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霍君窈也不想在这老树林子里多耽搁,遂加快了脚程,不到半日就离开了关山,霍君窈的身体着实算不上好,这一来一回折腾了两日,便有些扛不住了,但瞧着手中的鱼骨,又咬牙坚持了半日,总算是回到了武陵城外的那个茶坊。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茶,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阿颜……”霍君窈走到近处轻轻唤了一声,只见那个身影抖一激灵,瞬间来了精神,紧接着一整个人近乎是扑了过来,将霍君窈抱了个满怀,“窈窈,你这一去两日,我还以为……”

    霍君窈刮了下小姑娘的鼻梁,“以为我怎么了?”

    程颜大咧咧地笑了两声,“还以为你喂鱼了呢。”

    程颜与霍君窈差不多年纪,人如其名,生的好颜色,比起霍君窈,更明媚靓丽一些。霍家三公子霍君璃八九岁的时候,年少相思,天天夸程颜,说她的眼睛像星辰,后来听说是因为程颜每次都分不清他和霍君玟,后来一赌气竟是与程颜大打出手,结果还没打过,霍君璃对她的评价就从“窈窕淑女”变成了“母大虫”。

    程颜与霍君窈一同长大,名份上是主仆,但谁都知道俩人关系比亲姐妹还要更亲厚一些,私下里也不姑娘小姐的喊着,倒是都更自在些。

    听程颜这么说,霍君窈立即想到了什么,双目在小姑娘脸上转了一转,扯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小声她耳边说道:“来的时候碰到聂九云了?”

    “啊?”程颜立即慌了神色,连连摆手否认,见霍君窈玩味的眼神中透着笃定,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索性也不抵抗了,“是碰到了,还和聂大哥同行了两日呢,到汾河一带才分开的,说是要去东边看一看。”

    说到同行,程颜的脸颊顿时浮上一抹嫣红,倒是更娇俏了几分,“哦对,他还让我转告你,若是再不知轻重,别说是喂鱼,就算是喂老虎他也不管了。”

    霍君窈夸张地叹了口气,做作地惋惜道:“亏得霍君璃天天伤春悲秋的,谁知却是襄王有意,神女却心心念念都是那个不近人情的大冰块。”

    一提到霍君璃,程颜一整个人好像都被气的鼓了起来,“什么伤春悲秋啊,就是成天瞎胡闹,好好的将军府三公子,都多大的人了,还玩什么老死不相往来那一套。”

    “又怎么了?”霍君窈哭笑不得。

    程颜拉着霍君窈坐下,滔滔不绝地吐槽起来,“你是不知道,自从你和二公子偷偷外出之后,夫人成天没个笑脸,府里那叫一个压抑,当然这气肯定是都撒在三公子身上了。左右我得出来找你吧,就寻思着捎他一程,结果人家跟我说什么你知道么,说‘古书什么记有云,男女之大防’什么玩意的,然后又说父母在不远游,说你俩偷摸就跑了不成体统,我说,你说的都有道理啊,那你别去了,结果人家压根儿没当回事,当天夜里,翻了墙自己就跑了。”

    霍君窈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甚至能想象的到霍君璃说这些话时候的表情,估摸着他自己都没搞清楚“男女之大防”到底出自那本书,也就糊弄糊弄程颜这个小傻瓜吧。

    吐槽完霍君璃,程颜也便没有那么气愤了,给霍君窈倒了杯茶,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对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我都打听到了,林巧巧在从京城回武陵的路上的确特意绕去过江都,盘桓了两日,晏青禾和青鹿公子的话都没去过,倒是那段时间旁边的代山闹贼匪,烧杀抢掠,可乱了,官府和驻军剿了几次都没辙,最后没法交代了,好似是抓了好些个假扮商人的关外人才稍稍遮掩过去,现在商人百姓都绕着代山走,人心惶惶的。”

    霍君窈陷入沉思,本以为晏青禾和青鹿公子在寻令集上和林巧巧一唱一和的,一定是在哪里达成过某种协议,若是他俩没去过江都,那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不过像晏青禾这种出门都用化名,搞不好还会易容的人,就算真去了怕是也打听不到。

    霍君窈摇摇头,不再纠结林巧巧和那两人的事情,倒是那群贼匪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在霍君窈的印象中,前年各地军队换防之际,只有江都一带的驻军足足加了一倍的人,什么理由她不知道,但听说是当今的六皇子,也就是宁王殿下亲自求的。

    霍君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江都,好似是那位明惠郡主的封地吧?”

    程颜点头如捣蒜,“是啊,不过明惠郡主夫妇不幸过世之后,那块封地都由明惠郡主的长女,南阳郡主继承了,南阳郡主府就在江都城内。说起来这个南阳郡主也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失了父母,又没有其他长辈庇护,弟弟年幼,又赶上这档子事,独力难支啊……”

    是啊,当真可怜,又赶上这档子事,但是江都有什么呢,林巧巧去过江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战力强悍的贼匪也在江都作乱,晏青禾去没去过还不好说,但汾河向东即是江都,那聂九云十有八九也是去了江都。真要追究起来,那宝窟的传言也是从那一带流传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是江都城呢?

    霍君窈百思不得其解,将茶一饮而尽,将手中的小囊交给程颜,“阿颜,我想去江都看看,这个是师彘鱼的鱼骨,交给我父亲,嘱咐他,配解药之前千万不要打开。”

    程颜疑惑:“配什么药,有人生病了吗?”她出门之前大家都还好好的啊。

    “是三哥,从武陵城回京城的路上遭人暗算,被下了炽阳丹的毒……”

    程颜拍案而起,花容失色。

    霍君窈招呼她坐下,安抚道:“你别急,所幸分量轻,有太医照看着应无大碍,只是解毒用的东西比较难得,所以耽误了两日,但是也不能再拖了,所以就有劳你了。”

    程颜接过小囊,急着回家,又不放心霍君窈,眼中满是忧色,“你,自己去啊?二公子呢,你……”

    “放心吧,我只是去看看。”霍君窈知道程颜想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头,否则又是滔滔不绝一大篇,“况且,我们将军府的三公子让人暗害,虽没下杀手,但也不能平白吃了这个亏,你说对吧。”

    “你是说,下毒的人就在江都?”

    霍君窈的眉头轻轻皱在一起,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还未可知,但总觉得有些不安。”

    程颜点点头,一副将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窈窈,那你自己小心,我送完药就去江都找你。哦对……”她突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说,附耳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你很讨厌的那个人,近日也被太子殿下派去了江都,说是江都是南阳郡主的封地,而他又与南阳郡主向来亲厚,剿贼匪一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程颜说到最后,清亮的眼眸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鄙夷神色,霍君窈宠溺地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像哄小孩子一般,“好,我知道了。阿颜,近来不太平,路上一定要加倍小心,我三哥哥就交给你了。”

    程颜匆匆离去,霍君窈找茶摊的老丈询问附近哪里能雇到脚程快的马车,没成想那老丈还记得她,嘘寒问暖了一番,便要将上次来时霍君窈和晏青禾多留下的银子还来,霍君窈几番推脱,见老丈实在坚持,便劳烦他帮忙找了相熟的车夫,这才作罢。

    霍君窈是真的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小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骨头都要被颠散了,又就近找了家驿站歇脚,就这样走走停停的,硬是将七八日的路程折腾成了十二三日,总算是看到了代山的山头。

    越走气候越暖,加之霍君窈格外注重养生,一路下来连车夫都跟着长了两斤肉,霍君窈又好说话,车夫也不着急赶路,只当是跟着来享受生活了。在还有半日路程的地方,霍君窈与车夫告别,又额外封了些酬劳,在听说她要走代山的时候,老实憨厚的车夫念及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坚持要将她送进江都城,又费了霍君窈不少唇舌这才将车夫劝走。

    霍君窈自己也是捏了一把汗,和这种热心肠却过于老实的人打交道,还真是有些疲惫。

    霍君窈又足足休息了半日,脸色才是真的好了些,第二日一大早刚要出发,却听着几个吃早点的客人闲聊,说是就在一日前,城守府与南阳郡主下令,将代山附近的那条路封死了。

    “那江都城北门岂不是也走不了了?”

    “可不是,这住在城北的人想要出城啊,可有的绕呢。”

    “那城里住的也不反对?”

    “哪能呢,郡主平日里为人亲厚,带百姓们好着呢,况且此举也是为了百姓和江都城的平安,偶尔有那么几个刺头也很快被民意压下去了。”

    “说起来这小郡主不过十五六也是够难的,却没想到有这等手段和魄力,我家那孽障,都十七了,还天天哭爹喊娘呢。”

    “魄力可能有,但这手段好不好,且得看看她能不能平了代山的那些杀千刀的贼匪,不然光封路顶个屁用,还能封一辈子。”

    “说的也是,可别最后顶不住了还要和那些土山贼告饶哦……”

    魄力?手段?那小丫头姐弟俩,能平安长到现在属实不易,多少还掺点运气在里边,若真要硬说的话有人庇护教导,也大概就是祖宗的庇护,和血脉的传承了。霍君窈知道,能做出这样的决策,一定是那位到了。

    作为为数不多的让她感到反感,甚至有些厌恶的人之一,霍君窈倒是有些好奇,他会有什么法子顺理成章地除了这波难缠的贼匪,既保全自己闲散王爷的形象,又不会被治个无能怠慢之罪叫人家拿住把柄。

    霍君窈头也不回地离开驿站,那几个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讨论着,直到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才扬鞭快马地往江都城去了。其实左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可走了一半霍君窈把肠子都悔青了,就算没让车夫大哥再等一宿,好歹也雇辆马车,也好过这般折腾自己,也是每每这个时候,都会打消自己想要仗剑天涯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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