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照，透过狭窄柴扉，似乎饿得没了力气，只延伸出一束清光，细而悠长。
一只肥硕的老鼠压根不怕我这面黄肌瘦的小人，隔着几尺唧唧笑着。
忽而一个转身，逃也似的飞去了角落。
光似乎被什么给遮挡，寻着去看，却见一只浑浊的老眼拼命往里窥。
那是村里的老光棍。
冷眼没什么表情，枕着后脑勺，一动也不动：“老畜生，你他娘的再看一眼就把你眼珠剜了。”
他哑着嗓子在门外，闷着一大口痰似的：“你阿妈答应了。做我媳妇，入了咱家，不会亏待你。”
听到这话，微坐起身。王锦？
不是，十几年过去都忘得一干二净见我像看陌生人，现在整这幺蛾子专恶心人？
外头这老光棍比我死成灰的太爷还要老，还怪有意思。头上毛都没几根，兜比脸干净，“不会亏待你”也说的出口？
暗觉好笑，站起来没什么力气地抽开半挂门栏，用了些劲迅速一脚踹开。
老光棍没防备，被门板砸得惊叫一声，跌倒在地四脚朝天。
活像一只吱哇乱叫的王八。
狼狈爬起来，本就丑陋的面孔像被拍扁一般可笑，猪鼻下流着两抹黑血。
“你！你爹不是把你锁死在里面了吗？！你怎么还能出来？”
他气急败坏，腥黄的眼里布满血丝，窝囊又粗鲁地乱嚷。
随意从角落踢出一个被斧子凿得不成样子的锁，目光落在门旁斜立的旧斧上。
“问我作甚。”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格外精彩。
死女表子。他骂。
他擦去鼻血，语言龌龊，不停用上勾栏，窑子之类的词语。
说我要是在里边这样野，早死八百回了。他当然不是怎么说的。那是用最下流的言语和黄色腔调骂的，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仿佛作践别人让他有了优越感，显得他不再狼狈似得。
还没骂完，见我一手抄起斧头，他瞬间安静下来，满面惊恐。
杀了他，这个念头一起，杀意疯狂叫嚣起来。
想一斧头砍下他的脑袋，可又怕脏。纠结着握紧斧柄，随后将斧头尖利处抵在他的颈脖比划，由于他在发抖，干枯的脖子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还没动手，他毫无征兆地狂骂起来。
他瘫软在地，却疯子一样，眼里满是血丝，歇斯底里喊要杀我。
可还没听完他颤抖的叫嚣，眼神瞟到他的下裤，杀意尽散，有些反胃。
“你真恶心。”
他忽的一愣，低头一看，脸上青白交加。
深色水漬从上延伸至裤脚，俨然是刚才吓尿了。
别开视线，有点想干呕。
后来他连滚带爬地离开，从此再没敢来。隔天去找王锦，走上那条陌生的路，那是青石板铺就的路。
空气干净，却莫名让我闻出奢靡的味道。
--
回到柴房，在薄薄稻草下抽出一块粗布。
又趴下从角落里的瓶瓶罐罐后的隐蔽小坑掏出几十枚铜钱，连带一些粗宣墨石。
衣物只有身上这一套，其他的除了斧头也没什么能带的。
为何要走？
因为这样明媚的天气，适合好好出去乱转。
－
巨大而高的圆台旁枯树停着一只灰鸟，一动不动像死了。
朝空中望了望，朝排列地不怎么整齐的白墙黑瓦走去。
穿过柳暗花明的小巷，来到一座古朴宅院前。
殷府侧门站着一个灰扑扑的家童，看到我有些惊讶：“小洼，你来帮忙啦？”
我是短工，按天拿铜板，由于殷府包吃包住，所以来的时间不少，他也眼熟我了。
笑着点头，先找领事，放下包袱说自己这次多待两天。
领事应允，随后分配了些工作。
打扫外院。其实并不难。
提着扫帚去到外院，细细清扫落叶，一堆堆地集到树下。
随后打水放于一旁拿软布拖把浸水，将青石板拖得一尘不染。
抹布揉搓拧干水，江长廊栏杆抹上一遍。
一天的工作，半日便做完了。
躺在松软的床上，摸着身旁包袱，静下来思索什么。
同房的小梨回来过一趟，看见我神色有些古怪。
“小洼，你怎的今日来？”
“不行么？”
小梨坐在自己床铺上，一面从她木箱里翻着什么东西，一面跟我解释。
“不是不行，只是这几日听那些长工说是要出什么事，镇外人陆陆续续都回家了。我不太清楚这些，不过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没人来，你也应该知道才是……”
话没说完外边有人喊她，她应了一声将东西收拾好，拿着要找的东西出去了。
不怎么在意地挠挠脑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再大还能要我命不成，大不了想想还能去哪。
午觉后有人找我，是领事。
“将你转为长工，活也轻松些，可好?”
狐疑看着领事，打趣道：“有这好事能找到我，有古怪啊。”
领事笑笑解释说:"你干得向来不错况且是留下不多的镇外人。家主说小少爷身边缺人，需要能干的。”
小少爷周围还缺人？
镇内镇外，加上下人闲聊时紧紧环绕的灾难，原先本以为是笑谈，现下愈发显现异样。
我皱眉喃喃道：“老爷说的……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面前人抬头看天一边感叹天气好一边挠头，最后只能叹口气道：“你到时自会知晓。只怕不要吓到你。若你同意，家主会保你平安无恙。”
听了半天，感觉没什么问题，隐隐又觉得不对劲。
这话说的其实很清楚。
要想保平安要么现在出镇，要么答应伺候殷小少爷。而留在镇内没有老爷的法子，不知会发生什么。
除了我去过的几个地方，外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
况且殷小少爷虽没见过面，不过风评向来极佳，这样一权衡，还是选择答应。
领事眼神赞许地点头，回去复命。
他的办事效率很高，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回来领我去见殷家主。
气势宏伟的主屋有着雕梁画栋的琉璃柱，青绿色的孔雀石绕着牌匾镶了一圈，显得庄重而肃穆。
门口还有着价值不菲的奇花异草，布景格外清秀顺眼。
殷老爷站在外边细细浇花，听到脚步声回头，放下花壶背手而立。
面容有些严肃的殷老爷开口道：“此后你便是殷剡(shan，四声)的杂役，必要时请护他周全。”
随后给了个拇指大的方盒，叮嘱三日后打开，将药丸吞下跟着殷小少爷走，必定安然无恙。
然后领事带我去了殷小少爷的院子。
很朴素的小院子里有口井，井水千丈见底，种了几棵桃树，青绿的叶片随风而动。
殷小少爷不在里屋，领事不好打扰，就带我出去了，一边说明他的习惯和日常，一边说明我应该做的事。
我心里记下，草草点头，越听越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殷小少爷愈加钦佩。
-
变数发生在第二日，起床正准备去殷小少爷院子进行打扫，却忽然感觉心脏突突狂跳。
喉间泛起一阵腥味，脚下的地微微颤动起来。
殷小少爷死活也找不到。
老爷管事都没人，突然察觉整个早上那是一个人都没遇到，心里突然凉了一截。
整个殷府空无一人。
莫名其妙的恐惧自上而下凉透脚底，风一阵阵吹来，吹得五脏六腑开始搅动。
这剧痛搅得我很不安生，额头冒出冷汗。
就算待在屋内也分毫不减。
忽然想起老爷给的那个方盒，转而又打住了念头。
今天才第一天，第一天都这样了第三天还怎么熬，要是现在吃了有没有效果不说，第三天保证死翘翘。
外边狂风猎猎呼啸，甚至不知从哪卷起一棵巨木，挥舞着乱砸。
地面颤动得愈加厉害，甚至有一户人家的屋顶都被掀飞了。
乱七八糟的石头叶子，还有不可名状的东西乱砸，有很多都进了我藏身的屋子，噼里啪啦一通乱撞。
我护着脑壳闪避着，忍着内脏的缠斗，却还是被一块石头砸到了左胳膊，当即抬不起来了。
一摸，温热的血像找到了突破口，汩汩而流。
灵光一闪，当即将厚厚棉被裹在身上头上，低着头缩在角落。
外边雷云滚滚，连风都变成黑色，暗下来的视线里骤然有了短暂白昼，像要把黑暗劈碎，那是闪电。
风依旧疯狂呐喊着，席卷着各种各样的玩意寻找着残存的幸存者。
我欲哭无泪拼命地抵抗着，死死攥着被角。
无数东西闷闷砸在棉被上，连向来忍痛一流的我都经不住哭出声来。
身体负荷达到最高，意识由于内部愈加强烈的绞痛开始模糊。
突然感觉嘴里有痰，实在忍不住便吐了出去。
却见浓厚的血稠瞬间被风吹得，没了方向。
我:......？
血？这是要我命么？
一只肥硕的老鼠压根不怕我这面黄肌瘦的小人，隔着几尺唧唧笑着。
忽而一个转身，逃也似的飞去了角落。
光似乎被什么给遮挡，寻着去看，却见一只浑浊的老眼拼命往里窥。
那是村里的老光棍。
冷眼没什么表情，枕着后脑勺，一动也不动：“老畜生，你他娘的再看一眼就把你眼珠剜了。”
他哑着嗓子在门外，闷着一大口痰似的：“你阿妈答应了。做我媳妇，入了咱家，不会亏待你。”
听到这话，微坐起身。王锦？
不是，十几年过去都忘得一干二净见我像看陌生人，现在整这幺蛾子专恶心人？
外头这老光棍比我死成灰的太爷还要老，还怪有意思。头上毛都没几根，兜比脸干净，“不会亏待你”也说的出口？
暗觉好笑，站起来没什么力气地抽开半挂门栏，用了些劲迅速一脚踹开。
老光棍没防备，被门板砸得惊叫一声，跌倒在地四脚朝天。
活像一只吱哇乱叫的王八。
狼狈爬起来，本就丑陋的面孔像被拍扁一般可笑，猪鼻下流着两抹黑血。
“你！你爹不是把你锁死在里面了吗？！你怎么还能出来？”
他气急败坏，腥黄的眼里布满血丝，窝囊又粗鲁地乱嚷。
随意从角落踢出一个被斧子凿得不成样子的锁，目光落在门旁斜立的旧斧上。
“问我作甚。”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格外精彩。
死女表子。他骂。
他擦去鼻血，语言龌龊，不停用上勾栏，窑子之类的词语。
说我要是在里边这样野，早死八百回了。他当然不是怎么说的。那是用最下流的言语和黄色腔调骂的，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仿佛作践别人让他有了优越感，显得他不再狼狈似得。
还没骂完，见我一手抄起斧头，他瞬间安静下来，满面惊恐。
杀了他，这个念头一起，杀意疯狂叫嚣起来。
想一斧头砍下他的脑袋，可又怕脏。纠结着握紧斧柄，随后将斧头尖利处抵在他的颈脖比划，由于他在发抖，干枯的脖子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还没动手，他毫无征兆地狂骂起来。
他瘫软在地，却疯子一样，眼里满是血丝，歇斯底里喊要杀我。
可还没听完他颤抖的叫嚣，眼神瞟到他的下裤，杀意尽散，有些反胃。
“你真恶心。”
他忽的一愣，低头一看，脸上青白交加。
深色水漬从上延伸至裤脚，俨然是刚才吓尿了。
别开视线，有点想干呕。
后来他连滚带爬地离开，从此再没敢来。隔天去找王锦，走上那条陌生的路，那是青石板铺就的路。
空气干净，却莫名让我闻出奢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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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柴房，在薄薄稻草下抽出一块粗布。
又趴下从角落里的瓶瓶罐罐后的隐蔽小坑掏出几十枚铜钱，连带一些粗宣墨石。
衣物只有身上这一套，其他的除了斧头也没什么能带的。
为何要走？
因为这样明媚的天气，适合好好出去乱转。
－
巨大而高的圆台旁枯树停着一只灰鸟，一动不动像死了。
朝空中望了望，朝排列地不怎么整齐的白墙黑瓦走去。
穿过柳暗花明的小巷，来到一座古朴宅院前。
殷府侧门站着一个灰扑扑的家童，看到我有些惊讶：“小洼，你来帮忙啦？”
我是短工，按天拿铜板，由于殷府包吃包住，所以来的时间不少，他也眼熟我了。
笑着点头，先找领事，放下包袱说自己这次多待两天。
领事应允，随后分配了些工作。
打扫外院。其实并不难。
提着扫帚去到外院，细细清扫落叶，一堆堆地集到树下。
随后打水放于一旁拿软布拖把浸水，将青石板拖得一尘不染。
抹布揉搓拧干水，江长廊栏杆抹上一遍。
一天的工作，半日便做完了。
躺在松软的床上，摸着身旁包袱，静下来思索什么。
同房的小梨回来过一趟，看见我神色有些古怪。
“小洼，你怎的今日来？”
“不行么？”
小梨坐在自己床铺上，一面从她木箱里翻着什么东西，一面跟我解释。
“不是不行，只是这几日听那些长工说是要出什么事，镇外人陆陆续续都回家了。我不太清楚这些，不过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没人来，你也应该知道才是……”
话没说完外边有人喊她，她应了一声将东西收拾好，拿着要找的东西出去了。
不怎么在意地挠挠脑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再大还能要我命不成，大不了想想还能去哪。
午觉后有人找我，是领事。
“将你转为长工，活也轻松些，可好?”
狐疑看着领事，打趣道：“有这好事能找到我，有古怪啊。”
领事笑笑解释说:"你干得向来不错况且是留下不多的镇外人。家主说小少爷身边缺人，需要能干的。”
小少爷周围还缺人？
镇内镇外，加上下人闲聊时紧紧环绕的灾难，原先本以为是笑谈，现下愈发显现异样。
我皱眉喃喃道：“老爷说的……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面前人抬头看天一边感叹天气好一边挠头，最后只能叹口气道：“你到时自会知晓。只怕不要吓到你。若你同意，家主会保你平安无恙。”
听了半天，感觉没什么问题，隐隐又觉得不对劲。
这话说的其实很清楚。
要想保平安要么现在出镇，要么答应伺候殷小少爷。而留在镇内没有老爷的法子，不知会发生什么。
除了我去过的几个地方，外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
况且殷小少爷虽没见过面，不过风评向来极佳，这样一权衡，还是选择答应。
领事眼神赞许地点头，回去复命。
他的办事效率很高，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回来领我去见殷家主。
气势宏伟的主屋有着雕梁画栋的琉璃柱，青绿色的孔雀石绕着牌匾镶了一圈，显得庄重而肃穆。
门口还有着价值不菲的奇花异草，布景格外清秀顺眼。
殷老爷站在外边细细浇花，听到脚步声回头，放下花壶背手而立。
面容有些严肃的殷老爷开口道：“此后你便是殷剡(shan，四声)的杂役，必要时请护他周全。”
随后给了个拇指大的方盒，叮嘱三日后打开，将药丸吞下跟着殷小少爷走，必定安然无恙。
然后领事带我去了殷小少爷的院子。
很朴素的小院子里有口井，井水千丈见底，种了几棵桃树，青绿的叶片随风而动。
殷小少爷不在里屋，领事不好打扰，就带我出去了，一边说明他的习惯和日常，一边说明我应该做的事。
我心里记下，草草点头，越听越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殷小少爷愈加钦佩。
-
变数发生在第二日，起床正准备去殷小少爷院子进行打扫，却忽然感觉心脏突突狂跳。
喉间泛起一阵腥味，脚下的地微微颤动起来。
殷小少爷死活也找不到。
老爷管事都没人，突然察觉整个早上那是一个人都没遇到，心里突然凉了一截。
整个殷府空无一人。
莫名其妙的恐惧自上而下凉透脚底，风一阵阵吹来，吹得五脏六腑开始搅动。
这剧痛搅得我很不安生，额头冒出冷汗。
就算待在屋内也分毫不减。
忽然想起老爷给的那个方盒，转而又打住了念头。
今天才第一天，第一天都这样了第三天还怎么熬，要是现在吃了有没有效果不说，第三天保证死翘翘。
外边狂风猎猎呼啸，甚至不知从哪卷起一棵巨木，挥舞着乱砸。
地面颤动得愈加厉害，甚至有一户人家的屋顶都被掀飞了。
乱七八糟的石头叶子，还有不可名状的东西乱砸，有很多都进了我藏身的屋子，噼里啪啦一通乱撞。
我护着脑壳闪避着，忍着内脏的缠斗，却还是被一块石头砸到了左胳膊，当即抬不起来了。
一摸，温热的血像找到了突破口，汩汩而流。
灵光一闪，当即将厚厚棉被裹在身上头上，低着头缩在角落。
外边雷云滚滚，连风都变成黑色，暗下来的视线里骤然有了短暂白昼，像要把黑暗劈碎，那是闪电。
风依旧疯狂呐喊着，席卷着各种各样的玩意寻找着残存的幸存者。
我欲哭无泪拼命地抵抗着，死死攥着被角。
无数东西闷闷砸在棉被上，连向来忍痛一流的我都经不住哭出声来。
身体负荷达到最高，意识由于内部愈加强烈的绞痛开始模糊。
突然感觉嘴里有痰，实在忍不住便吐了出去。
却见浓厚的血稠瞬间被风吹得，没了方向。
我:......？
血？这是要我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