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事,便是徐大人带人撞开了门,发现汪班主死了,这查案的事,我就不太说得清楚了。”

    云逸杰点头道:“后面的事我从徐大人那里了解了,能讲完这么些事情,我对生香姑娘已是万分感激。”

    生香吓得跳起来,连连后退:“大人快别这么说,我有什么好感激的,不过一个小丫鬟罢了。”

    “此言差矣,不论是何身份,感激之情如何能变?”云逸杰道,“下次来时,再好好感谢生香姑娘和阿樱姑娘。殿下,我们走吧。”

    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这回换做生香攥着阿樱的袖子,皱着两弯青眉:“阿樱姐,你说这些大官人,会是真心实意感谢我么?我看,都是嘴上说说吧。”

    “嗯……”阿樱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不知这样好的官,是真是假。”

    -

    云逸杰走在路上,越走越快,眉头紧锁。

    “敏理,可是有何不妥?”

    云逸杰抬头,见天色已晚,步伐更加快起来。

    “现在看来,我所能抓到的最大疑点便是汪梅的死因,此事有些蹊跷,我已有了些猜想,现下去县衙看看验尸单再说。”

    谢明乾道:“我与你同去。”

    “再好不过。”云逸杰的笑转瞬即逝,“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去问那个人,恐怕没有谁能给出答案。”

    “是谁?”

    云逸杰裹紧外衫,初秋的禹城已有了些凉意,她缓缓道:“陈祥。”

    徐友来将手中的验尸单往烛火下凑近了些:“云大人,这验尸单上就是这么说的。”

    “服毒自尽?”云逸杰负手而立,“既是服毒自尽,怎么没有写尸身上中毒的痕迹?面部可有青紫?这些都没有记录。还有掉落在血泊中的那枚嵌玉镶珠纹金簪,是谁的?又是为何掉在汪梅房间的?”

    徐友来思索道:“或许是陈仵作没有记录罢了,如今尸体都埋了,又经洪水,不知还能否找到。那枚金簪我问过了,说是一位叫于星澜的姑娘前些年得了打赏,特意请铺子打的,醉红轩的女子上到顾紫陈,下到煮饭的婆子,只要是女子,都送了一支。本来也是要调查清楚是谁掉了簪子的,可惜洪水来了,等大水过后再去问的时候,好多人都说丢了东西,也就拿不清楚到底是谁掉的了。”

    云逸杰看向谢明乾,谢明乾心领神会:“破山,你去查查那家铺子,看看这簪子上面是否有些不同,或者各人有特殊的标记,或许能知道这枚簪子是谁的。”

    “好。”

    “辛苦破山兄弟了。”徐友来不住地点头,“如此甚好。”

    云逸杰道:“验尸的事,明日请陈仵作来一趟县衙,我得仔细问问他。”

    “我明日一大早便差人去请。”徐友来道。

    “除此之外,汪梅的尸身也派人找一找,我想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许要再验一次尸。”

    “明白。”徐友来心中长叹一口气,隐隐为明日的事担心起来。

    翌日,去请陈祥的卫士回禀道:“幽王殿下、徐大人、云大人,陈仵作说他抱病在身,那验尸单上,他该写的都写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他来也无济于事,叫我给各位大人回话,此事他真的再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云逸杰双眼眯紧,斩钉截铁道:“如此,想必是真的有鬼了。幽王殿下,恐怕要辛苦你走一趟了。”

    谢明乾会意,掂了掂手里的当关剑,笑道:“去去就来。”

    等待时,徐友来沏上茶,给云逸杰递上一盏,茶香四溢烟雾缭绕之间,他想张口说什么,谢明乾却已经拎着陈祥回来了。

    “哎哟……幽王殿下饶命!”

    谢明乾将陈祥扔在玄鉴堂下,指着他厉声道:“这小子做贼心虚,看见我就想跑,看来敏理猜的果真不错,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如实招来!”

    陈祥早已被吓得面白如霜,哆哆嗦嗦爬起来:“各位大人,我只有这贱命一条,你们若想要便直接拿去就是,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只求不牵连家人,让我爷爷安享晚年,我姑姑和妹妹好好的,便心满意足了!”

    徐友来气不打一处来,“啪”地拍响桌子:“好个陈祥,真是满口胡言!叫你来不过是询问汪梅的验尸结果,你推三阻四,才劳烦幽王殿下亲自去寻,你倒好,张口闭口说我们要你的命,我们官府岂不成了草菅人命的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陈祥擦去额上虚汗,捏紧拳头壮胆,偏过头不服气道:“幽王殿下当时请我同去南都,说叫我做人证,却不说是做什么人证、是为了何事,去了之后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等着调遣,最后不知是幽王殿下计划落空还是怎么的,总之又什么都不说便把我送回来。我知道叫我去是干什么的!不过是做个替死鬼罢了!”

    谢明乾失笑道:“叫你做替死鬼?那你倒是说说看,叫你如何做替死鬼?做谁的替死鬼?”

    陈祥的目光不自然地往地上瞟:“谁、谁能知道幽王殿下的安排呀,左不过是幽王在哪里犯了错,叫我这么个平头老百姓去顶罪罢了!”

    “陈祥啊陈祥,那时你承认自己的身世,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有些气度的人,”谢明乾道,“却不想,你胆小如鼠、心智不坚,如此揣测竟然也信了?”

    谢明乾无奈看着陈祥:“叫你去做人证,是为了给当年为你父亲治病的郎中做个证,这是同你讲过的,再无其他目的。到了南都,此事被压下来,皇帝嘱咐过不许再节外生枝,我若还叫你去,那才叫害了你呢。既然用不到你帮忙,自然也就放你回去了,这么点小事,我以为你我心知肚明,却不想你那弯来弯去的心思和蠢主意这么多!”

    谢明乾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甩手背过身去。

    陈祥呆呆地愣在原地,恍然明白过来这一切不过就是这么简单,做不成人证便放他回来,他并不损失什么,怎么那时就信了那黑衣人的话,觉得自己陷入好大一个阴谋里去了呢?

    是啊,都怪那黑衣人说:“你表妹深受器重,让你做替死鬼,既能解决幽王的麻烦,也能给蒋玉蓉腾地方,她们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么一句话,叫他惴惴不安地信了那鬼话。

    “大、大人……”陈祥见谢明乾不肯看他,便转向徐友来,“我……我鬼迷了心窍了……”

    徐友来道:“你啊你,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脑子里缺根筋呢?”

    “你说的这些,跟你在验尸单上撒谎有什么关系?”云逸杰站在霸王桌旁,幽幽望着陈祥,“莫非……是谁来同你讲了幽王的诡计,再告诉你在验尸单上撒谎,便可以报复我们?”

    陈祥撒谎一事,费力不讨好,想来是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之下做出来的,若非如此,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果然,陈祥痛哭流涕道:“云大人明鉴,我真的是被骗了,我这下才反应过来,在验尸单上撒谎,除了将汪梅死亡的真相隐藏,不能给任何人带来损失。我一不该相信陷害之说,二不该做出这样有违仵作之职的行为,我实在是该死!求大人责罚!”

    “行了,”云逸杰手一挥,坐下重又端起茶杯,“你只管说是何人指使,验尸的真实结果到底是什么。”

    “我、我也不知是何人指使呀!我只知那夜验完尸我写完验尸单便睡了,有个黑衣人半夜敲开我的窗,把我吓了一跳,他捂住我的嘴,叫我不许叫喊。他是个男的,应当是个练家子,我动弹不得,只能听他的。”

    “之后他便说,他知道我妹妹偷偷到县衙验尸的事儿,还说我妹妹得了用,是件奇怪的事。大昭哪有女人为公家办事的道理,那些官大人任用玉蓉,一定是另有所图!我、我当时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便起了疑心。后来他再说叫我去做证人是为了一石二鸟,利用我脱罪的同时还能让玉蓉接替我做仵作,他说玉蓉是个女子,好拿捏,你们、你们是要借此掌握禹城的案子,好谋划惊天大秘密,置禹城百姓于不顾!”

    “那你现在可清楚了?置百姓于不顾的,到底是我幽王,还是你这违背良心的仵作?”谢明乾怒斥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陈祥太过着急,嘴皮子不利索起来,“至于汪梅,他其实不是自杀的。那时赶到现场,他的酒水里确实有砒霜,可是他的酒杯是干的,酒壶里少了一部分酒,我在他被血水打湿的袖子上闻到了酒香味,想必是有人将放了砒霜的酒倒掉一些,再在现场留下装砒霜的纸袋,伪装成汪梅喝过的样子,实则他并没有中毒的痕迹,是因为后脑勺的伤流血过多而死的,死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片撕下来的纸,上面写的字像是戏本子。”

    “那黑衣人对我说,叫我写一份假的验尸单,只需要写他是自己放砒霜毒死自己的,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我、我就照做了。”

    云逸杰轻飘飘地看了徐友来一眼,悠悠道:“仅凭这些,就断定汪梅是自杀?难道就没查一查这砒霜的来历?”

    “查了呀,可是……”徐友来身子一僵,猛然间发现他犯了个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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