珠的伤口,应当出现在她身上。

    她的心越发混乱。玉泽本不必如此做。

    似乎是行走在一条昏暗的小径上,前方忽然多出来一团光亮,习惯了摸黑前进的人,偏生在此刻生出点犹豫。

    前头会是新的陷阱吗?

    青年身上的伤口并未好全,晏宁细致地往上头撒了些药粉,便起身去屋外。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小厨房,烧上一壶热水,又用术法晾干。

    等她回到屋内时,玉泽已经半坐起身,捂着嘴唇咳嗽。

    “这个给你。”

    她走过去,递上丹药。一只手捧着茶杯,另一只手与玉泽的指尖碰触。

    “多谢。”

    青年没有多言,将丹药一股脑倒进嘴里,又摊开掌心:“宁宁可否借我喝口水?”

    这倒是没什么。晏宁直愣愣地将手中的茶杯递过去,看到玉泽就着她喝过的那边,才猛然回神。

    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她瞪圆了杏眸:“你……”

    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咽了下去。是她一时不慎,怎么能怪旁人。

    面前的玉泽放下茶杯,抬起眼帘:“抱歉,我没有注意。宁宁是介意吗?”

    对着一个负伤,还是因为她而变成这般模样的人,晏宁怎么也说不出介意这种小气的词:“没事没事。”

    玉泽缓缓勾唇:“那我便放心了。”

    既然人已经醒了,她也能松口气。晏宁搬了把椅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不远处。

    她推开了窗,外头无风,却并不闷热,静静地翻看着通灵宝。

    柔和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庞上,细小柔软的绒毛清晰可见。

    雪花般的消息飞进来,晏宁一行行仔细地看过去,眉头逐渐皱起。

    【越矜:宁宁,你还好吗?看到了给我们回个消息。】

    【方壶水:晏姑娘,大事不好了,宗门里发现你逃禁闭了。】

    再翻过几条,晏宁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在看到最新一条消息后,由焦躁转凉。

    【宗悦:最新进展是……宁宁,你被宗门除名了。】

    掌门摇光君竟然做得如此狠绝。明知她有死契在身,又将这唯一的去除死契的正当途径断送掉。

    暗中杀到她跟前,取了她的性命,如取囊中之物。

    既然如此,她也再没有隐忍的必要。

    她可以离开宗门,但绝不能是戴着罪人的帽子离开。腰间芥子囊中的东西,仿佛瞬间变得有千万斤重。

    打定了主意要走,晏宁转过身,正巧与玉泽的视线相撞。

    倒像是他一直在看着窗户这边似的。

    “你……”

    “宁宁……”

    两人同时开口,晏宁看到玉泽闭上了嘴,遂接着问:“接下来,我可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不必再掺和进来。”

    空间内毕竟资源有限,这些异兽她不可能一直养在这里。细论起来,这是宗门的异兽,她无权处置。

    只不过是一时情急,避免异兽被法阵自爆伤到,才出此下策。

    然而这话方出口,玉泽便裹着松散的外衣靠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在晏宁一头雾水时,他缓缓蹲下身,衣摆擦过她的裙裾。

    玉泽边拉过她的手,边低声呢喃她的名字:“宁宁。”

    一个轻触即分、如蜻蜓点水般的吻,随即落在她的指尖。

    无边的热意窜上心头,晏宁飞快地抽开手缩回袖中,瞳仁微微颤动:“你、你这是做什么?”

    青年抬起眼帘,满心满眼地看着晏宁:“宁宁能否让我为你做点什么?什么都可以。”

    他在乞求。意识到这一点的晏宁,视线掠过他病弱更添几分美的脸庞,不敢再看。

    她的睫毛如同蝶翅,震动的声音闹得她两耳嗡嗡。

    直到过于攥紧的手指掐痛了掌心,晏宁方才斟酌着开口:“这些异兽暂时要留在你的空间内,劳你看管一二……我会尽快处理好后续事宜。”

    玉泽的答复很快:“只要宁宁想要我,我在所不辞。”

    一块石头缓缓落地。晏宁不愿再欠玉泽更多,正巴不得他同意留在小天地内。

    她清了清嗓,继续道:“你我之间的契约,我会想办法解除。我不能这般消耗你的生命。”

    青年的睫毛震动了两下,面白如雪,又很快恢复正常:“好,一切都依宁宁所言。”

    晏宁闻言一顿,眸中飞快掠过一丝诧异。

    纷繁复杂的事情压得她脑仁发疼,无暇顾及旁的太多:“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乃我之幸。我们、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吧?”

    话说到一半,她抬起眼帘去看玉泽的神色,找补了一句。

    青年微怔,忽而勾唇轻笑:“遇见宁宁,也是我的幸运。”

    金色的眼眸中,平静的湖面漾起波澜,增添几分平日不曾有的色彩。

    对上这真诚而炽热的眼神,晏宁心跳漏了两拍。几根浮毛飘在空中,她的视线随之迅速挪动。

    窗台上,两只碧绿的翠鸟正叽叽喳喳地对啄。

    鸟雀的声音使得晏宁略微清明。她站起身,原本蹲伏在她脚下的青年也顺势而起。

    小半片光影落在青年身上。晏宁不由自主地想到未来的安排。

    事了之后,她不会停留在御兽宗内。而解完她与玉泽之间的御兽契约,泰半便是分道扬镳之时。

    舌尖仿佛蔓延出一点涩意。两人间的关系推来推去,又回到了朋友的地步,她又为何心里空落落的呢?

    晏宁想了想,最终只嘱咐:“好好用药,保重身体。”

    女修拍拍衣袖,拂袖便要离开。玉泽半开玩笑:“若是我这伤势不好,宁宁会继续为我诊治吗?”

    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什么也没有说,却好像心意已经相通。

    未尽之言在舌尖打转,消失在夏日的风里,被烈日晒化,烂入腹中。

    眼见玉泽还要开口,晏宁抢先回道:“会好起来的,这是我最好的自留药,聊作补偿。”

    青年摩挲着白瓷药瓶,垂下眼帘,眼中泛起涟漪:“宁宁给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一团柔和的光在玉泽手掌中聚集。晏宁紧紧地望着,心跳不自觉加速。

    她在等候小天地的门户洞开。

    她已经用通灵宝发布了诸如【御兽宗掌门摇光君滥杀异兽,剖兽丹修邪道】此类的消息,舆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她的机会。

    然而那团光,很快又熄灭了。

    青年收拢了掌心,回首看她,目光阴翳:“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晏宁微楞。

    “我不爱它们,我只爱你。”

    “我答应为宁宁照看异兽,并不是因为我存有善心,只是不想看宁宁为难,想为你分忧。”

    勾人的幽香袭来,晏宁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混沌,无法集中注意力。

    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倒流,冲得她脑袋发晕。

    她看到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靠近,青年抚摸着她的脸侧,眼神沉溺。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让宁宁离开。宁宁与我同眠共枕,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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