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密尔!”

    “银手”下意识地喊出了同伴的本名,伸出双臂,十指融化,形成一道“水银”屏障,挡在自己和红雀身侧,挡住了爆炸的气焰,车门爆裂,两人同时被气浪掀到了车外,重重地撞在路边的水泥路障上。

    “见鬼......”维克多爬起身来,去拉同伴。

    “喂!还好吧?”

    “我死了。”红雀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来,满脸碎石。

    “请把我的遗言转告远在绿女巫镇的石楠婆婆,我欠她的人情债还不......”

    “欠你个头!”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家钟表店上层的窗户中就进出了火光,第二梭子弹接踵而至!

    “你们这狗娘养的!”他边骂脏话边扬起右臂,挥出一道“水银”屏障,堪堪让子弹偏移要害,上臂顿时溅出鲜血,犹如被撕裂的包装袋。

    下一秒,他手中的“小提琴”就在建筑外墙上击出碎石和带血的玻璃渣。一辆开过琴酒街的警车被惊动,呼啸着朝这边冲了过来。

    “进巷子里去,快!”

    维克多带着同伴逃入距离钟表店最近的号巷。这里刚好处于马天尼街区和金汤力街区的交界地带,他的两个辖区之间的空档,有些居民向着他,另一些则始终保持灰色中立。

    随后,他听见了自南方传来的嘈杂声响,轻快如打字机。

    火拼已经在马天尼街区以北拉开了帷幕。街坊邻居把“银手”手下的士兵放进家里,借给他们压床底的弹药,借助地形优势展开了先攻。许卡格的公寓建筑连在一起,楼房间建着狭窄的天桥和爬梯,非常适合游击作战。

    维克多将目光重新投向巷道之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汽车残骸在路面上吐着临终的黑烟,火苗燃烧在引擎碎块和被车顶盖死死压住的一只断手上。

    有人早早蹲守在这里埋伏第二部队,半数人都葬身车内!

    该死!谁啊那是?维克多愤愤想道。

    在他的印象中,“白鹿”巴格尼手下压根没有能够将移动载具中的司机一枪爆头的神枪手。

    砰!砰!

    又有两发子弹打向正在逃窜的轿车,将其中一辆像牛奶盒一样掀翻,与刚才的轻机枪扫射截然不同,这声音显然属于威力极大的重型步枪。

    打死司机的就是这两个人!“银手”暗下判断,只要他们还在,自己迟早会没命!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无比同步,一枪打爆轮子,一枪射杀司机。

    又一辆车翻倒在路边!

    “那不是两个人。”红雀在他身边嘟囔道:

    “如果是的话,他们之间的默契恐怕更甚于左手和右手。”

    “可难不成一个人能同时举得动两杆加兰,还射得这么准?”维克多咋舌,目光随即顺着黑烟所向,挪向钟表店上方的楼顶。

    一个人孑立在那里,双手各持一把一米多长的加兰型步枪。

    不,细看之下,他发现自己看错了。

    那人有四只手!一对健硕的胳膊自手肘处分成四条小臂,托举着两把枪。他穿着一身浅色西装衬衫,打着鲜艳的横纹领带,金发,头戴一顶嵌着限酒局徽章的军帽,右眼被黑色眼罩覆盖,脸上挂着夸张而诡异的笑容,两排牙齿清晰可见。

    维克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那让人胆寒的名号。

    双枪哈特。

    阿尔卡朋的亲兄弟,极端激进派,限酒局的正义疯子!

    “见鬼了,那神经病怎么在袭击我们?他不是阿尔卡朋的宿敌吗?”

    维克多回想起了一切的开始。双枪哈特就是在丽芙体内塞入宝石的罪魁祸首,目的正是挑动下级干部造反!

    “在他眼里,我们和阿尔卡朋恐怕是一样的。”红雀默默缩入了巷子里。

    “阿尔卡朋要杀,我们也要杀。”

    维克多额上渗出了大颗冷汗。

    双枪哈特优先攻击自己的车队,想必就是为了断绝己方后援,待马天尼街区双方主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出手一网打尽!

    “这混蛋......疯了,真是疯了!”

    咔。

    伴随清脆的机械摩擦声,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枪口放弃了最后两辆脱离射程的汽车,转而指向巷道内部。

    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砰!砰!

    千钧一发之际,维克多一脚扫过巷子一侧的棚架梁柱,用化作“水银”的双手支住倒塌的帆布和木梁,堪堪架起临时掩体,挡住了两发步枪子弹!

    “这天杀的!”他把掩体一抛,和红雀一同钻入旁边的窗户,踢开房门,跑上楼梯,沿着楼房之间的窄廊和爬梯逃窜起来。

    砰!

    双枪哈特的部下身穿迷彩军服,早早藏在各个房间内,不时出其不意地来上一次伏击。

    而屋内原本的住客,早已横尸于走廊,成了干扰他们的路障。

    “疯子!神经病!这就是他所谓的正义?”维克多边破口大骂边开火,扫出一排弹坑,两名枪手当场发出惨叫,血沫横飞!

    “穿这个!”

    红雀急中生智,脱下一人的迷彩外套就往身上披,翻找衣兜,掏出皮夹里的一张证件,又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一张小纸片,蘸着血往上面写字。

    “你这是干什么?”

    红雀抬起头,面容俨然成了尸体的模样。

    “幸亏他们死前叫出了声。”

    “这真能蒙混过关?”维克多怀疑地穿上另一件外套。只听过一次声音,被看穿的概率非常大。

    “你能记住你所有手下的脸吗?”红雀反问。

    “......不行。”维克多承认道。事实上,他到现在都不记得大部分士兵的名字,更别提记住脸了。

    过了一会,两人的耳边传来了响亮的哨声,随后是嘈杂的脚步。埋伏在其他房间内的枪手纷纷离开,汇聚到了走道里。

    高大的影子自天台入口处背光而现,手持两把大枪,颇为骇人。

    双枪哈特用鳄鱼般的左眼睨视着所有部下,以及遍布回廊的尸体和血迹。

    “杀光他们。”他咧开干涸的嘴角,声音沙哑,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一个也不留。”

    他的双眼扫过伪装的维克多和红雀,并没有停留。

    随后,枪手们做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举动。他们纷纷掏枪,朝地上的尸体各开一枪,翻过来,又补上两枪,最后朝脸上狠踩一脚,几乎要将颅骨给踩凹!

    维克多冷汗直冒,一分钟前,他刚想过躲进尸堆里。

    “进军!”

    双枪哈特向前一指,一声令下,枪手们服从地跑上屋顶,通过窄廊朝马天尼街区进发,准备去剿灭大部队。

    此时,距离“金鬃”进站只剩不到五分钟!

    都死了。

    银手的双眼在帽檐下流露出绝望。

    除了逃走的那两辆车外,第二部队的所有人,都死了!

    迈克.柯里昂呢?那混蛋到底上哪去了?

    正当维克多咬牙切齿之际,他忽然瞄见了双枪哈特的右眼。

    这名疯子摘下了黑色眼罩,露出了

    一只诡异的眼睛,它与左眼颜色相近,但眼白却是青蓝色的。

    在那颗眼珠的眼白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如发丝般纤细的刺青纹路!

    ............() ()

    “嘶,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麦西坎,阿尔伯克号,瑞文牢牢皱起了眉头。

    在金汤力区的标记还好好的,马天尼区的也在运作。

    而偏偏在两者的交界处,他失去了所有标记的定位!

    “唔,标记这种普遍而基础的神秘学记号是能被用其他仪式干扰的。一直以来,我都没见识过相应的防范,理所当然地认为标记是万能的,这下吃亏了!”

    他将视野转移至马天尼街区以北,观察了一段时间,迟迟不见“银手”的车队。

    一定有人在那里对“银手”进行了突然袭击!

    “算了,我们直接过去!”

    下一瞬间,他化身迈克.柯里昂,披上人皮网,穿梭到了南部车站附近,立刻听见了枪弹交错起舞的声响。

    马天尼街区的街巷已然被平静的混乱笼罩。街上一片祥和,甚至还有人坐在铁艺椅上喝咖啡,但巷道中已然打得胶着,提琴手在街角拉得起劲,铁皮棚架上不时进出火花。

    一缕银色丝线忽然自一扇窗户的缝隙中窜出,飞向青蓝的天空。

    死者的灵魂被天空吸走了!

    瑞文发出无声的惊呼。

    怪不得他无法看见灵魂。就算是自然死亡或意外死亡,新德市的灵魂依旧无法逃过被天空捕获的命运!

    火车的轰鸣将他拉回了现实。绿皮火车自远方现出轮廓,还有两分钟就要进站了!

    “啧,暂时没空管他了。”

    见街区那头没有动静,他转头奔向自己的“主战区”,打算直接用“囹圄之茧”在整个南部车站布下罗网,擒住帮派副手“金鬃”。

    就算没法生擒,他也必须亲自杀死对方,以获取他的灵魂和全部记忆,这就是他当初支持“银手”造反的初衷!

    绿皮火车呜呜进站,等在站台中的,是数千根纵横交错的银白丝线!

    “金鬃”身穿条纹西装,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正用一把小放大镜读着《风味早餐报》,神情镇定,看似一位儒雅绅士。

    “二月适合猎野鸭子。”他边摩挲自己的右手指节,和自己的男秘书闲聊道:

    “我们很幸运,带上了枪,天气也不错。办完这桩事,就去西部的林子里碰碰运气。不过要小心,这个季节也是熊出没的日子。”

    他的右手食指上佩戴着一枚金丝戒指,款式简洁端庄,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黄琥珀。一只有着红色花纹的蝾螈胚胎静静地沉睡于晶体之中。

    就在列车开始减速之时,这枚小小的琥珀忽然闪过一道猫眼般的金色光带!

    “先生?”与雇主年岁相似的男秘书敏锐地察觉了不对。

    “戒指的闪烁在我的预期之内。”

    “金鬃”动了动手指,轻叹了一口气。

    “但我或许低估了那个小队长给自己找到的靠山......怪不得他能表现得这么有底气。”

    他的鬓发忽然像是获得了生命般,流出一丝丝金黄色的微光,仿佛柔软的金色鬃毛。

    仔细一看,那光的源头来自他的后颈处,一小颗荧光赘生物正散发着微微的荧光,顺着他的血管慢慢爬上手背,直至他的指甲也染上光亮。

    那光慢慢从他的指甲缝里渗透了出来,犹如闪烁荧光的金黄液体,一接触空气便舞动起来,开始了无色无温的“燃烧”!

    “去卫生间。”他对秘书吩咐道:

    “把门锁好,手纸打湿封住门缝。”

    男秘书会意,点了点头,火车汽笛在同一时间发出了进站的呜呜声。

    “当进山打猎时遇到熊,原地躺下装死是最有效的方法。给熊足够的时间嗅闻出你是人,它就会心生畏惧,自行离开。”

    “金鬃”静坐在座位上,放松四肢,自言自语。

    “但黑熊不行,唯独在遇到黑熊时不能这么做,因为它凶残无比,什么都吃......”

    瑞文蹲在铺着彩色石子的古典穹顶衡量上,眼见列车在月台边上停了下来,护送帮派副手的士兵自三节二等车厢鱼贯下车,脚步略有些迟钝。

    “里面还有其他乘客,都是普通人。”他通过丝线的反馈感应着人数和他们的动向。

    “‘金鬃’坐在原地不动,他的秘书动了,但没有急着下车,而是进了厕所,把门反锁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觉得它们有些干涩。

    低头一看金属手环上的倒影,他竟发现自己的瞳孔已然缩成针尖大小!

    “这是怎么回事?”

    “毒。”导演平静地回答。

    “某种能在空气中挥发的毒性物质,可能是磷,也可能是其他不知名化合物。从对方微微发光的头发而言,前者的可能性很大。”

    “我化学不好。”瑞文嘟囔道,他已经能感觉到两颗心脏不正常的搏动。

    无形毒烟在车站上迅速蔓延开来。乘客们未在车站流连,走向通风的室外,并未受到严重影响。然而,毒气的密度小于空气,尽数飘向高处,囤积在穹顶下方,那刚好是自己藏身的地点!

    “这家伙......算了,速战速决!”

    瑞文二话不说,拔出五响左轮,扣下扳机,一颗子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径直袭向“金鬃”的脖颈!

    砰!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子弹竟在空中自爆,炸成了细小的碎片!

    “啧。”见一计不成,瑞文顾不得思考,钻入空间裂缝,双手攥破手心,抽出一对血矛,径直朝目标袭去。

    “黑熊找上门来了。”端坐座椅上的儒雅中年人嘟囔道:

    “砰。”

    轰!

    凭空而来的气爆炸碎了座椅和走道上的餐车,压缩热浪钻过走廊,瞬间贯穿了整节车厢!

    .............

    “快走!”

    维克多和红雀一抵达橄榄街就立刻脱离队伍,再度变换容貌,混入了“调皮午后”咖啡馆门口的顾客之间。

    “快走!不会干架的快走!别留在马天尼街区看热闹!双枪哈特来了,他什么人都杀!”

    维克多冲熟悉的街坊们大声喊道。见没人搭理,他朝店内大吼。

    “韦伯特,你死哪去了?见鬼,快帮我把这群看热闹的赶走!”

    “韦伯特先生......不在。”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结结巴巴地说。

    “我们......走不了。”另一人附和道。

    维克多这才意识到人们是被吓愣了。战火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橄榄街,巷道之间枪声不绝。客人们躲在玻璃门和铁艺桌椅后,紧张得不敢挪动。

    “快进地下去!”维克多一脚踢开通往地下储藏室的门,将人一股脑儿赶了下去,摔上门,和红雀一同挪动高柜,将两扇门掩藏起来。

    ”快走!”

    他一肩挎着小提琴包,一肩扛着刚缴获的步枪枪袋,手端冲锋枪,循着枪声的来源,直冲入对街的狭窄巷道之内。

    眼前景象让他不由眼皮一跳,然后又是两跳。

    血。

    血。

    到处都是。

    巷子里躺着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凄惨的躯体,不是一具,而是一堆。

    咖啡师韦伯特的嘴一张一合,像条快干死的鱼,身体仰躺在不知死活的同伴旁边,躯干宛若一个被小女孩遗弃的破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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