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街号,昏暗的双层单位内部。

    麦姬.日升的母亲露米娜.日升披散着美丽的亚麻色头发,身穿拖地白色睡裙,像幽魂一般游荡在烛火摇曳的房间内。收音机里的宗教音乐从她进门后一直都没有停止,仿佛无数面容枯槁的信徒挤在那一个小方盒子里,喉咙中挤出无比痛苦的赞美诗。

    麦姬的母亲微闭双眼,表情无比神圣庄严。

    “麦姬,我的宝贝。圣母正在聆听我的每一句话......祂需要知道我的虔诚.....”

    “祂需要知道,我生下你哥哥奥斯卡纯粹出于一个错误。我并非有意用一名肮脏的男孩来亵渎祂,我也并非有意与他的父亲交媾,那都是一个意外,一个不洁的意外。”

    她光着脚,踩在一些被切成小颗粒的蜡块和碎玻璃上。

    “祂需要知道,我将把我最心爱的女儿奉献给祂......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女孩儿,我不允许她被任何男性染指,因为那是不洁的行为。她拥有最好的品格和教养,足以以让神明心悦......”

    烛火忽明忽暗,淌下红色的眼泪。

    “所以,宽恕我吧,噢,圣母!宽恕我吧!让我们从异信者的罪行里解脱,让我们听见嚎叫天使的音乐,让我们追随祂的名,让我们奉祂的名求,得到永生!”

    “今天就是奉献的日子,让我们奉献!让我们祷告!”她抓乱自己的头发,神情亢奋地喊叫道。

    溶解圣母的塑像托举着太阳,用脱垂的眼珠无比仁慈地注视着她。

    歇斯底里过后,她瘫倒在长沙发上,喝了几口水,慢慢束好自己的头发,变回了那名美丽端庄的少妇,双脚渗着血,慢慢走上楼梯。

    “来吧,宝贝,给妈妈一个吻,让我知道你爱我......”

    麦姬坐在卧室的书桌边上,翻看着课本,忽然感觉指尖有些瘙痒。她期待地将手套轻轻摘下,发现指缝间又开始冒出小小的叶片。

    藤蔓迅速缠绕上她的指尖,结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花苞。

    在麦姬惊喜的目光下,一朵不知名的黑色单瓣花缓缓绽放开来,无比娇柔,却又无比坚毅。

    卧室的门被推开。蜡烛刺鼻的香气中,麦姬的母亲脚底扎满碎玻璃,双手颤抖起来,手里抱着的圣母木刻塑像咣一声砸到了地上。

    ............

    火鸟街号。

    琳从门口的信箱中取出了一封带着棘刺玫瑰徽记的信件。烈火集会的尖刺女士对莎拉.光辉的事情表示了相当程度的重视。

    “琳女士,我建议您小心些。您在信中提及的那名女孩很有可能并不是您所熟知的莎拉.光辉,而是另外一个人。”

    “请您仔细回想一下,在您察觉不对劲之前,有没有什么超出常规的事情发生在那名女孩身上,任何不同寻常的小事?”

    “根据烈火集会掌握的文献和知识,这件事有可能和异咒有关,一个不为人们所知的派别,在某些其他团体内被视作不可说的禁忌。。”

    “集会内部的一些人将其称之为,‘暗面’派别。”

    超出常规的事情......对了!琳想起了生日聚会时莎拉的突然失踪。那时,所有人明明都听见了黄油哨兵警报器的声响。但当自己赶到洗手间的时候,却发现警报器上的石蜡没有一点融化的痕迹。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常呢?

    琳隐约觉得身边的种种事情又开始了变故。昨天,瑞文先生在电话中有些激动地询问起了阿夏古雷教授的事情。

    印象中,阿夏古雷教授已经过世将近一年,他的大脑被先锋派权威学者阿加雷斯教授所继承,阿加雷斯教授不久后又惨遭杀害,尸体遭到肢解,那颗大脑至今下落不明。

    而教授的女儿嘉莉近日似乎也跟着失踪了......

    对了,嘉莉!她也收到了生日派对的邀请!琳想了起来,那天她和菲在火鸟会所聚会的时候提到过这件事。

    如果她的失踪也和莎拉的异常有关的话......如果那天在洗手间里的女孩们都不再是她们自己的话......

    “噢,天啊!”琳掩了掩嘴。

    “凯恩,帮我个忙!你和先锋派的人比较熟络一点,帮我找找阿加雷斯教授侄女的电话......对,茉莉,我想约个时间见见她。”

    她用异咒驱使裙摆下的黑藤,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打算同时把这件事通过电话告诉洛克茜小姐。

    那天,洛克茜小姐也在洗手间里,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琳在经过楼梯侧面的一扇窗户时停留了片刻,那扇窗正对着后院的一个花圃。

    两个月前,她在花圃中播撒下的那些不知名种子全部都开花了。

    一朵朵黑色的单瓣花迎着晨昏的日光,略为诡异地摇摆着。

    ............

    威奇托号。

    经过仔细观察,瑞文最终断定家里那枚“无皮者的无用之物”上的异常气息并不算浓郁,也并未携带任何诅咒,松了一口气。

    如果当时“灰衣天使”把阿夏古雷的皮肤和内脏切碎,混在各种不起眼的物品中散播出去,恐怕现在奥贝伦早已是“永恒的永恒”的天下。() ()

    等新的材料到手后,得加强一下长屋周围的防御仪式,除了幻觉之外,别的东西也得防,把院子里的草坪修掉,设置两张防鸟网。必须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

    唉,到头来,自己最大的的弱点依旧是意志不够坚定。如果换作弗朗哥老先生,面对那封遗书,应该不会产生丝毫动摇。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的心底还存在着那么一丝怀疑,那段话会不会是真的,这个糟透了的世界会不会真的只是自己嗑药过后的厌世幻想,自己会不会真的错过了醒来的最后机会?

    那位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怎么会早在一年前就预料到会有奥法守秘人想要调查自己,又怎么会设下如此针对性的陷阱?

    入梦之后,自己又该怎么确保不再次落入对方设下的某种圈套之中?

    算了,先别想这些,现在只会越想越乱。正午将至,瑞文洗漱上床,打开收音机,听了会“艾利克斯今日阴谋”电台,看了会金从“南部市场”带回家的《火球报》和《大丽花妇女杂志》,把后者盖在脸上,没有进入梦者之屋,就这么直接沉入了梦乡。

    朦胧中,他翻了个身,在一处柔软的沙地上伸了个大懒腰,耳朵动了动,连带着胡须一起颤抖了两下......

    好像不大对劲?

    瑞文甩了甩自己毛茸茸的黑色尾巴,低头看向自己两只白手套一般的脚爪,四根爪子下方包裹着粉红色的肉垫......

    然后,在下一秒钟,炸毛了。

    “喵?喵喵喵?”

    无疑,自己在梦中变成了一只猫科动物,或者,更确切地说,一只不折不扣的黑色家猫,四肢末端发白,皮毛光滑发亮,口腔内有两排尖锐的牙齿,面部两侧各有根猫须。

    在不远处的沙地上,他看见了一只体型硕大的哈斯特尔,有着一颗圆脑袋,目光无比高傲,腰身是一般猫类的三倍粗。

    “袜子?”他下意识地用猫科动物的语言说道。

    那是宝琪女士的宠物袜子,曾经来拜访过自己。

    “老实说,我更喜欢‘大法官袜子’这个称呼,尽管在乌撒,我们的习俗是直呼其名。”

    “你最好不要试着反抗,小子。在这里,神圣的乌撒境域,你们的遗产或咒语都不起作用。”

    袜子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用体型自然而然地施加着威压。瑞文意识到,由于某种猫儿的习性,他似乎真的被对方庞大体型的和浓烈的体味给镇住了,以至于不由自主地耷拉成了飞机耳,尾巴垂到了地面。

    自己该不会像猫一样发情或吐毛球吧?

    “咳。大法官袜子......”他在对方的尾巴尖愉悦地一颤后接着说下去:

    “是什么让您抽出时间大驾光临我的睡梦?”

    他甚至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能和对方交流,或者对方要求自己称其为“大法官”这两件事感到惊讶。眼前的“大法官袜子”在开口“说话”时并没有流露出自己想象的人性化表情,和自己见过的任何一只猫都没有区别,只通过耳朵、尾巴、胡须、脚爪等部位的摆动幅度体现情绪。

    “乌撒初审议会不可能让你一直逍遥法外,小子。”袜子抖了抖耳朵,像位庄重的老者般说道:

    “尤其是在上头出了乱子的时候,地方机构更应该出面维持秩序。在非常情况下,基层部门必须从那些只会做样子,虚张声势的教廷高官手里取回部分实权,包括司法权和释法权,还有惩教部门和肉球军队的统领权力。噢,还得顺便加大种族平等的宣传力度,最近斑纹猫和纯色猫之间的种族矛盾正在加剧。”

    这只“猫”说话怎么带着一股官腔?这些平时流窜于大街小巷和人们脚边的四足动物也许比自己想象中更有组织纪律,而且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实行着宗教统治。他们有自己的议会、教廷和军队,甚至可能还有城市、市政厅、高等学校和百货大楼。

    刚一落念,他就看见了远处隐没在柔软沙地中的巨大城池,高耸的土黄色城墙和神庙的螺旋尖顶。袜子转身朝着城池的方向大摇大摆地走去。

    “走,小子。除非你想一直待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咳咳!”瑞文感觉喉咙一阵拥堵,真的有种想要咳毛球的架势,四肢缓慢地学着袜子走起了别扭的猫步。

    “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下,大法官袜子。我到底犯了什么事?”

    “藐视乌撒合法居民,骚扰猫科动物,妨碍公务组织成员行动......”

    嘿!就算我真的有骚扰过猫儿,那也只是在帮急坏了的多罗莉丝婆婆把玛丽从肉食花丛或自动贩卖机上揪下来而已!瑞文无声抗议道。

    “这些都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人类总这样不讲文明。你们的体型比世界上九成以上的动物都大,文明程度却比九成以上的生物都低。”袜子停顿了一下,尾巴大幅度摆动了三下,瑞文不知道这在猫科动物的社会中代表了什么意思。

    “最严重的问题在于,你究竟是怎么和邪神扯上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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