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灰的云层铺满天空，遥望远山之后，挡住了初升的太阳。
四郎侧过头看向背对着他蜷缩着睡着的人。
翠娘感觉到一瞬而逝的杀意。
醒来后坐到一旁，四郎昨晚选择的地方是一个山崖上，眼前云雾缭绕，山峦起伏，如层层铺开的水墨画卷，青绿的颜色覆盖山头，隔着云雾若隐若现，清脆的鸟鸣在山谷中轻轻回荡。
类似的景物见得多了，最开始的震撼几乎荡然无存，但每次见到，依然能心情好些，呼吸顺畅一些。
四郎递过来两个包子，翠娘接过后坐在一旁，一边吃一边看了看四郎，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的不对劲呢？
中午是在一个路边的摊子上休息，边上有修士在聊天。
修士聊天偶尔会开隔音结界隔开凡人，但大多是时候，不是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不会隔开。
“就月河镇那儿，出了七只厉鬼，足足七只！真是见了鬼了！”
“不是说没什么伤亡吗？”
“那倒没有，不过也就有几个权贵暴毙，查了一下他们的信息，背后据说是凡间一个什么堂什么殿的，负责管理那个斗兽场，都是凡人，胆子真是不小，仙仁台年年讲不要信修士说这么做能改命那么做能长生的不要相信邪修能和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真那么好咱们修士能不早用自己身上了，这世上还会有苦哈哈到处冒死找修炼资源的修士，还会有邪修，奈何年年有人不信正偏信邪，尽在找死。
仙门赶到他们总堂总殿的时候，都死绝了，魂魄都不留一个，惨，要我说就该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各个仙仁台放一个，每年放一遍。”
[放了也没用，喜欢找死的人，怎么拦都拦不住，再说了，仙门人那么爱积德，巴不得多出几件大事好去积德呢。
唉，现在边境是不是打起来了，唉，好多魂魄，到嘴的魂魄都飞了，唉。]
对面的人似有点不赞同，因为留影石没那么多，也没那么能存影像，在凡人眼里更难看清都记录了什么东西。
仙仁台基本都有一面墙，挂满了各种怀揣恶意的邪修诱导凡人最终凡人财命两空的事，因为凡人识字的不多，所以仙仁台也会定期请说书先生来讲，有些修士积极一点会自己去讲，年年讲，年年有人听，但也几乎年年有凡人不听劝，害了自己又害旁人，修士除了去善后，也没什么办法。
“也不对，仙仁台那个小修士不是为了稳住那个不知道是谁改的阵，死了吗？据说阵法不稳，那人硬是撑了许久，死成一滩。”
[唉，直接丢给仙门去管怎么不早说，白叫我担心了这一路，眼泪哗哗哗地流啊心脏砰砰砰地碎……]
“人家不是成鬼修了吗！能稳住整个阵和阵里近千的鬼，至少得是超品，哪算死了？”
“这还不算？”
“有人说那阵是地下逃出来的那个厉鬼改的。”
“怎么可能，那斗兽场抓的都是凡人，连引气入体的修士都不抓，就算有人死后成厉鬼，也不可能会改那么大的阵啊，不是说那个来看阵的二品大阵师都赞叹改得精妙吗？”
“唉，我可听说，那处仙仁台的那位，就是曾经那个临门一脚就踏进超品行列的云天水阁大修士，因为不甘心于比自己修为低的师兄继任峰主之位，存心陷害，反把自己害了，直接跌到了八品，销声匿迹了的那位，本以为早死了，果然啊，天之骄子果然到哪都是天之骄子！”
魏双霖暗暗一个白眼，真正销声匿迹的天子骄子可比东山再起的多了去了，再者，能成鬼靠的从来不是资质，而是执念，执念够深，凡人都能原地变超品厉鬼。
先前说话的人继续感叹，手指比划着瞪大了眼睛：“除了那七个厉鬼，逃出的那个不算就是八个，还有那么多小鬼！其中地缚灵还占了绝大部分，那里的凡人都被要求搬家了，凤起云山直接开的飞舟给搬的家，那么大的飞舟！我都没坐过，啧，那小镇多半会成为新的鬼城，等过段时间，咋们去看看能不能大赚一笔。”
“嗯。”
翠娘默默听着他们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水方镇，现在还在满镇子飘着妖鬼，七十岁老头都怀孕了，河水都被抽干了，河床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解决。
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聊着聊着又聊到今早刚听说的最新消息，爱说的那个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唉，还有一件事，我今早儿刚知道的，凤起云山度念城城主你知道吧？实际三十年前就被夺舍，跟月河镇的事儿牵扯不浅，最近不是又可是大检查了吗？刚从秘境出来就被拉去问话，祖宗十八代都要问出来了，几千年没这么查过了，真是要好一阵热闹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自有我的门路，以后你们跟了我混，准没错儿。”
一群修士算了帐便离开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现世里，度念城城主据说是去雪山找灵药的时候，受了重伤，被救回来后治了许久才醒，传位给自己三弟子后就闭关了，并没有夺舍一说，不过要说夺舍，云天水阁丹行峰峰住被夺舍这事儿六百年后倒是闹得沸沸扬扬。
主要还是那人一边养出了不少奇花异草，炼出了各种新品丹药还改善了很多丹方，马上就要夺得第一炼丹师的名号了，但有人发现，云天水阁的药材库被他掏了大半了，查着查着就查出来了他不对劲了。
他们不能因为夺舍之人的惊才绝艳就忘了被夺舍的人，在被夺舍之前就是峰住了，炼丹水平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也绝对不会差，就算打比方原先被夺舍的只是个普通人，那也没有活该被夺舍的道理。
但夺舍之人成就够高，前途无量，为此有很多人反对处死，关起来后关于那人该不该死争论不休时，还没争论出个所以然，那人就自爆了，丹行峰塌了一半。
即使如此，八百年后还有人扼腕叹息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被云天水阁逼死了，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很难评价。
这次近秘境，云天水阁的人不少，不知道丹行峰的修士有没有，也不知道那位峰主有没有被夺舍了，翠娘想起慕容语舒，算了，反正她管不着那些事。
度念城城主会不会是魔君鬼尸呢？
离得远，她也管不着，再说吧。
翠娘把碗里的汤都喝完了，放下碗道：“我吃饱了。”
四郎便说：“走吧。”
翠娘感觉有点撑，点点头：“哦。”
[她吃撑好几次了，你是眼瞎还是脑残？一口气吃成胖子要不得，蠢货，该死……]
走在街上也是随便走走，走久了还有些热，走着走着就走到河边，再走一会儿应该就要到之前问到的客栈了。
远处河边陡然一阵喧哗，转过头看去的时候是有人落水了，正胡乱扑腾，边上正钓鱼的人放下鱼竿跳进水里去捞人。
翠娘和四郎停下来看，那个去捞人的人被拽住了，岸上的人恨铁不成钢大声指导没用，虽然河水不怎么流动，但眼看着两个人都要这么沉了，急的跳脚，旁边又有一个人跳了下去，紧接着又跳了一个。
最后是都捞上来了，远远地就听到大骂：“你个蠢货，你是钓鱼不是鱼钓你，钓到了激动得掉水了还是头一回见！”
“对咳咳不住对不住咳咳。”
四郎问翠娘：“想钓鱼？”
翠娘不确定四郎问这个是他自己想钓鱼还是只是随口问问。
她也就看了一下，没表现得想钓鱼啊。
翠娘回答：“不想。”
多麻烦，工具没有，钓半天钓不上来一条白白浪费了时间，钓上来了也麻烦。
“那你想做什么？”
翠娘：“修炼。”
四郎莞尔：“那就回去修炼吧。”
情绪难明，倒依旧是好说话的。
干巴巴地继续打坐，四郎从一开始教给她的引气入体方式就有错误，不是不会成功，但肯定不可能很快成功，她当初就是走的这一套流程，虽然记不清了，但翠娘觉得她师尊给她讲得更多更清楚，就那样她也耗费三个半月才引气入体成功。
如今四郎东拼西凑讲出的东西很难评，虽然之前翠娘觉得自己再一次修行不会更好更快，但她现在觉得自己想引气入体随时可以，但是如果她还引气入体很快就非常不正常了。
又坐了一会儿，翠娘下了床开门要出去，四郎游魂一样跟在了后面。
至今，除了呆茅厕里和沐浴能短暂离开他的视线，其他时候几乎就没出过他的视线，即使经常走在他身后。
翠娘回过头，他手上的尸斑更明显了，脖颈下也有一点，偶尔会露出来一角，用的幻术并不高明，这一点至少证明，他现在还没发现她也是修，或者，其实知道了，就是故意露出来给她看的。
最近的天气忽冷忽热，晚今天晚上就是闷热得不像话，翻来覆去睡不着，踢开被子没一会儿四郎还给她盖了回来，他真的，好好修炼不好吗，天天要管她盖被的也不是不行，能不能长点眼睛看看她额头的汗水。
这到底是愚蠢的关心，还是刻意的折腾？
四郎侧过头看向背对着他蜷缩着睡着的人。
翠娘感觉到一瞬而逝的杀意。
醒来后坐到一旁，四郎昨晚选择的地方是一个山崖上，眼前云雾缭绕，山峦起伏，如层层铺开的水墨画卷，青绿的颜色覆盖山头，隔着云雾若隐若现，清脆的鸟鸣在山谷中轻轻回荡。
类似的景物见得多了，最开始的震撼几乎荡然无存，但每次见到，依然能心情好些，呼吸顺畅一些。
四郎递过来两个包子，翠娘接过后坐在一旁，一边吃一边看了看四郎，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的不对劲呢？
中午是在一个路边的摊子上休息，边上有修士在聊天。
修士聊天偶尔会开隔音结界隔开凡人，但大多是时候，不是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不会隔开。
“就月河镇那儿，出了七只厉鬼，足足七只！真是见了鬼了！”
“不是说没什么伤亡吗？”
“那倒没有，不过也就有几个权贵暴毙，查了一下他们的信息，背后据说是凡间一个什么堂什么殿的，负责管理那个斗兽场，都是凡人，胆子真是不小，仙仁台年年讲不要信修士说这么做能改命那么做能长生的不要相信邪修能和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真那么好咱们修士能不早用自己身上了，这世上还会有苦哈哈到处冒死找修炼资源的修士，还会有邪修，奈何年年有人不信正偏信邪，尽在找死。
仙门赶到他们总堂总殿的时候，都死绝了，魂魄都不留一个，惨，要我说就该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各个仙仁台放一个，每年放一遍。”
[放了也没用，喜欢找死的人，怎么拦都拦不住，再说了，仙门人那么爱积德，巴不得多出几件大事好去积德呢。
唉，现在边境是不是打起来了，唉，好多魂魄，到嘴的魂魄都飞了，唉。]
对面的人似有点不赞同，因为留影石没那么多，也没那么能存影像，在凡人眼里更难看清都记录了什么东西。
仙仁台基本都有一面墙，挂满了各种怀揣恶意的邪修诱导凡人最终凡人财命两空的事，因为凡人识字的不多，所以仙仁台也会定期请说书先生来讲，有些修士积极一点会自己去讲，年年讲，年年有人听，但也几乎年年有凡人不听劝，害了自己又害旁人，修士除了去善后，也没什么办法。
“也不对，仙仁台那个小修士不是为了稳住那个不知道是谁改的阵，死了吗？据说阵法不稳，那人硬是撑了许久，死成一滩。”
[唉，直接丢给仙门去管怎么不早说，白叫我担心了这一路，眼泪哗哗哗地流啊心脏砰砰砰地碎……]
“人家不是成鬼修了吗！能稳住整个阵和阵里近千的鬼，至少得是超品，哪算死了？”
“这还不算？”
“有人说那阵是地下逃出来的那个厉鬼改的。”
“怎么可能，那斗兽场抓的都是凡人，连引气入体的修士都不抓，就算有人死后成厉鬼，也不可能会改那么大的阵啊，不是说那个来看阵的二品大阵师都赞叹改得精妙吗？”
“唉，我可听说，那处仙仁台的那位，就是曾经那个临门一脚就踏进超品行列的云天水阁大修士，因为不甘心于比自己修为低的师兄继任峰主之位，存心陷害，反把自己害了，直接跌到了八品，销声匿迹了的那位，本以为早死了，果然啊，天之骄子果然到哪都是天之骄子！”
魏双霖暗暗一个白眼，真正销声匿迹的天子骄子可比东山再起的多了去了，再者，能成鬼靠的从来不是资质，而是执念，执念够深，凡人都能原地变超品厉鬼。
先前说话的人继续感叹，手指比划着瞪大了眼睛：“除了那七个厉鬼，逃出的那个不算就是八个，还有那么多小鬼！其中地缚灵还占了绝大部分，那里的凡人都被要求搬家了，凤起云山直接开的飞舟给搬的家，那么大的飞舟！我都没坐过，啧，那小镇多半会成为新的鬼城，等过段时间，咋们去看看能不能大赚一笔。”
“嗯。”
翠娘默默听着他们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水方镇，现在还在满镇子飘着妖鬼，七十岁老头都怀孕了，河水都被抽干了，河床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解决。
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聊着聊着又聊到今早刚听说的最新消息，爱说的那个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唉，还有一件事，我今早儿刚知道的，凤起云山度念城城主你知道吧？实际三十年前就被夺舍，跟月河镇的事儿牵扯不浅，最近不是又可是大检查了吗？刚从秘境出来就被拉去问话，祖宗十八代都要问出来了，几千年没这么查过了，真是要好一阵热闹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自有我的门路，以后你们跟了我混，准没错儿。”
一群修士算了帐便离开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现世里，度念城城主据说是去雪山找灵药的时候，受了重伤，被救回来后治了许久才醒，传位给自己三弟子后就闭关了，并没有夺舍一说，不过要说夺舍，云天水阁丹行峰峰住被夺舍这事儿六百年后倒是闹得沸沸扬扬。
主要还是那人一边养出了不少奇花异草，炼出了各种新品丹药还改善了很多丹方，马上就要夺得第一炼丹师的名号了，但有人发现，云天水阁的药材库被他掏了大半了，查着查着就查出来了他不对劲了。
他们不能因为夺舍之人的惊才绝艳就忘了被夺舍的人，在被夺舍之前就是峰住了，炼丹水平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也绝对不会差，就算打比方原先被夺舍的只是个普通人，那也没有活该被夺舍的道理。
但夺舍之人成就够高，前途无量，为此有很多人反对处死，关起来后关于那人该不该死争论不休时，还没争论出个所以然，那人就自爆了，丹行峰塌了一半。
即使如此，八百年后还有人扼腕叹息这么个惊才绝艳的人被云天水阁逼死了，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很难评价。
这次近秘境，云天水阁的人不少，不知道丹行峰的修士有没有，也不知道那位峰主有没有被夺舍了，翠娘想起慕容语舒，算了，反正她管不着那些事。
度念城城主会不会是魔君鬼尸呢？
离得远，她也管不着，再说吧。
翠娘把碗里的汤都喝完了，放下碗道：“我吃饱了。”
四郎便说：“走吧。”
翠娘感觉有点撑，点点头：“哦。”
[她吃撑好几次了，你是眼瞎还是脑残？一口气吃成胖子要不得，蠢货，该死……]
走在街上也是随便走走，走久了还有些热，走着走着就走到河边，再走一会儿应该就要到之前问到的客栈了。
远处河边陡然一阵喧哗，转过头看去的时候是有人落水了，正胡乱扑腾，边上正钓鱼的人放下鱼竿跳进水里去捞人。
翠娘和四郎停下来看，那个去捞人的人被拽住了，岸上的人恨铁不成钢大声指导没用，虽然河水不怎么流动，但眼看着两个人都要这么沉了，急的跳脚，旁边又有一个人跳了下去，紧接着又跳了一个。
最后是都捞上来了，远远地就听到大骂：“你个蠢货，你是钓鱼不是鱼钓你，钓到了激动得掉水了还是头一回见！”
“对咳咳不住对不住咳咳。”
四郎问翠娘：“想钓鱼？”
翠娘不确定四郎问这个是他自己想钓鱼还是只是随口问问。
她也就看了一下，没表现得想钓鱼啊。
翠娘回答：“不想。”
多麻烦，工具没有，钓半天钓不上来一条白白浪费了时间，钓上来了也麻烦。
“那你想做什么？”
翠娘：“修炼。”
四郎莞尔：“那就回去修炼吧。”
情绪难明，倒依旧是好说话的。
干巴巴地继续打坐，四郎从一开始教给她的引气入体方式就有错误，不是不会成功，但肯定不可能很快成功，她当初就是走的这一套流程，虽然记不清了，但翠娘觉得她师尊给她讲得更多更清楚，就那样她也耗费三个半月才引气入体成功。
如今四郎东拼西凑讲出的东西很难评，虽然之前翠娘觉得自己再一次修行不会更好更快，但她现在觉得自己想引气入体随时可以，但是如果她还引气入体很快就非常不正常了。
又坐了一会儿，翠娘下了床开门要出去，四郎游魂一样跟在了后面。
至今，除了呆茅厕里和沐浴能短暂离开他的视线，其他时候几乎就没出过他的视线，即使经常走在他身后。
翠娘回过头，他手上的尸斑更明显了，脖颈下也有一点，偶尔会露出来一角，用的幻术并不高明，这一点至少证明，他现在还没发现她也是修，或者，其实知道了，就是故意露出来给她看的。
最近的天气忽冷忽热，晚今天晚上就是闷热得不像话，翻来覆去睡不着，踢开被子没一会儿四郎还给她盖了回来，他真的，好好修炼不好吗，天天要管她盖被的也不是不行，能不能长点眼睛看看她额头的汗水。
这到底是愚蠢的关心，还是刻意的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