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回到南城已快早上七点,猛然想起昨晚答应过兰兰,要给她带回礼物的。

    这么早也没几家店面开着门,怎么办?茉莉灵机一动,给戴远知拨去电话,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给七八岁的小姑娘弄两件像样点的礼物。

    戴远知沉吟几秒:“弄两本练习册给她做做?”

    茉莉差点没叫出来:“戴远知,你魔鬼吧。”

    他在那头但笑不语,然后说道:“确实早了点,不过没关系,我来想想办法吧,老地方等我。”

    “嗯。”

    挂了电话,茉莉走进附近的公共厕所,解决完内需出来洗手,顺便抬眼朝镜子里一看,外面天际还暗着些,昏沉压抑的白炽灯光下,眼皮下的那抹黑在白的像雪一样的皮肤上,突兀的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她是越熬夜皮肤越苍白的类型,大学时候在校外兼职,课业也不能落下太多,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用功,经常凌晨两三点才能睡觉,早上起来镜子一照,那张脸简直比僵尸还白。那时候的茉莉,晚睡归晚睡,但没啥心事,从不失眠,只要脑袋碰到枕头,不过两秒就能呼呼大睡。

    可能是年纪上去了,皮肤状态今非昔比,那时候不管怎么熬夜,黑眼圈这东西向来跟她无缘,现在只是熬了一个大夜,这黑眼圈就盖不住了。

    不过当她见到戴远知的时候,内心平衡多了。他也没比她好到哪去,一看就知道昨晚熬了个大通宵,只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半边脸明显的浮肿,要放在别个的脸上不见得这么显眼,他的肤色本就比普通人白上几个度,跟浮了层象牙釉似的,脸色状态一不对,藏也藏不住。

    两人眼神一对,心知肚明,谁也没有提这茬。

    戴远知从后面捞出来两个盒子,茉莉一扫,也没瞧仔细,随口说:“不是什么加减法之类的练习题吧?”

    戴远知将东西搁在中间,示意她自己看。

    茉莉这才认真看了看,不由一愣。

    是一盒儿童益智类拼图和芭比娃娃套装。

    她顿了几秒:“你也太全面了,我都没想到还能买这些,这么一大早的,商店都没开门,你是哪里弄来的?”

    戴远知笑笑:“我要的东西,哪有弄不到的。不仅你家的小朋友有礼物,我家的女王也有。”

    茉莉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女王是在说她。记得以前他总爱叫她小朋友,现在倒是改口了,相比小朋友这个称呼,还是女王让她受用。

    于是弯弯眼朝他伸手,“是什么?”

    戴远知却说:“现在不给你,等你回来再拿给你看。”

    “卖关子。”她撅了噘嘴。

    “快去快回。”他揉揉她的头。

    茉莉抱着两个大盒子下了车,走出好远,等到快看不到他的车时,猛然反应过来,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快速打下一排字:“你不会是怕我不回来才不给我看的吧?”

    很快对方发来:“我是这种人?”,

    打字倒是挺快。茉莉压下嘴角笑意:“这我就不知道了。”

    发完以后她就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继续赶路,口袋里传来震动,她也没有着急拿出来看。

    到了家,屠媛娣已经起了,黄明章也出门去了,一晚上没回,屠媛娣换上了茉莉给买的新衣服,很着急地打着手势,又往她身上到处看,茉莉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忙告诉她没事,昨晚和朋友见了个面,因为在西城,回来太晚,就在自己出租房睡下了。

    自然是说谎的,屠媛娣没有怀疑,看表情是终于松下一口气。

    茉莉也松下了一口气,把礼物放在桌上,问屠媛娣:“妈,兰兰呢,我有东西要给她。”

    屠媛娣告诉茉莉,兰兰那丫头一晚上没睡,说是要等姐姐回来,早上才被她哄下睡着了,这会儿应该还没起。

    茉莉轻轻推开房门,看见小姑娘正睡的香,红扑扑的小脸挂着笑,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

    茉莉把礼物放在床头,蹲下来揉揉她的小脑袋,轻轻说:“兰兰,姐姐把礼物给你带来了,等你醒来以后就会看到了。姐姐先回去了,过几天姐姐要出国治病,等姐姐治好病就回来看你。”她俯身亲了亲妹妹的额头后便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之前,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小人儿,默默叹出一口气,轻轻合上了门。

    收拾东西的时候,茉莉顺手把桌上那本日记本收进了包里。

    屠媛娣在做早饭,茉莉拉着行李箱走出来。

    “妈,”她怀里抱着两套折叠好的衣服,“这是给爸的,昨天没机会拿出来,你帮我拿给他吧。还有,这里是五千块钱,兰兰学习,还有补贴家用的,都在这。我得先回去了,还有工作要做。”

    屠媛娣不肯收钱,打着手势说家里还有的,让她自己留着,母女俩推搡了几个来回,在茉莉的坚持下,屠媛娣只好收下了,让她吃过早饭再走,茉莉道:“我在外面吃过了,留着给兰兰吃吧,这丫头胃口大,妈,我先走了。”

    屠媛娣忙赶出来送她到门口,茉莉挥挥手,和她说再见。

    茉莉不知道下一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五千块钱,她总觉得给的少了。但对于这个家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和戴远知吃完早饭,两人打道回府。

    大年初一,一个是无业游民,另一个虽然有工作,但经历昨晚一个通宵,再铁打的也熬不住连轴转,应酬和行程都推后了。

    两人先是窝在沙发里聊了会儿天。

    茉莉枕在戴远知腿上,对他今天竟然这么空有点好奇,问道:“戴远知你家辈分这么大吗,都不用走亲戚?”

    戴远知随手把吃的喂进她嘴里,漫不经心的说:“亲戚?你是说我家那帮貌合神离的亲戚?他们给我来拜年才差不多。”

    “听着这口气好狂哦。”

    戴远知轻哼了声,继续往她嘴里送吃的,茉莉鼓着嘴巴快嚼不动了,发出不满的抗议:“戴远知,我还没吃完呢。”

    他动作顿了顿,手指悬在半空,等她吃完,这才送上。

    茉莉也不想谈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妈家的亲戚,在妈妈去世之后便不常走了,爸爸家的亲戚,老家都在天津那边,平时不常走动,也都很疏远,过年过节都是黄明章自己去的,从不带上茉莉。她就像无根的浮萍,水漂到哪里是哪里。

    她更不想谈及上一辈的事情,关于奶奶和他爷爷的故事,也不想知道戴远知是否知道真相,她对这件事一直都是云里雾里的,只是听老太太提及过,戴远知承诺过他爷爷要守护好奶奶的后代,更多的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戴远知是知道的,也许他也是蒙在鼓里的,但这些有什么重要的呢,能改变得了她已经爱上他的事实吗?改变不了,爱了就是爱了,真相是什么,没那么重要。

    戴远知已经帮她把书单上的书都买回来了,还来不及放到楼上书房去,全堆在茶几上,茉莉伸手捞过一本诗集,看看封面,博尔赫斯的诗集。

    她说:“戴远知,我来给你读诗吧。”

    她随便翻开一页,读起来:“这些深入西区的街道,准有一条是我最后一次走过,当时没有在意,浑然不觉……谁能告诉我,在这幢房屋里,我们无意中已经向谁告别?泛灰的玻璃外面,黑夜已经终结,在暗淡的桌面上,投下参差影子的那堆书籍中间,必定有一本我们永远不会翻阅……你把一扇门永远关上,有一面镜子在徒劳地等待,十字路口使你感到彷徨,还有四张脸的雅努斯在看守。你所有的记忆里,有一段已经消失,无法挽回,无论在白天或黄色的月亮下,你再也不会去到那个喷泉旁……”

    时间在静静地流动,同样静谧的空气里,温柔的嗓音仿佛低喃,像是教堂里的诵音。

    读着读着,茉莉抬起头,看到戴远知微躬身,阖着眼,睫毛低垂,他的皮肤实在白,透明般的,睫毛却又实在的黑长且浓密,闭上眼睡着的样子无故有一种脆弱破碎的感觉。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仿佛世界重新回归光明,那双锐利势不可挡的眼睛,带来了别样的神采和生机。

    她低头,继续读完最后一段:“……拂晓时我仿佛听见一阵喧嚣,那是离去的人群,他们曾经爱我,又忘了我,空间、时间和博尔赫斯已把我抛弃。”

    睡吧睡吧。

    她把诗集合上,放到一旁,重新靠回他腿上,闭上眼睛安然睡去,仿佛整个世界又沉寂了下来。

    戴远知醒来的时候,茉莉正捧着本书在看。

    “在看什么?”他问道。

    茉莉把书封的那面朝给他看,《浮生六记》。

    “看过吗?”

    戴远知摇摇头。

    “这本书可大有来头。”茉莉笑着道。

    她第一次看这本书是从大学图书馆借阅过来的,她看书向来快,文字又是十分的朴素直白,感情真挚纯粹,第一遍看得囫囵吞枣,也没留下特殊印象。由于经历和感触的增加,这一遍看下来,感受更加的清晰,虽然看作者和爱妻年轻时候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羡慕煞人,却始终有一抹忧伤的影子环绕人心。

    很多人会觉得它是一本写爱情的读物,茉莉以前也这样想,可这一遍看下来,却悟出了更多。这不仅仅只是那么简单的,单一的是某种题材的,从平淡叙事当中,蕴含着丰富的人生哲理,人应当如何和爱人相处,当所爱之人离开之后,又应当如何和解,应当如何与世界相处……

    “你跟我讲讲,这书是写什么的?”戴远知似乎很感兴趣。

    于是茉莉便向他讲述了这本书的来头:“这书的作者叫沈复,出生在清朝乾隆时期,这本书记录了他的生平,如果不是在他去世以后七十年,被人无意间在旧书摊上发现,可能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两百多年前有一个叫沈复的人,曾经这样用力生活过。但实际上,就连目前出版的这本书也是残缺的,因为光绪年间发现它的人拿到的时候已经就不完整了,就和<红楼梦>一样,让人充满遗憾。这也许就是历史残忍的地方吧,常常史书在寥寥两句话,对于事件经历者来说,他们是参与者,远比我们看到的冰冷文字还要痛苦,而更多的是没被史书记录下来的,寂寂无名的大众。”

    她娓娓讲述着,无波无澜。戴远知想,她大概是真的爱惨了历史,每次在讲到和历史有关的话题时,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她似乎总是对这个世界怀着一腔慈悲的,包容的,广博的爱和热情,他也总是被她身上时不时闪现的温暖的,治愈的,万丈光芒,惊艳到。

    茉莉又说道:“沈复年轻时家中富足,与爱妻相濡以沫,两人都是极有生活情调的人,兴趣爱好相似,经常作诗赋词,赏景共乐,后来即家景没那么好了,依旧能把平淡的生活过出花来。沈复这人一生没有宏伟抱负,也没做出什么成就来,但却极富才情,豁达风趣幽默,知足常乐,他经常称芸为知己挚友,并不只是把她当成他的附属物,而是把她看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在那个朝代能把妻子当成是知己好友,是很难得的,就算是现在,也不常有。他这一生也算是大起大落的,后来又经历了失妻之痛,丧父之痛和丧子之痛,人生三大痛苦都让他在中年时期全遇到了。他甚至一度想要出家,但终于还是振作了起来。”

    “我在看前面的时候,不禁想到他后来的结局,唏嘘之余也感慨,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有苦有甜,有起有落,沈复人生的后半段大概全凭着回忆在活吧,所以才会有了这本书的问世。但换个角度想想,他已经比大部分人幸运了,因为命运的设定,每个人都会走向死亡,也就是说,我们的故事没有一个人会以完美的结局结束,因为死亡这个设定,我们都会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很多人,他们都不曾真正地爱过一个人,也不曾真正的被人好好的爱过,拥有过这样纯粹感情的人,已是最大的幸运儿了,只要曾经拥有过,那还在乎什么结局如何呢?”

    能够共白首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是千难万难的。

    她望向戴远知,神情专注,语调轻柔:“我只争朝夕,不图永恒。相逢已是上上签,何须相思煮余年。”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戴远知就已经隐隐预料到了结局的走向,可他的内心深处仍是逃避着,不肯接受,只想将这日子一天一天的糊过去,以为兴许这样,她就会永久地留下来了。

    过两日,戴珍蓁来找茉莉玩。也是戴远知的授意,知道这丫头在家也不会好好做功课,索性就让她过来陪茉莉消消遣。

    戴远知不在家,没人管着戴珍蓁,她感到无比的自由和开心,只不过就是她觉得茉莉的生活太单调无趣了,整天不是看书就是看书,一点都没有青年人该有的样子。

    戴珍蓁一到,就把茉莉单调的生活搅得那叫一个水花飞溅。白天就拉着茉莉逛街看风景,逢出门必带茉莉的相机,戴珍蓁学过一点摄影,茉莉成了她的模特,到哪里都要显摆她的技术,于是茉莉的相机里全都占满了她自己的照片和录像。

    这天难得下雨,两人都闲在家里,茉莉懒懒的,窝在沙发里看书,戴珍蓁从外面跑进来,右手藏在身后,神秘兮兮喊她:“茉莉,茉莉,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刚从我二哥书房里翻到的。”

    茉莉半撩起眼皮,小妮子盘腿坐在茶几前,把一张照片放上面,招手让她过去:“瞅瞅这个,我二哥的毕业照,哇哦,那时候可真嫩喏,你来猜猜哪个是我二哥,猜中有奖。”

    茉莉怀着好奇,放下书,光脚踩在软垫上,坐在戴珍蓁旁边,扫了一眼桌上。

    这是一张港大毕业照,茉莉轻而易举就注意到了第二排左起第五个男生,在一统的着装中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割裂感,仿佛和周遭不在同个画面里。

    茉莉拿手指了指。

    戴珍蓁惊叹:“你怎么这么快,我都找了两分钟呢!”

    茉莉笑道:“你二哥和别人不同。”

    戴珍蓁托着下巴,似有口无心的说道:“哪不同了,他是比别人多出一双眼睛来还是少了一个嘴巴。”

    这话不知怎么就戳中了茉莉的笑点,笑的扶腰喘息:“这不成怪物了吗?我是说他的气质,有别其他人。”

    戴珍蓁这才认真多看了几眼,眯起眼仔细想了想:“这么一说确实有那么一丝溜儿的好看哈。”

    茉莉止住了笑:“别人是母不嫌子丑,你是妹看不到兄帅。”

    可能是距离太近了,戴珍蓁从来不觉得她二哥好看过,说茉莉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说她二哥“像个老头子,那嘴巴跟毒妇有的一比”,又把茉莉笑的喘不过气来。

    “本来就是嘛。”戴珍蓁振振有词起来,“我都不明白,你这么好好一个人儿,看中我二哥什么了?”

    茉莉托着下巴,嘴角挂着淡淡笑意,垂眼望着照相里,一张脸一张脸顺溜的划过去,忽然觉出了哪不对劲,她又扫了一遍,唯恐疏漏过去,看完第二遍,确定没有要找的人,喃喃了一句:“怎么没看到林扶摇。”

    戴珍蓁疑惑:“谁是林扶摇?”

    茉莉没想的说:“你二哥以前的女朋友,你不知道?”

    戴珍蓁哪里知道这些,迷茫了一会儿,说道:“听是有听说过,可我又没见过她,也不认识。”

    细细想想也是,戴远知那会儿和林扶摇在一起,幺妹才多大一点儿?哪能知道那些事。

    但她说没见过,倒也不见得,茉莉提醒道:“上次老太太葬礼上,你见过的。”

    戴珍蓁眯眼想了好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很酷的姐姐?”

    “是她啊。”茉莉笑道。

    “原来她就是少允哥说的,我二哥以前的女朋友,我二哥这口味怎么变来变去的,一会儿喜欢酷姐姐那样的,一会儿又喜欢你这样的,是不是男人老了都这样?”戴珍蓁自言自语着,望向茉莉说道,“你也很奇怪,说起我二哥的前女友,怎么比我二哥还兴奋,你都不生气吗?”

    茉莉歪着头,不答反问:“我应该生气?”

    “当然!”戴珍蓁郑重其事说道,“书上不是说前女友和现女友是旷世宿敌。”

    茉莉却摇摇头:“就为了一个男人,我干嘛要和林扶摇成为宿敌,你见过她,应该知道她是多有魅力的人,我喜欢都来不及。”

    “那姐姐确实挺飒爽,成为宿敌这样的话是有点过头了,”戴珍蓁点点头赞同,但也好奇,“但面对这么优秀的人,你都从来没有嫉妒过吗?”

    茉莉回忆了一下,说道:“在没见过她之前,是有一点,但这些都在见到她之后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悦诚服。见过林扶摇,你就会知道你二哥得是多么优秀的人,才能够入得了她的眼睛,而且你在他们身上看到的几乎都是磊落的品格,君子的品格能照见出自己的不足,就会很向往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戴珍蓁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茉莉,惊叹道:“黄茉莉,你真的好奇特一女子,纯粹通透的像一块玲珑玉石,怪不得我二哥这么爱慕你。其实吧,我二哥在我心里毛病一大堆,但是从你嘴里出来的,我二哥的形象,真的很难不让人爱上。好像我认识的二哥和你眼里的他不是同一个人。”

    炉子上煮着茶,咕噜噜冒着热气,茉莉循声望去,想起来戴珍蓁的话,莞尔一笑,轻淡道:“大概是因为在我面前的你二哥是闪闪发光的。”

    戴珍蓁后背往沙发上一靠,她二哥闪闪发光的样子她委实是想象不出来,纳闷的叹息一声:“一个闪闪发光的老头子,他还是个老头子啊,哼,满嘴尖酸刻薄的小老头。”

    茉莉失笑不语。

    本以为日子会一天天顺利地熬过去,熬到初七,她去美国治病,告一段落。却没想到,到了初五那天,戴珍蓁到了大中午才起床吃的早饭,没见到茉莉,往常她都一大早起床了,从外面散完步回来,窝在沙发看看书看看最新的报纸和电视剧打发时间。

    戴珍蓁楼上楼下叫了几声,都没听到回复,问阿姨她去哪儿了,也说不知道,阿姨买完菜回来就没见着过她了,还以为是跟着戴珍蓁出去了,就也没有放在心上。

    戴珍蓁大叫:“我哪有出去啊,我一直在楼上睡觉!”

    抓起手机给茉莉打电话,却提示关机了。茉莉的手机从来不会无故关机,想到之前二哥派了两个保镖保护茉莉,前两天刚把人撤走,说是小区里警卫森严,茉莉不习惯这种不自由的感觉,就把人调走了。

    虽然戴珍蓁不理解为什么要给茉莉安排保镖保护她的安全,但是她知道二哥这么做一定有道理,前后一联系,再和目前的情况对比着来看,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比她想象更甚。

    连忙给戴远知打电话。

    那会儿戴远知正在开会,下属汇报着工作,PPT一帧一帧播放着,他轻拧着眉心,听着发言沉思着,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没命的响着,做汇报工作的下属顿了顿,不知是否要继续。

    戴远知瞥了眼屏幕,是幺妹。

    那小妮子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戴远知轻蹙着眉心,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捞起手机,走出会议室的门,刚接通,就听到那头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哭声。

    戴远知没耐心听她哭完,打断道:“闲着没事儿打扰你二哥就为了表演个哭戏给我看呢。”

    “不是,二哥,”戴珍蓁抹一把鼻涕又一把眼泪的,声音里带着崩溃:“我嫂子不见了。”

    戴远知舔了舔唇,按捺着烦躁,说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就是,就是,”戴珍蓁抽着气,听着她二哥的语气也是怕的很,但这会儿这些都不重要,她索性一股脑儿豁出去,边啜泣边说道:“我找不到她了,楼上楼下都找疯了都没见到人影儿,阿姨说她一早出去就没回来过,二哥你之前不是派保镖保护她的吗,怎么就给撤走了,你说嫂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

    戴远知额角青筋都绷了起来,戴珍蓁越说他心里越烦,他知道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他却又不希望他猜测的事是真的。

    在心里一遍一遍祈祷,她不要出事,不能让她出事。电话这头,干脆果断说道:“你现在哪儿都别去,在家等我。”

    说完,挂断了电话。让总经理以及副总把剩下的会议流程走完,带着黄占磬离开。

    刚上车,戴远知手机响了,进来一条信息。

    上面写着:“拿着五百万现金来赎人,得你亲自来,不许报警,不许带保镖和助理,否则立马撕票,到了之后会有人和你碰头。”

    后面紧跟着一个大致方位。

    戴远知立下判断,这条信息一定是于长东发的,人也一定是他绑的,这丧尽天良的短命鬼,走投无路之下竟会出此阴招。

    他马上吩咐黄占磬道:“你现在去准备五百万现金,越快越好,今天下午我去郊外赎人,我手机上开着定位,你让警察跟着定位找过来,千万别打草惊蛇。”

    黄占磬不免担忧:“您自己去,不需要带人吗?”

    戴远知冷笑了下:“那老东西谨慎的很,我在明,他在暗,一清二楚,我带了人,他不会让我见到她,死到临头了,能拉上一个是一个。”

    黄占磬寒了一下:“您是说,茉莉小姐会有生命危险?”

    “不止她,”戴远知意放低声道,“他更想要的,是我的命。”

    这一次去,恐怕凶多吉少。

    黄占磬说:“我们不能先报警吗?”

    戴远知沉吟了下:“那位置空旷,四下没有遮蔽点,那么多车贸然过去,没有埋伏点,另外,他一定派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擅自报警反而会让他因为受到威胁而起了杀心,得由我先出面,看看能不能拖住时间,等我抵达那里后,你赶快和警方取得联系,让他们速来接应。”

    最后,他看了眼怀着沉重的心情没有开腔的黄占磬,说道:“虽然很冒险,但你知道,我是个投机分子,风险越大,对我来说胜率越高。”

    戴远知的神色异常的平静,跟着他多年的黄占磬却知道,脸色越平静,事态越严重,这件事远比戴远知过去任何一次死里逃生都要困难的多,因为对方抓住了他的软肋。

    相当于被捏住七寸的蛇,他被于长东牢牢地踩在了脚下,被动受限,没有一丝丝的招架之力。

    黄占磬按照戴远知的指示,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五百万现金,戴远知独自驾车开往指定的地点。

    从高楼耸立的都市逐渐到视野开阔一马平川的郊区,他将窗户降到最低,让冷风灌进来,头脑保持着最清醒的状态,油门拉到底,带着别样沉重的,赴死的决心,奔赴前方。

    这一次,就算是拿命也要把她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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