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是在假寐。

    那人并未完全踏入院中,只是远远一看,对着柴木堆扫了一眼。

    伶舟月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在逗自己玩,明明看起来不是个弱的,但被自己挟持时却十分配合,镇定自若,更不要说她当初甚至没有用多大力气,就将这人从座椅上提起来,要说不是他自己起来的,伶舟月也不会傻到信自己是个大力士。但如今却发现不了自己的藏身之处,很难不怀疑这其中那人放了个大西洋。

    但是他不来,她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上去。

    那女子不知和那人说了什么,让那人离开了院中,伶舟月松了一口气,看着那华服女子关上了大门,隐隐朝自己的方向看来。

    只是一眼。

    伶舟月却仍然捕捉到了那一眼,她眯了眯眼睛,微微动了一个方向。

    既然人走了,她也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

    至于那个女子,看到她也无妨。

    于是伶舟月无所谓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扒拉着柴木堆踩上去,准备跳出院子。

    “你要走么?”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伶舟月的动作一顿。

    她扭过头来,看到是那华服女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自己。

    大眼萌妹,伶舟月默默想。

    萌妹眨了眨眼睛,对着她说道:“现下全城都在搜捕你,若要出去,知州大人定会找到你的。”

    伶舟月想了想知州这二字,应该指的是她掉落的那个地方的主人。

    她犯了难。

    若是出去,肯定会被抓到,到时候逃就更不容易,而且就看她昨晚还要挟了个什么破国公,那人紧张的样子,自己落到他们手里肯定会出事。

    但是……

    伶舟月看了眼萌妹,她若是留在这里,也不一定安全。

    大眼萌妹似是看出了她所想,又开口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告诉别人你的事。”

    听到她这句话,伶舟月思考了一秒,随后将抬了一半的腿收了回来。虽然她不太懂这小姑娘为什么会帮自己,也不清楚她是有什么企图,但是伶舟月一向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就算这姑娘有事让她去干,只要不伤害自己,伶舟月也一定会帮她的。

    看到伶舟月妥协了,大眼萌妹笑了笑,拎着自己的裙子上前一步,向她伸出了手,“我来扶你。”

    然而伶舟月却没来得及听她说的话,越过她的手,直接从柴木堆上跳下去,稳稳落地后才后知后觉地朝着她点点头。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会说话么?”大眼萌妹也不在意她没有接受自己的好意,而是收回手后就自顾自地走到她身边,“你有名字么?我叫祁珈。”

    伶舟月觉得这姑娘怪吵得,她挥了挥手,想让祁珈别说话了,但是这个动作却让祁珈误以为她不会说话。

    祁珈脚步顿了顿,随后用怜悯的眼光看向她。

    伶舟月没看她,自然也是没发现。她只关心自己今天能不能吃上饭睡上一个床,昨天晚上靠着墙睡觉硌死了,现在她急需补充能量和睡眠。

    好在祁珈是一个热心的,很快她就将院子里不住人的一个偏房安排给了伶舟月,还给她放了一些食物,伶舟月也没和她客气,三两下就扫荡空了,然后就爬上床睡觉去了。

    吃饱睡饱才能再继续逃亡呀,伶舟月迷迷糊糊地想着。

    许是精神突然放松了,伶舟月这一觉又睡到半夜。

    她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四周陌生的场景,决定出去觅个食。

    现在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伶舟月出了门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东西吃,但是外面又不安全,她只好在院子里闲逛。但没想到真让她在一个屋子里找到了几颗果子,伶舟月揣到兜里,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屋顶砖瓦上。

    也不知道这里现在是什么季节,晚上竟然还有点冷,伶舟月的外套已经被割烂成条了,现在只穿着一个半袖。

    但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冷,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专心地吃着手里的果子,看着院外的街道,一堆士兵正在巡逻,一批接着一批。

    果真如祁珈所说的一样,现在全城都在搜捕她。伶舟月冷笑一声,觉得这些人真是有点闲,还有这个地方,真是莫名其妙。

    她现在倒也不会想着像小说里那样,等着被雷劈被水淹然后回去,只是在想自己今后该去哪里。

    曾经被迫锁在一方天地,如今终于可以重获自由,伶舟月却有一些迷茫。

    这诺大的天地,容得下山河大海,却好似容不进她一人。

    “喂!”

    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伶舟月回过头去,看到祁珈穿着一身朴素的长裙,与她白日里穿得不一样。

    祁珈拎起来手中的篮子,献宝似地给伶舟月推过去。

    她低头看,是一篮的食物。

    “知道你定会饿醒的。”祁珈从梯子爬上来,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伶舟月身旁。

    “这些都很好吃的,你尝尝吧。”

    伶舟月无言,她看着面前的姑娘,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她心下一动,拿起了篮子中的烧饼,轻轻咬了一口。

    饼子酥且软糯,确实很好吃。

    祁珈已经拿了一个饼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她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眼里倒映的是星光和点点火光。

    “这是庆州独有的烧饼,以前我阿娘总是给我做这种饼子。”祁珈突然开口道,她的唇角微勾,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我阿娘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得饼子总是不如庆州阿伯做得好吃,但我依然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伶舟月默默听着,手中的饼子微微有些泛凉,她吃着有点不是滋味。

    阿娘,对她来说是一个无比陌生的称呼。

    “如今吃不到了,现下来庆州吃一吃,也算不错。”她拍了拍手心的碎渣,朝着伶舟月微微一笑,“一想到以后连庆州的都吃不到,心中不免有一些酸涩。”

    伶舟月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向她,但祁珈却转了过去,留给她一张侧脸。

    漫天星光似乎都不如她的眼眸明亮,只是乌云飘过,遮拢那绚丽的光芒,唯剩暗淡的月光和飘零的落雨,她心事重重,伶舟月却不多问。

    她不会多问,是因为她们的缘分短浅,离开了庆州,她就会离开祁珈。不该知道的,伶舟月一定不会知道。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摸了摸祁珈的脑袋,就站起来跳下了屋顶。

    祁珈愣了愣,随即迅速转身看向那个背影,她看到那渺小的背影,明明那样瘦弱,逐渐被黑暗吞噬,却忘记不了她拥有那么一双温暖的手。祁珈缓缓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头发。

    那手心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滚烫如火。

    回到房间后,伶舟月并没有选择睡觉,而是拿出了自己带来的包。她穿越过来时在逃跑,所以包里装着一些必备品,幸亏都没有丢。

    伶舟月打开找了找,发现一个手电筒,一把水果刀,一个以前买的防狼喷雾,还有一些现金和身份证。

    也没用了,她已经成为黑户了。伶舟月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翻找。

    哦,还有内衣内裤,她拎出来一个袋子,至少还有内裤穿,也可以。

    找完东西,伶舟月就和衣躺在床上睡觉。

    第二日,她是被屋外一整急促地拍门声吵醒的。

    伶舟月蹙了蹙眉,起身去打开门,是祁珈抱着一身衣服和鞋子。

    看到她开门后,祁珈立刻将她推了进去,随后转身看了看院子里没人,这才关上了门。

    不太懂祁珈这是怎么了,伶舟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似是注意到她的眼神,祁珈笑了笑,“马上就要启程了,你得先把衣服换了。”

    确实,伶舟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半袖工装裤,出去的话确实有点显眼,说不准还会被当怪胎抓起来。

    祁珈把衣服放在床上,嘱咐道:“等会出去,你同夏嬷嬷一起跟在我身边便好,这样别人也不会对你起疑。”

    伶舟月点点头,等到祁珈出去后,这才开始研究这些衣服怎么穿。不过她聪明,一会儿就研究出来了。

    穿好后,伶舟月将自己的小包捆在大腿上,藏在裙子下面,并不是很显眼。

    但是她有点不放心,决定把水果刀藏鞋里。这下东西都齐全了,伶舟月随便绑了一下短发,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她看到祁珈身边跟着一个嬷嬷,一脸的严肃,应该就是她说的夏嬷嬷。

    伶舟月上前,跟在祁珈的身后,低头向外走去。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丫鬟。

    院子不大,很快就走了出去,伶舟月这才发现,原来这院子是一个客栈的后院,她们出去下了楼,楼下还有一堆人,看装束好像并不是这里的人。

    那些人肤色偏棕,应该是常晒太阳的缘故,身上穿得都是骑射状,头上的装饰也不像这里的人,满头的小辫和饰品,倒是像那个时代的匈奴。

    伶舟月微微抬起头,看到那人的对面还有一人,只是那人背对着自己,她只能看到他轻绾白玉发簪,墨绸一般的头发微垂着,一身暗紫的衣袍,隐隐反光还可以看到绣着繁重的花纹。

    真是骚包……

    骚包本人好似听到她的评价,微微偏头看向了祁珈身后的伶舟月。而伶舟月也同样感受到了这一目光,有些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余光看去,心里有些意外。

    又是那人!

    天下之小,短短两日竟偶遇这么多次。伶舟月无奈淡定低头,心里盘算着一会儿会不会发现她。

    这里人太多,侍卫也多,先不说她搞不清这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若都是互相认识的关系,她伶舟月就是长了翅膀也难以逃出去。再者,自己已经惹上了一个知州,要是再惹上一个国公……那不是纯纯完蛋了。

    伶舟月叹了口气。

    今日,吾命休矣。

    显然某人已经忘记了自己拿刀要挟人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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