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再和陆止战乘坐一辆马车的时候,夏七月已经不会紧张了。

    陆止战自然惜字如金,上了车就闭目养神,夏七月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好,开始回忆起上次顾停云跟她讲过的话。

    目前宫中的皇子公主们,除了长平一位公主,其他全是皇子,赵朗稳坐东宫,登基是早晚的事,肯定不会在城中这样兴风作浪,那么剩下的还有四皇子赵漓、五皇子赵雍、八皇子赵奔,和九皇子赵因。

    陆止战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对面夏七月扒拉着手指头,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她今日一袭乌紫色绸衣,头上皎白的珠钗随着马车颠簸晃动,晃得人心里有些微微的痒。

    陆止战不由得失笑:“夫人又在盘算些什么?”

    夏七月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放下手看了他一眼,半晌后突然没头没尾的问:“应该不是赵漓吧?”

    “嗯?”

    “我是说宫中动手的人……上次见面,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况且芸妃娘娘和陆夫人又是关系极好的,他应当不会要害陆家吧?”

    “陆止战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也不追究她现在依然把林澄碧叫成陆夫人的事情,点点头道:“原来夫人在用排除法,可还排除掉了谁?”

    “上次进宫,我还见到了九皇子,他在宫里的处境十分的差,连药都吃不起,随便一个下人都能给他脸色看,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也做不成这些事情吧?”

    陆止战再次点点头,对着她的语气像是在教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学认字:“所以夫人排除掉的……全都是见过的人?”

    夏七月:“……”

    进宫之前,她再也没有和陆止战讲过一句话。

    因为今日要来宫中试探,二人特意早早出门,因此到了宫中,也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家宴开始,他们顺路来到甘泉宫先给芸妃请了安,方才去了皇后的凤仪宫。

    与林婉云温婉柔美的长相不同,皇后是将门出身,她的父亲曾是当朝镇东大将军,统十万安东军,因此自小就培养出了一身风骨,长相也较为英气,但也许是成为皇后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与林澄碧同岁的她,看起来要稍微沧桑几分。

    二人去的时候,皇后正在殿中,下首坐了一个玉冠锦衣的少年,正在和皇后说话,夏七月看他与皇后有七八分的相似,推测应当是八皇子赵奔,便和陆止战一起先向皇后行了礼,再向八皇子行礼。

    果不然,那少年人看见陆止战站起来回了礼,一瞬间笑意飞扬上眼角眉梢:“战哥!你可好久没来宫里带我玩了!”

    皇后笑着抬手示意免礼,又对赵奔道:“战儿如今军功赫赫,又有操练卫兵之责,每日忙得很,哪有空来陪你胡闹?”

    赵奔嘟起嘴:“上次儿臣就说想随战哥去军营历练历练,母后偏不让,想随舅舅去,母后也不让,只是整日把儿臣关在这宫墙中,闷都要闷坏了。”

    看来是个陆止战的小迷弟,夏七月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也不像个会害人的样子……

    她这副表情很快被陆止战捕捉到,他含笑看她一眼,似乎在问:是不是见过面后,这个也排除掉了?

    夏七月瞪他一眼。

    二人的眉来眼去引起了皇后的注意,赐了座后便含笑看向夏七月道:“听闻,是芸妃求陛下,给你封了南华县主?”

    夏七月之前无聊的时候,没少拿宫斗剧当下饭剧看,关系好的关系不好的见过一大堆,现在也并不知道皇后和芸妃的关系如何,只得赶快站起来,简短答:“回皇后娘娘,是的。”

    皇后点点头,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笑道:“芸妃拿来你的戏本子给我看过,有趣的紧,尤其是那出穆桂英挂帅,下次什么时候来宫里表演一趟?”

    那便是关系还不错,夏七月垂下双眸笑道:“只要皇后娘娘想看,戏班子随时都在。”

    赵奔对这些家长里短不感兴趣,趁二人说话空隙,一溜烟蹿到陆止战身边道:“战哥战哥,我前两日刚跟师父学了一套剑法,正好你今日有空,要不要来跟我比试比试?”

    比试?

    夏七月笑容顿收,猛地回头看向赵奔。

    赵奔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愣愣的问:“是…是少夫人不让你比武吗?”

    “夫人再如此控制不好表情,整个皇宫里可都要以为我是个妻管严了。”

    陆止战随便找了个“偶感风寒,不宜动手”的借口推脱掉,赵奔便也不再勉强,只是要他来看看,略作指点,陆止战不再拒绝,带着夏七月欣然前往。

    赵奔先去了后花园说要略作准备,在陆止战带着夏七月前往的路上,他低声表示了对与自己未来名声的担忧。

    知道自己方才反应过激的夏七月略作愧疚的嘟了嘟嘴,丝毫没发现这好像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二人赶到花园的时候,赵奔已经换好了平时练武的行头,见陆止战来,笑着问道:“战哥真的不来与我比试一场吗?”

    三番五次邀陆止战出手,这人可疑。夏七月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上一笔。

    “今日着实不便,改日你到校场来,再好好比试一番。”

    赵奔于是便不强求,冲他一扬下巴道:“那看好了!”

    夏七月平日也没怎么看到过陆止战出手,因此赵奔这一套复杂流畅的招式耍下来,她只觉得眼花缭乱,并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好看向陆止战,企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些答案。

    她这一偏脑袋的功夫,花园那头竹林掩映中间,传出一个略微低哑的声音道:“八弟这几招流畅至极,看来平日有在好好练功啊!”

    那人随着话音走出,也是一身皇子装扮,这样排除下来,只能是五皇子赵雍了。

    看身型,赵雍比其他皇子都略微高壮一些,可能是因为他的母族是游牧民族的原因,他出来后方才看到夏七月和陆止战,先是一愣,然后颇为文雅的和二人互相见了礼。

    他边撸起衣袖上前,边接着和八皇子道:“老八露这一手,看得我手痒,这里还有多余的剑没有,来比试比试?”

    赵奔自是不推脱,急忙命人去取剑。

    上次黑衣人进宫一事,赵雍被卸了游龙卫的统兵权,赵括将它交给了老八赵奔,赵雍看起来对此事毫无芥蒂,如今还能如此自然的和赵奔说说笑笑。

    应该……也不会有人故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夏七月不自觉的又抠起手指来,那次的事件收益最大的便是什么都没做的赵奔,实在可疑。

    几句话的功夫,赵奔身边的人就腿脚麻利地取来了剑,二人寻了个更加空旷的地方,竟真的比试起来。

    “夫人一直看我,莫非我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赵雍和赵奔在不远处比了十几个来回,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夏七月也看不懂现在的局面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好不停的去瞥陆止战的脸色,他的侧脸轮廓错落笔挺,如险峻山峰,黑亮如深潭的眼睛中只有不远处二人寒铁交锋的倒影,如同在酝酿一场风暴,被夏七月盯了半晌后,他淡淡开口。

    夏七月现在也习惯了他语气中隐隐约约的调侃,因此只是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问:“这两个人,你看出什么没有?”

    陆止战并不直接回答她,而是没头没尾的突然道:“皇子们成年后,为了保证习武效果,木剑全都换成了开了刃的真剑。”

    还不等陆止战说完下半句,那边原本打得火热的战场却突然生了变故,赵奔长剑一挑,正中赵雍手腕,赵雍持剑的右手脱力,手中那把开了刃的剑便直直飞起,在空中甩出一个抛物线,径直向陆止战站立的位置飞来。

    夏七月瞪圆了眼,偏生身旁那人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一般,她赶紧抓住陆止战的手腕,企图将他拉到安全的地方,可谁知一动不动的陆止战却马上反握住了她的手。

    面向利刃,寒光逼人,可陆止战的手心却是温暖干燥的,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似乎那个直面生死的人不是他自己。

    在那把剑还有半米就要劈到陆止战头上的时候,隔空突然横着飞出一枚玉佩,以一个倾斜的角度和剑锋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接着,那把剑便止住了势头,掉落在陆止战脚下。

    二人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赵漓痛心疾首的声音由远及近:“啊!我的阳起石玉双鱼佩!”

    夏七月回过神来,看向陆止战的眼神多了一份后怕。

    陆止战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放心,又很快松开,赵雍和赵奔皆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上前来查看,反倒是赵漓,在出手救了他之后,显得怒气冲冲:“你怎么回事,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你,在这里发什么呆?赔我玉佩!”

    陆止战看一眼那玉佩,正要说话,却听身后夏七月略有不悦的开口:“四皇子有所不知,前几日押送吴家父子回程的时候,少将军在城门遇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劫杀,他在那场劫杀中受了伤,如今正在调养,不好动武。”

    “什么?”赵漓瞪大眼睛:“遇到劫杀的事情我听说了,可没说你受伤了啊?伤到哪了?”

    赵奔也道:“怪不得今日战哥不出手,早知你身体不适,便不带你来后花园吹风了。”

    陆止战回头看一眼冷着脸为他出头的夏七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严肃脸孔上也多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道:“没有伤到要害处,无妨。”

    听他这样说,几人放下心来,赵雍道:“劫杀的事情父亲也听说了,今日正准备家宴上问你,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收拾收拾,也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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