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去把仙童村的事散播到外界。”

    “此地事情古怪,非我等之力能够处理的。”

    血人消失后,只留下了最后借玉锦与岳烟二人之口说出的两句话。

    待人影消散后,简细雨看似不经意地往柳杉水的身边靠近,手悄悄搭在了腰边的剑上,警惕地向周围观察了一番,确认安全后,才开始尝试唤醒柳杉水。

    他推了推柳杉水的肩膀,压低声音:“你好好看看这是哪儿。”

    柳杉水作出了适时的反应,摆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随即赶紧左顾右盼,紧接着情绪由惊讶转变到恐慌,充满依赖求助地看向了简细雨,唇抿得很紧,眼神焦虑惶惑,连声线都在微微颤抖:“……我哥和玉锦呢?”

    “姑娘莫慌,他们二人应该还在那座庙里。”

    简细雨转而看向他们身后,柳杉水也跟着看去,只见有三个孩童在田野里嬉戏。

    一个扎着小辫,身着花衣的小男孩伸手去挠同伴的痒,同伴的年纪要比他大上一些,胖乎乎的,跑起路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他笨拙地往后躲,眼看着就要踩到后面小孩的鞋,后面小孩黑瘦,吊梢眼,尖嘴猴腮,大叫着跑开了。

    三个小孩看到了两位陌生人,多少是有点害怕,但嘴上一点不饶人:“你们几个是做啥的?别踩坏我们的麦子,滚!”

    黑瘦的小孩朝他们吐了口水,被他俩躲开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们大人呢?”

    没想到这时候都有小孩脱离大人的看护来这种极具有隐蔽性的地方玩。柳杉水关切又好心地问道。

    几个小孩不作答,各自看向了别处,脸上都有同出一辙的讥笑。

    “你裤子被人扒过吗?”花衣男孩出口惊人。

    简细雨被这些小孩莫名其妙的话语和动作搞生气了,半威胁道:“我跟你们商量个事,你们要是还不回家,我就向你们的爹娘告状了。你们说不说都没关系,我们可是村里请来的修士,只要我们跟村长一谈起你们,村长总知道你们爹娘是谁吧?”

    谁知这几个小孩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简细雨的这一番话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叛逆,他们做了个鬼脸,不知是谁把小石子和泥土攥手里一扬,尽落到简细雨身上了。

    几个小孩起着哄,如鸟雀般散开。

    “没法管。”简细雨气呼呼地嘟囔,他向柳杉水看去,发现她自始至终情绪都没有什么波澜,比他还要平静,像是刚才花衣男孩侮辱的是简细雨本人。

    “这地方的小孩子真皮。”

    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的小孩真野。柳杉水忽然开始怀念起现代上完课还要去各个补习班兴趣班继续消耗精力的小孩。

    几个小孩边跑边闹,还有几次想从柳杉水他们背后绕道偷袭,都以失败告终,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跑去了村子。

    顺手解决完几个小孩后,柳杉水开始思索为什么血人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这片田野来。

    听他们的话,像是想让他们先走一步?

    可她与简细雨是四人里修为最高的了,若是他们真的听信了血人说的话,岂不正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柳杉水秉承着先试试再说的原则,朝村庄相反的方向走去,简细雨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在原地犹豫了两秒,想伸手拦住她,中途却改变了想法,跟了上去。

    他们走到了麦田的尽头,麦田与荒地之间有一道很平整的交界线,交界线内是生机勃勃的小麦,交界线外寸草不生,那交界线似乎是一道能够跨越生死的鸿沟,如此违反常理地横贯在那里。

    走到那条无形的交界线前,柳杉水伸手,却触碰到了一面犹如实体般坚硬的透明墙。

    “是结界。”

    简细雨替她解答了疑问。

    村里的人明明说只有修士能够自由进出,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柳杉水收回了手抬头望向简细雨:“我们也出不去了,是吗?”

    简细雨的脸色不比她好看到哪里去,但还是故作轻松,拍了拍柳杉水的肩膀:“哪能,先去找你哥,其他的事之后再说。”

    他们向来时的路走去,昨天刚下了雨,土地里浸满了雨水,一踩一个泥脚印,踏得实了,鞋子拔出来还要费些力气。

    好不容易回到村里,脚下的地面换作了平整的青石砖,柳杉水费劲巴拉地把布鞋上粘的泥土从石砖边缘上蹭掉。

    简细雨走在前面,经常回头去查看柳杉水的状况,有一种想牵着柳杉水走却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纠结。

    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柳杉水快走几步跟上了他,先主动地扯着了简细雨的袖子。

    队伍里唯一手无寸铁毫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能够主动依靠简细雨,这让他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再为她私自乱跑或丢失而提心吊胆了。

    “仙人,我哥说你们修士的年龄普遍都比我爷爷大,这是真的假的?”柳杉水天真无邪地问。

    简细雨:“……”

    简细雨短暂的沉默过后,开始和她聊起外界修士那些不为人知的真实年龄。

    当然,为了不泄露当事人的秘密,他所讲的事都是经过自己改编的。

    她这一番话反而提醒了两人的年龄差距,不再让简细雨过度纠结于二人的性别问题,两人之间的氛围自然了很多。

    两人走在村庄边缘的小路上,忽听村里传来了如海浪般的欢呼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俨然正在举行什么盛典。

    二人对视一眼,决定过去看看热闹。

    越靠近村子中央,锣鼓声越大,拐过一处小巷子,巷子里的野猫野狗见有人过来,逃窜开来,有一只甚至撞到了柳杉水的小腿上,巷子里瞬间就空了,只剩下一地的排泄物。

    经过了那处巷子,庆典的盛况展露在他们眼前。

    村里众人都换了各家压箱底的衣裳,妇女姑娘施了粉黛,发髻簪花,聚在道路两旁翘首以盼,就连白发苍苍行动不便的老人也被家里的小辈扶起来,步履蹒跚佝偻着背也要过来凑热闹。

    被村民簇拥的是一乘轿子,轿子的轿帏是用金丝银线细细绣成的大红绣花绒布,轿顶是金雕的一座灵兽像,每串流苏都用上好的玉石珠宝系着,随着轿厢的晃动一甩一甩,就连轿杆的木料也是花梨木的,被八个身强力壮露脊梁的大小伙子扛着。

    扛轿的小伙子们个个皆面色红润,昂首挺胸,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荣誉,阳光把他们古铜色皮肤上的汗液照得水光粼粼,连发梢都不住往下滴着水。

    轿子两侧都有一排数量不少的人,他们各司其职,满脸通红的老汉吹唢呐喇叭;娴静的豆蔻少女提花篮撒花;敲锣打鼓的人边跳边敲;还有的人举旗,旗帜的绣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竟也是金丝绣的。

    村里的人几乎都聚集在这条街上,近乎痴迷狂热地凝望那乘轿子,又一阵又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喝彩。

    柳杉水二人好不容易才往人群里钻了进去,简细雨想找人问问此处发生了何事。但或许是周围的声音太吵太闹,简细雨的声音像是石沉大海,村民们没人搭理他。

    他们只得在路边看着村民们紧跟着那乘轿子,像是围着用来打窝的鱼食吃的鱼。轿子的前面有三个用来疏散群众的人,穿金戴玉,一身华服,面色肃重,各拿着一把未开锋的剑,若有村民挡路或未来得及散开,他们便会装模作样地拿剑重重举起轻轻落下,演戏似地叫他们让开一条路。

    队伍的前方,还有不固定的人来放鞭炮,轿子过来了,那必是走在了鞭炮轰鸣声中,地面宛如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专门铺了层由红纸屑铺就的厚实的红地毯。

    街两侧的村民也是忙乱的,轿子移一寸,他们也要跟着移一寸,其中还有不少让家中小辈回家拿炮仗的。

    狂热的人群中,只有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简细雨怕二人被人群冲散,拉着柳杉水离开了这里,到了不被游行队伍波及的远处。

    “你看见他们在庆祝什么了吗?”由于身高原因从那群男女老少的村民夺不到一寸景色,从头到尾什么都看不到的柳杉水一头雾水。

    简细雨为她简单地形容了一下人群中的场景。

    柳杉水:“听上去就像村里的习俗。”

    简细雨:“我觉得也是,总之看上去不像是婚娶。”

    二人又交头接耳了一番,没讨论个所以来,一个刚成年模样的男性匆匆忙忙从柳杉水背后跑过,结实的臂膀撞到了柳杉水。

    柳杉水被这有助跑加成的力道一推,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面朝下栽去,情急之下简细雨伸手胡乱往她身后一抓,抓到了几绺柳杉水的头发和背后的衣料。

    可柳杉水她背后能飘起的头发没有一根是长在她头皮毛孔里的。

    简细雨成功地把她扶住了,但新的危机又因此产生。

    简细雨低头看着手里的那一坨头发,再抬头看看一头干练短发的柳杉水,杵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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