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从监察院离开回到范府,心中激荡不平,仍在为母亲的理想震撼。只可惜他是个庸俗的人,既然重活一世,只想着余生逍遥快活。

    “哥,你可算回来了。”范若若面色凝重瞧见他进院连忙小跑几步。

    原来在他们回府途中竟遇上了叶家的车驾。单单只是叶家也不算什么,没想到车内还坐着林婉儿。

    “哦,”范闲没当回事,但看若若这般忧心,才又多问了一句。“她发觉我不在车内了?”

    范若若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范思辙可恶,竟说车内留着一位唱曲的小娘子,这不是败坏哥你的名声么。”她气的又打了范思辙好几记手板。

    而范闲只是懒懒地坐在天井内,仰躺而下。抬头望着那被屋檐圈起来四四方方的天空。他看着想着,只觉得这片天空早已不是儋州的天空了。

    而他又想做怎样的人呢。范闲双手交叠在脑后看不分明。

    忽然又想到什么,他侧目看向若若。“若若,有人来找过我么。”

    “未曾。”范若若也同范闲一道坐下,和他望向同一片天空,只觉得宁静致远,身心舒畅。“哥是要找什么人么。”

    “算啦,有缘自会再见。”

    今日正是诗会,范闲必然到场。

    郭保坤心中恨恼,可指望着今天能一雪一石居之耻,早早来到靖王世子府上,决计不让范闲好过。

    范闲倒对诗会没什么太大兴致,但既答应了李弘成也不能做无信之人。待他到时,都快开席了。

    落座后,看大家也是闲吃瓜子唠嗑的状态,也知这诗会深浅了。

    郭保坤见人已到齐正欲开门见山反被靖王世子抬手打断,他又只好默默退回,等世子命人送上茶点。

    范闲拿起面前的柑橘随手就丢给身后的滕梓荆,自己也惬意地品尝起来。眼看这瓜果一盘盘的上也不见个人出来走走流程。

    又送上来一盘新鲜的果蔬,范闲淡淡一扫却惊得手里半个橘子掉在地上。滕梓荆眼尖,心下微动手已搭上腰后断刃。却见范闲拽住一婢女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他顿时难堪,侧过身去权当看不见。

    “巨爽,兄?”范闲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什么情况。

    这靖王世子府难道给得那么多么。

    巨爽老弟缺钱缺到这份上了?

    滕梓荆瞥见李弘成正朝范闲这儿探头探脑,十分不情愿地走到他身侧搡了搡他的肩膀,轻声提醒道。“别闹了。”

    范闲没甚好气性,“我闹什么了。”

    趁这当口,陈拒霜灵活地挣开范闲的手,人轻轻巧巧继续往下上茶点。

    “你在人家府上还当着主人家的面,调戏他们家的婢女,这还不算闹啊。”滕梓荆看他一脸无辜,倒还笑得出来。

    范闲真真冤枉。“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他哪是婢女,他分明是个,”男的..但又想着巨爽老弟讨生活不容易,只好又停了口。

    滕梓荆更加失笑。冲那远去的婢子瞅了几眼,“范闲你是不是有什么眼疾之类的毛病,人家分明就是婢女,”

    “远远瞧着看,姿容怕也是不错,你怎么还睁眼说瞎话了。”

    范闲有口难言,“不是,”他有些气急败坏。“他还没长开自然像...”

    “哎呀,我跟你说不通...”他立时起身就要去追陈巨爽,倒被郭保坤堵个正着。“范闲你!”

    话没说完,就被范闲一挥手推搡到一旁,他没防备脚下不稳整个人歪倒坠地,啪地一声打落了桌案的瓜果茶点。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

    范闲却是紧盯眼前人。看陈巨爽有条不紊地慢慢上茶点,待上完最后一桌,他向前追了几步总算捉到人手。

    “巨爽,兄?”看着他这副模样,范闲竟有些痛心疾首。“这靖王世子府到底给你多少银两,能让你这般委屈自己啊。”

    他再度端量着。

    素白的长裙,长发挽成女子发髻拢到一侧,为了遮盖面色白粉想必也糊了满脸,脖子上恐怕也抹了不少。

    耳垂上还穿了珠链。

    天呐。

    范闲不由得捶足顿胸。“巨爽老弟,你这牺牲也未免太大了吧。”说话间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上了他的耳朵。“怎么连耳洞都打了?”

    不过触感却好,范闲难免多摩挲了几下。陈拒霜却浑身发毛,几乎是下意识直直拧住他手腕,微一用力范闲便立刻撤下手来。

    “巨爽老弟,没想到你手劲还挺大啊。”

    陈拒霜皮笑肉不笑,“农活干多了,粗手粗脚手劲自然大。”

    “哎,我不是这意思。”范闲连忙解释,“巨爽兄,不是让你在监察院门口等我么,你怎么又不辞而别了。”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倒是飞快。

    见他又不搭话,范闲只好再说。“你要是真缺钱,我范府请你,出靖王世子府两倍的银子的请你。”

    “也好过你在这儿,”他怕伤人自尊,可又觉得不能让他在这儿受辱。“男扮女装地挣银子啊。”

    陈拒霜一脸你在说什么的样子望着他,最后像是被气笑了。“范闲,有时我真怀疑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不是,你干这样儿的活真的开心么。”范闲仍是不解,“你这样违背心意的挣钱真的舒服么。”

    陈拒霜敛起笑容,抬眸注视他。“范大公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随心所欲地生活,更遑论会不会开心,会不会舒服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应该明白我的...”范闲哑然,以他现在的身份背景又如何能完全理解陈巨爽呢。

    他恐怕真的很需要银子。

    “范闲,有时候觉着你挺聪明的,可怎么有时候你又蠢钝如猪。”陈拒霜人冷冰冰的,话也冰冷地伤人。

    范闲委屈,难免高声反驳,“我不蠢,我才不是那个什么礼部尚猪呢。”

    “范闲!”

    “你说什么!”

    郭保坤一阵怒骂,才将二人交谈打断。他们二人虽隐在角落,却在方才已是众人视线的中心。

    尚且听不清他二人谈话,但看气氛暧昧,肯定有故事。

    范若若却想,原来哥哥要找的人竟是女子。喔,怪不得还说有缘自会相见,瞧,这不就见着了。

    李弘成却二丈摸不着头脑,范闲又是何时与自家婢女牵扯在一处的,他竟浑然不知。

    “我说什么郭少不是听得很清楚了么。”范闲还想同陈巨爽说些正事,被迫打断心情自然不爽。

    郭保坤方才摔得不轻,此刻正由贺宗纬好生搀扶着。“今日是诗会,不是让你来这儿同婢女卿卿我我的。”

    范闲也再懒得解释。名声风评不佳也好,借此机会退了婚约落得自在。

    “好,不卿卿我我了,郭少不就是要写诗么。”

    “写吧。”

    也让你们接受下九年义务制教育的洗礼吧。

    一首登高洋洋洒洒挥毫而下,整整一张纸道不尽那千载风流的时代。范闲将笔一扔,转头寻人又是不见踪影。

    他顿时又没了斗志,退出厅堂却在长廊转角见到了陈巨爽。

    他正在念自己刚刚写下的那首登高。正巧念到那句万里悲秋常作客,他转头就与范闲对上,“诗写的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手。”

    范闲却以为他在揶揄自己。“别开玩笑了,你不也知道么。”

    陈拒霜还想说些什么,眼神一凛,转头就走。范闲一愣正想跟上,却被来人叫住。“范闲。”

    “二殿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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