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小艾就算再努力,也没法将伪装一模一样还原。

    当然,常人也不会有心观察这个。

    但包拯心细如发,第二次见面就发现了破绽。

    小艾很多伪装用的药物,都被他贴心地送上对身体没有伤害的替代品。

    “包公子,你从未见过我真实的容貌,我们相处不久,为什么愿意对我这么好?难道不担心我是坏人?”

    包拯脸上一热,在心爱女子面前,就算是他,也再说不出教导先生一样的话来了。

    “古人云,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人与人的关系,本就不是用时间来累计的,当然,也不是靠外表来决定。”

    “我见到的是小艾,与我说话的是小艾,这和外表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生活在世间多有苦楚,更何况你一个孤女。伪装掩盖不住人心,我的心告诉我,你绝不会是坏人。“

    他停了停,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不管她的貌若天仙还是丑若无盐,都不会动摇我分毫。一生一世,我都会她好。”

    ”要是“二字被包拯念得又轻又快,不认真分辨根本听不出来。

    他拿出自己全部的勇气,大胆的告白脱口而出之后,包拯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童年第一次在私塾里,被老师提问的时候。

    面对高官都不会有半分畏惧之意的包拯,此刻忐忑不安。

    命运决定在另一个人手中,包拯所能做的,只有等待,以及默默地祈祷。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实在应该买些风靡书院的香粉,据小贩来说,用了的人都大大地受了欢迎。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包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耳朵是那样迟钝,也是那样灵敏。

    每天这个时候一定会在巷子里的馄饨小贩叫卖声,他听不到,院子里的鸟叫虫鸣,他也听不到。

    充斥在包拯耳朵里的,只有小艾清浅的呼吸,还有她衣角的摩擦声,这声音如此悦耳,以至于如此时刻,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绕梁三日“的典故。

    ”我......“

    是小艾在说话。

    ”刚才包大娘说的话......我和她的心意是一样的。“

    ——————————

    想到昨天的事,小艾害羞地跺了跺脚,吓得一只兔子停止了吃草,噌一下窜进了树林。

    小艾打起精神,挽着竹篮,沿着小路走进了一处庙宇。

    这座庙宇就在百鬼竹林旁边不远,已经荒废破旧,但小艾还是按照小时候父亲养成的习惯,经常带东西来这里祭拜女鬼。

    在遇见包大娘和包拯之前,她没人可以倾诉,就养成了祭拜女鬼时,和女鬼讲述自己见闻的习惯。

    小艾清理过祭台,将几样糕饼拿出来摆好,又倒上一碗黄酒,诚心上了三柱香,盈盈下拜。

    她将昨天的事含羞说了一遍。

    她说完那句话后,还不等包拯反应过来,包大娘已经从门外冲了进来,开心得不得了。要不是天黑了找不到媒人下聘,恨不得当场就交换庚帖下聘。

    ”不过包公子......“

    包公子这个称呼是她常说的,但如今倒似成了个千斤重的橄榄,让她光说一个名字就心下熨帖。

    ”包公子说,他不日就要上京赶考,定要高中回来,再风风光光与我成婚。这个呆子,明明他自己也不在乎功名利禄。“

    昨天包拯以为自己呆愣,但小艾前世受外貌所累太多,世人熙熙攘攘,谁又愿意问她一句真正想要什么?

    非要这样一个人,不求任何事,只是直直捧出自己的那颗真心,才能让小艾已经麻木的灵魂再次苏醒。

    小艾发现,自己似乎知道昨天,才第一次真正看清包拯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与包拯的相差甚远,但她愿意努力追赶上他。

    ”等包公子上京,我就搬到包大娘那里住了,包大娘还说要教我行医。以后,以后我也是有家的人了。“

    祭拜完女鬼,小艾走出庙门。

    天朗气清,不远处湖水波光粼粼,偶尔能看见几只大鸟扑下去捕鱼。

    这片湖因为百鬼竹林的威名,也是没有人敢来的,到了夏天,小艾常来这里洗澡。

    小艾只觉得自己心情极好,看着那片湖泊,仿佛又想到了小时候,父亲带自己来玩水的日子,当下决定借着中午的日头,去洗一洗身上的灰尘。

    湖面浮光跃金,小艾叠好衣服,拿着刚才打扫祭台用的巾帕,鱼一样灵巧地游到湖心。

    微凉的湖水被她捧起,顺着额头流下,一时间,竟不知道白皙的肌肤和湖面哪一个更耀眼。

    假面一样的伪装一点点消失,想着不久之后的生活,小艾只觉得自己格外轻快,难得的唱起一首歌谣来。

    小艾实在太开心了,以致情难自已,失去了往日的防范,浑然不觉,在湖畔的森林里,一双恶狼一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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