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梦回,已至晌午时分,我黯然呆躺一阵儿,只觉酒气倒涌,胃中抽痛,唤人熬来一碗热粥,慢吞吞喝完,精神便也恢复了。

    只是原计划做完沙盘就回府,不知为何,竟仿佛怯于回那称王称霸之地。

    直至元宵,我还赖在山上喝冷风。今年这天气也怪,年前两月不见冷,过完年倒是寒潮倒袭,山间落一层薄薄春雪,压在枝头,仿佛早开的梨花,清丽淡雅。

    今年气候异常,国运倒还顺遂。此次,那改名萧申屈的崔景初并未担任辽使,出使的这个小角色甚好说话,不仅未再提及索要岁币之事,也不曾因使馆未按期完工而借机刁难。据传,是因辽帝身患重疾,内政暗流汹涌,无暇他顾。

    自明老爷子过世,我连日噩梦,如今终能放下半颗心,难得静下性子赏雪,正陶然自得,忽闻院门“吱呀”一声。

    “今日不去宣德楼赏灯?”我疑惑问。

    江恒摇头苦笑:“连年都是繁冗仪式,今年更甚。劳心劳神,不堪其扰,便告了病假。”

    “卫王都知献殷勤,你还不去讨你老子好,小心他叫你继续赋闲念经。”我半作玩笑责备。

    “父皇已恩准我回工部视事。”江恒答。

    我喜上眉梢:“好事一桩啊,怎样庆祝?”

    “天宁观后山有座三台塔,高近十丈,不知宝珠可愿一同探幽登高,纵览雪景?”江恒笑问。

    “登高算什么庆祝?”我皱眉。

    “体欲常劳,病不得生。连日久站长坐,筋骨酸疼,血脉不畅,实非养生之道。”江恒答。

    “连静王殿下都静耐不住,今年这仪典得多繁琐?”我幸灾乐祸,摇头直笑,又道,“且等着,我去取枪。”

    回真常居取过枪,戴好袖箭,江恒也腰悬短剑,再唤一队侍卫在后护卫,我二人便漫步林间,向天宁观行去。

    沿途赏雪,心情舒畅,我闲聊道:“覃思,你那幅边塞图,还是少些意趣。赤霄军可不止有马军,步军、弓兵反倒占多数,还有一营炮兵。你说你那关隘上架几挺炮,得多威风?还有那荒山秃岭也没个意思,这时节站在关楼上,往南能望见托来雪山,洒满白面似的,好看得很。”

    “凭空所作,难免粗陋,见笑了。”江恒笑答。

    我偷瞄远处侍卫一眼,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景色还是要亲临其境才作得出来。西北也不止有马,骆驼才多,驼峰肉也是能吃的。一片肥驼峰,夹一片精瘦肉,烤得外焦里嫩,再撒一把胡椒面,香得神仙都下凡来。东京就没这口东西,即便有西北商人带骆驼来,人家也只肯卖带病的老骆驼,不好吃。哪日去西北,我亲手给你烤鲜的?”

    江恒闻言,神色微黯,旋即微笑应允:“好。”

    “赤霄关下还有一块燕鸣石,奇得很,分明只是块石头,敲上去竟能听见墙壁传来燕鸣回声。我听老兵讲,原先有一对燕子飞出关墙,日暮时,雌燕先回,雄燕落后一步,关门已闭,不能入关,于是悲鸣触墙而亡。雌燕哀恸欲绝,在墙内呼唤至死,其后魂灵不散。所以后来人一敲石头,就能听见双燕悲鸣。你说这对燕子也是,结伴外出,怎不比翼而归?无端端闹这一出悲剧,何苦来哉……”

    我一路叨念西北各样风物,江恒静静聆听,偶尔答上两句,不知不觉便已来到天宁观后山。

    今日元宵,东京城内各处欢庆,少有人来玄元山游览,天宁观后山更是静谧,仿若世外桃源。那座三台石塔矗立在山坡顶,飞檐挂雪,峻丽雄伟。塔身映照夕阳,错眼瞧去,倒像是透亮的灯塔。

    江恒望一眼西方晚霞,忽而眸中一亮:“快些,还可一观落日美景。”

    说罢,他当先一步踏上石阶,疾步向前。我不甘落后,紧随其后,腰间链枪随步伐轻轻碰撞,发出悦耳脆响。

    双双奔至塔下,那夕阳已落下半圆,天际霞光万道,苍鹭振翅高飞。鹭行悠然划过天际,仿佛云中仙人勾一道墨笔,作一幅活画,几息之间,那轮暖金色的半日便已滑入镶银的山岗,留一抹淡淡余晖。

    我叉腰而立,口呼白气,懊恼道:“早知路上我就少废话两句。”

    江恒眸中盛满霞光,更显明亮深邃。他微微一笑,看一眼塔门方向,略带喘息道:“再快些,还可赶上半场。”

    他以眼神示意我先行,我也不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奔入塔中,沿着狭窄而盘旋的楼梯飞奔,两道“咚咚”脚步声在塔壁上回响不停。

    疾速奔至十丈塔顶,我攀在洞窗上一瞧,果真见山岗后夕阳露出小半个发光的秃脑袋,回头催道:“快!快!它又要掉下去啦!”

    江恒气喘吁吁爬上最后一阶楼梯,大步扑到窗边,正好瞧见最后一瞬的落日。

    “落日竟能一天瞧两回?”我边喘边笑,望那暮色雪景,感叹道,“你那些歪书里,还当真有些名堂!”

    这斯文人体力难支,攀窗急喘,如呼云吐雾,少许缓过劲儿来,含笑问:“宝珠,赤霄关几时日落?”

    “夏季日长,冬季日短,每日都不同啊。元宵时节,大概是戌初。”我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

    江恒点头道:“东京今日日落,是酉正一刻。”

    “哎?”我大感惊奇,“从前没在意,都是同一轮明日,怎会不一样呢?”

    “里差。”江恒呼吸急促,眼神明亮,“前朝天文博士以日晷、水钟相互印证,发现四方时辰各异,谓之以‘里差’。今司天监以水运仪象台击鼓报刻,各地再照里差校对日晷,虽不甚精确,但东方日升日落,确比西方更早。”

    里差这东西我是头一回听说,更不解各地怎会时辰不一,正迷惑万分,又听他道:“此前,司天监官正辞官云游,偶至微尘苑拜访。他言及,同年同夜,太岁星位,于东京观之,较泉州更为南斜。”

    我愈发不解,他却又天南海北将话题一转:“赵无极不日前返京,虽未探得蓬莱,可他亦提及一事,若远方有巨舶行来,海天之际,先见桅杆,后显船身。”

    方才从山坡脚疾奔至塔顶,我已然有些气喘头晕,此刻更是晕头转向,只能茫然望他。

    “宝珠,若大地为平,不会如此。”江恒气息微喘,比手划圆,“唯有地圆,方有这般迹象。”

    地圆?

    我猛不防“噗嗤”一声,捧腹爆笑:“你还惦记这事?哈哈哈……你个王爷,成日不琢磨争权夺利,净琢磨这地是个马球?哈哈哈……你……哈哈哈……你可当真是个神仙……”

    笑得泪花直冒,我方觉失礼,尽力憋住大笑,攀窗撑直身,望他笑道:“你非要较这个真,那我陪你去东海绕一圈,且看看能不能往东走回大食。”

    说罢,我仍忍不住低头捂嘴偷笑。

    “宝珠……”江恒低唤一声。

    我含笑抬头,见他呼吸略急,额有薄汗,目蕴霞光。

    “你初来东京时,尚不及我肩头,光阴转瞬……”江恒怔怔低头,轻声呢喃,“竟已与耳鬓相齐……”

    我伸手比较,果真高了不少,心中得意之余,忽又想起刚入府时,我却扇仰头瞧他那一眼,那一眼……我怎会觉他冷清得像是盐湖映月?这画中仙分明是暖的啊,暖得像是手心握久的玉。

    我与他失神相望,目光似如云霞将融,幽静高塔中,只闻呼吸与心跳声。

    仙儿怎就生得这般好看?也不知怎样的倾国名姝,才与他堪配。

    思绪飘远,我比划在他耳畔的手险些抚上脸颊,忙拽回飞思,低头却又见他的胸膛随呼吸起伏,心中更乱,支吾玩笑道:“那时你瞧我,怕是只黑耗子吧?”

    “那时……”江恒止声片刻,轻柔一笑,“确像是个涂脂抹粉的黑炭郎。”

    “你……”我抬头嗔道,“绑你去西北暴晒三日,且看看谁比谁黑!”

    斗胆扯了老虎尾巴,这人竟还得意笑出声,又望向那漫天柔美晚霞,轻声问:“宝珠,山间冷僻,一同回府,可好?”

    “哦。”我含糊应一声,又见他回眸微笑,脑子更成一团浆糊。

    心思纷乱回微尘苑,简略收拾行装,入夜前便已乘车回程。车内烘有碳炉,温暖如春,暖气夹着若有似无的幽甜墨香,叫人心宁神舒,骨节生软,可偏又有一芽莫名躁动,经这暖气一诱,便在心田间胡乱生长,不知不觉已蔓了一片。

    我不禁瞄向江恒的额头,暗想:到底是这木炭带香,还是他爬山出了层薄汗,那汗香勾得人心猿意马?

    恰此时,他也不经意转眸看我,目光交汇一瞬,又迅速错开。

    我慌忙别过脸去,撩开车帘望向窗外,耳热心烫,暗自思量:他难道对我……有那意思?

    可不对呀,小子瞧上丫头,不是扯辫子、偷头花,便是往人鞋里塞狗屎。或是远远见那丫头走来,突地就撩起衣袖,咋咋呼呼跟身边的兄弟比谁胳膊粗,或是莫名其妙挥舞棍棒,耍弄几式功夫,傻子似的丢人现眼。

    至于那些个胆大的,则会上前搭讪,夸人家头发养得好,夸人家新衣裳漂亮,夸人家的粉儿香,问她粉儿是在哪处买,他也想给家中姊妹买两盒。从没哪个小子好容易约丫头私会,不着急忙忙慌倾诉衷肠,反而天南地北论这地是圆是方。

    便是那些个胆小的,也会情难自禁偷瞄心上人。那眼睛管都管不住,那眼神藏也藏不住,旁人一见就知,更是起哄,闹得他的脸羞成猴屁股。要说偷瞄这事,我十回瞄他,至多只见他两回瞄我,且立刻就淡然回避,也没闹个大红脸。

    再者说,两个小子同看上一个丫头,不是争相献殷勤,便是私底下打架。他既曾误会我和霍文彦有一腿,为何却只是规劝勿要跟三教九流厮混,从未与人为难?难不成堂堂静亲王还怕一个不能袭爵的纨绔不成?

    我夜光虎向来心细如发,洞察秋毫。老早我就发现霍文彦那厮几杯酒下肚,身子歪歪斜斜就向我近处靠。为何我常与他把盏畅谈,他皆是客客气气、坦坦荡荡,从不借酒狎近,更不曾拐弯抹角开些轻薄玩笑?

    排除种种迹象,我黯然回悟:也对,先不论那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他这样一尊美神仙,又岂会瞧上黑炭郎?樊三就是个披娘们皮的爷们,除霍文彦那尝腻脂粉的纨绔,谁不是只想跟我拜把子?大约,是方才塔顶之上,孤男寡女,气喘吁吁,叫我遐想连篇,错将友谊当情愫吧?

    漫漫神游间,马车已驶入京城。今日宣德楼照例有灯山歌舞,人潮都往那处涌,外城的街道反倒显得冷清。食肆、货店门扉紧闭,仅从门缝里透出光亮与些微喧闹,也有货郎在寒风中叫卖雪柳、幡胜及各式小吃,应者寥寥。

    从保康门入内城,四周便热闹起来,宣德楼前的鼓乐喧闹声嗡嗡回响,街边依然百戏纷呈,夜市也依旧灯火通明,店堂中暖炉烘得火热,便是卷帘迎客也无妨。跑堂的小厮个个儿技艺高超,肩上叠着十来个碗碟,笑咧咧在食客间穿梭行菜,还有歌妓不呼自来,主动为客人献唱,求人打赏。

    我已在清山寡水间闭门大半月,乍然被这幅世俗景致一勾,笑问:“覃思,晚膳还没用,吃碗元宵去,怎样?”

    江恒含笑应允,命人停车。我顺手往身边一摸,这才发现没带帷帽。

    平日我虽顶着“江三”的假名,男装招摇过市,但只要是女装出行,还是依规依矩戴上帷帽,免得叫谁瞧见我这女眷抛头露面,去仁明殿告黑状。

    “无妨。”江恒不以为意,邀我下车。

    我二人寻一处街边小铺,点了两碗元宵,坐在炉边矮凳上等候。江恒不愿扰民,未让护卫清场围铺,是以不时有系着青布巾的女俊糟来兜售酒食果子。我懒得纠缠,爽快掏钱,架不住一茬接一茬来人,元宵还没端上来,矮桌已堆得满满当当。也不知这群娘们是见我像冤大头,还是见对面那位郎君俊,借着售卖来搭讪。

    早知如此,就进店寻个雅间!

    我烦叹一声:“你才该戴帷帽!这倒好,十来文的元宵,多花上好几两!”

    “加征商税,商户不易。宝珠慷慨解囊,实乃善举。”江恒微笑道。

    我佯怒嗔一眼:“散我的财,你当然大方!”

    “明日备礼偿谢,如何?”江恒问。

    我挥手又打发走一个女俊糟,问:“什么礼?”

    江恒高深莫测不答,只唤莫问来将满桌东西收走,并吩咐不惹守在摊外,若再有人来兜售,便直接买下,免得扰人清静。

    不多时,元宵煮好端来。东京人就是讲究,路边小摊也用橙羹调底,撒几粒芝麻,酸甜香糯,分外入口。方姨做的元宵,猪油放太多,馅也调得甜,吃头几个还成,多吃几口腻得慌。也不知我这嘴养刁了,回西北该怎办。

    我边吹滚烫的元宵,边感叹:“亏得是你截胡,要是落进那位后院,我哪能自在出门,坐在路边吃这碗元宵?”

    江恒含笑望我,似有话欲言。我却抢先开口:“覃思,谢你。这三年旅居,我玩得很畅快,又长许多见识,都有些……乐不思西北了。只是,东京虽好,我闲在这儿,至多只能开家武行,小打小闹的,正经来一队军马都不能敌。”

    除非……

    哪有除非?那紫毛小狮子如今文有中书省,武有殿前司与枢密院,大梁储君呼之欲出。除非我能枪挑帝王,脚踩相王,将静王架上宝座。可我又哪来那本事?只能灰溜溜滚回西北吃沙子。连沙都指不定还能吃上几口,便不知要更戍去何方。

    江恒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垂眸凝望着碗中热气腾腾的元宵,并未言语。

    回府后,依旧各宿各院。翌日尚在年节,不必上朝,他又邀我去外城布坊,说是为昨日那顿元宵,特备礼偿谢。

    布坊我也不时巡视,知那水轮纺车如今已建三台,可当他命人抬出十来箱各色红布时,我仍吃惊不已。

    “这是……葛布?”我细摸那面料,质地挺括,织纹工整。

    江恒点头:“如今纺机几经改良,不仅能纺麻,亦能纺葛。”

    “葛布可是好东西啊!麻布虽轻便透汗,实在不耐磨。今后全军将士能穿葛布,那得多舒坦!”我拍手叫好,兴致勃勃跑去纺车房,伸手想摸这三台宝贝,可又怕碰坏,只能搓着手,在原地转圈观看。

    专心养护器械的涂工见我这般模样,一言不发,眉头却越皱越紧,显然是嫌我碍事。

    我尴尬挠头,转身对江恒笑道:“十几箱葛布,我得穿到猴年马月去?到时浩浩荡荡运回家,人家还当我是布贩子呢!”

    江恒望向纺车,怅然笑问:“纺机若再得精进,定可纺棉织丝。届时,不论宝珠身在何方,恒便送去百箱新布,可好?”

    见他如此神态,我满腔欢喜中,无端端吹进几丝愁云,喜气与愁云甫一相触,吹气似的膨胀,撑得人心闷。我低头失神片刻,复又笑道:“兄弟仗义!时辰还早,不如去玉津园,我猎两只狍子来,权当谢礼?”

    “好。”江恒淡笑应许。

    安排好布箱装车,我便带上西虎堂十来人护卫在后,与他打马游街在前。

    一路居高临下而观,今年外城显见萧条,虽逢年节,却有好些店铺紧闭大门,门可罗雀。听江恒所言,这些店铺多属豪商所有,租与百姓做些小本生意。去年商税一加,本就经营艰难,豪商却趁机加租,以致小商贩入不敷出,只能舍弃经商的营生,勉强凭手艺四处帮工,养家糊口。

    我生怕这话头再论下去,他又要念裁军经,正想寻别的闲话来聊,忽闻后方骚乱,扭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失控,在街道间横冲直撞。那马夫惊叫着“快躲开”,行人却避让不及,瞬时倒下好几个。

    “石头!”我喝令一声。

    敦石头得令,立时率两骑奔出,左右夹住马车,试图将其逼停。不料那马却更惊,直将车夫甩下去。眼见着车就要撞入街边成排的小摊,我忙扬鞭催马赶去,将链枪急甩而出,拌住马腿。与此同时,敦石头自斜刺里飞身下马,一声震天暴喝,凭一身惊世骇俗的蛮力,硬生生将马车后辙拽住,于千钧一发之际,在小摊前将车拽停。

    百姓惊呼连连,四散奔逃,车内却缓缓爬出一名花容失色的美娇娘。她见闯下大祸,忙又缩头向车内求助:“爷……”

    几个仆从自远处仓皇赶来,亦是手足无措。车内之人却始终不肯露面,更无半句言语。

    我策马至车前,冷声质问:“你马惊了,也非有意伤人。只是这满地伤者,你置之不理,是要我叫官府过来?”

    “这……这……老夫年迈体衰,腿脚不便……”车内人支吾半晌。

    “何公。”江恒不知何时已策马过来,从容召那车内人。

    “啊?静……这……”车内匆匆爬出个白发老者,颤颤巍巍行礼。

    “免。”江恒淡然免礼,又道,“万幸未酿成大祸,何公还需尽心安抚伤者,妥善处理。”

    老者连连应承,忙带人查看伤者。江恒又命莫问从旁协助,将伤者就近送往医馆救治。

    我琢磨那声“何公”,纳闷问:“这是……何尚书?听说他只四十出头,怎满头白发?”

    “少白头。”江恒难得讥讽一声,“老狐狸,全凭这头白发倚老佯呆。”

    我“噗嗤”一笑:“我当你那些鬼把戏哪儿学的,原来名师在此啊。”

    江恒眉心微蹙,显然跟这老狐狸斗智斗勇,吃过不少暗亏。

    我幸灾乐祸之余,又回想起两年前在这外城,我俩也是要去玉津园,却遇那朱相的好儿子朱承兢纵马伤人,殴打太学生,江恒婉言制止,反遭那不可一世的纨绔奚落。而今,工部尚书惊马误伤百姓,他只需一声不咸不淡的“何公”,便叫人家乖乖下车去善后。

    “真好。”我不禁叨念一声。

    江恒疑惑看来,我灿然笑道:“真好!”

    江恒依旧不解我意,却也回以微笑。

    这时,何正忠收拾好烂摊子,谨小慎微作揖请示。江恒也不为难,客气安抚几句,再叮嘱务必妥善解决后事,便让他退下。

    我见何正忠体贴万分搀扶那美娇娘,又问:“瞧他为老不尊的,倒还怜香惜玉。这美娇娘是他小妾?”

    “外室。”江恒答,“何尚书惧内,不敢纳妾,故而在外城玉堂巷置办外宅。想来他是顾虑走漏风声,因而不愿露面。”

    我揶揄道:“静王殿下手眼通天啊,怪不得工部被你驯得服服帖帖,原是揪住了老尚书的小辫子。”

    “何曾治服?依旧是满堂滑吏。”江恒无奈摇头,又问,“可还去玉津园?”

    “去啊。我瞧着都是轻伤,有那老狐狸善后担着,不用操心。”我拱手恭维,“静王殿下菩萨心肠,雷霆手段,三言两语便为百姓化解危机。今日三儿亲手烤两只狍子,替百姓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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