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祁纫夏过得很平静,像延长版的周末,怡然自适。

    徐今遥连续在朋友圈晒了几天的美食,显然都是家中餐桌,配文唯有两个哭泣落泪的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蔓倒是在外游玩,看定位,似乎和朋友自驾去了内蒙草原,每张照片都是天高地阔的人间好景。

    相比之下,谈铮的消息来得没什么规律。

    诚如他所言,自从上飞机时给祁纫夏发了报备,之后的几天,就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条,多在说忙碌,偶有夹杂路上的风景,镜头也仿佛带着匆匆的既视感。

    祁纫夏每条都回复,不过隔着时差,也没指望谈铮能马上看到。

    回消息的间隔时间长了,整个聊天页面看来,仿佛两个人错位地自说自话,凌乱之中却也有些默契。

    七天的假期一闪而过。

    再回到学校时,祁纫夏久违地收到了朱雨桐的消息,说是社团招新,请她帮忙撑一撑门面。

    自上次社团展演成功结束,她们之间的联系就淡了不少,况且社团本来就是低年级的主场,留给大四学生发光发热的地方很有限。

    朱雨桐只待招新一过,就卸任社长一职,只是百团混战的热闹实在不可错过,当天一早,她就骑车载着祁纫夏抵达了招新会的地点。

    学校的文化广场上,数十顶帐篷整齐排开,各家社团都摆出大幅海报,甚至有些还打印了宣传单,招揽门客似的,对着过往新生笑脸相迎:“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

    发出感慨的是个大二的学弟,正是在上学期末《仲夏夜之梦》里扮演雅典手艺人的那位。

    他旁边站着个明丽的女生,望着他们帐篷前的人头攒动,闻言而笑:“我们社团就不一样了——颜值担当往外一坐,哪里还用得着什么传单海报。”

    坐在前头教学妹学弟填表格的祁纫夏,显然被划归入了颜值担当一派,不过她本人对此毫无察觉,只是觉得新生热情难挡,踊跃程度远胜她当年。

    好不容易应付完一阵,祁纫夏早已口干舌燥,不得已叫了旁人上来接替,自己赶紧退回后方喝水。

    “表现不错嘛,”朱雨桐正在逐页翻看交上来的报名表,对祁纫夏予以眼神肯定,“给我们拉来这么多人。”

    “也未必都是冲我们来的,好些都是随便填填,不一定真心想来,”祁纫夏猛灌几口水,“我听说,你们已经商量好下部戏排什么了?”

    朱雨桐:“是啊,就等着招新成员进来安排角色了。”

    “剧目是?”

    “罗朱。”

    祁纫夏一愣:“当初我们商量展演的选段,你不是还否了这部吗,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朱雨桐摸摸后脑勺,无奈笑道:“没办法,几个副社长都觉得这个好,说是知名度高,能引起广泛共鸣。”

    她故作轻松,“反正我马上就要退位让贤了,就交给他们决定吧。总不能搞一言堂,多没劲。”

    祁纫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只得默默低下了头。

    她和朱雨桐同期进社团,对方在戏剧社耗费的心力,她全都看在眼里。如今即将与之离别,朱雨桐心里的不舍,大概会是她的百倍。

    “哦对了,我放假前才联系了一家服装厂商,他们厂里正好有适合演出的样衣,让我们有空的时候去看看。”朱雨桐说,“时间预估是在下周,可我那几天要出去办事,如果你方便的话……”

    “没问题,”还没等她说完,祁纫夏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你回头把地址和对接人告诉我,我去看。”

    朱雨桐开心地朝她飞吻。

    招新现场,人声鼎沸。除了各个社团负责人以及大一新生,时不时就有惯走图书馆北门的学生误入喧嚣。

    祁纫夏刚刚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钊。

    对方的目光和她在半空中不期而遇,两人皆带着诧异愣神了几秒。

    “嗨。”

    最终还是陈钊主动过来打招呼,“你们社团在招新?”

    祁纫夏点头。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们忙得过来。”祁纫夏说。

    校园里,八卦消息的传播如同长了翅膀。朱雨桐早就听说祁纫夏拒绝了陈钊,此时在旁围观,不得不感叹这两人的定力和体面,居然还能如此淡定地讲话。

    陈钊本来要去图书馆查文献,突然和祁纫夏打了照面,感情不能说不复杂。他犹疑了半刻,说道:“我听别人说,你有男朋友了。我……也很为你高兴。”

    祁纫夏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深感意外,回得略显生硬客套:“噢,谢谢。也祝你将来找到合适的女朋友。”

    陈钊意义不明地苦笑,没再多做停留,转头和他们告了别,往图书馆的方向走远了。

    “夏夏!你不仗义!”朱雨桐憋了这么会儿,终于爆发,抓着塑料椅子跳到她跟前,“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我竟然不知道!”

    祁纫夏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好声好气地说:“不是一直没机会嘛,我也没想刻意瞒你。”

    朱雨桐半天才被哄好,紧接着就是好奇心作祟:“是谁那么走运?经院的?还是隔壁数院?总不能是艺术学院那几个花心黄毛吧?”

    “……都不是。”祁纫夏无奈道,“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早都毕业工作了。”

    朱雨桐惊奇地“啊”一声:“比你大啊?”

    她顿时警惕起来,“靠不靠谱?千万别是交友网站上认识的,那儿渣男太多了。”

    祁纫夏哭笑不得:“当然不是。我小时候就认识他了,中间断联过几年,不久前才重新碰面。”

    年上。

    青梅竹马。

    久别重逢。

    看文无数的朱雨桐,当即就“哐哐哐”打了三个标签,细品之下,居然感觉风味不俗,似乎值得一嗑。

    “帅吗?”她冷厉地问出紧要。

    祁纫夏言简意赅:“帅。”

    毋庸置疑的客观事实,不需要谦虚。

    朱雨桐放心了。

    “什么时候带出来认识认识?”她问,“美女的男朋友,总要亲眼瞧瞧是什么人物。”

    “他最近比较忙,在出差。”

    朱雨桐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又不着急这么一天两天的。你先和你男朋友说一声,等他有空,再正式引荐引荐。”

    招新会分上下午场,到了中午十二点,上半场落下帷幕。

    祁纫夏在食堂吃了午饭,正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地想起来,她和谈铮,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有任何联系了。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甚至前一天她看过天气预报之后,提醒谈铮注意当天有雨的信息,也了无回音。

    祁纫夏心中微微觉得不对劲,算着时间,谈铮那里应该是晚上,按照他的作息,大概还没睡。她思忖片刻,最终下定决心,打了越洋电话过去。

    无人接听。

    这就有些奇怪了。祁纫夏低头盯着通话记录,久久陷入沉思。

    她不甘心似的,过了五分钟,再打一个过去。

    还是没接通。

    祁纫夏愣在原地,少有的不知所措。

    谈铮从来不会不接她电话,但他出发前亦向她申明过,此行安排得很紧密,恐怕难有时间联系她。

    也许,是她多心了?

    祁纫夏思来想去不放心,还是在微信上给谈铮留了话。

    【看到消息的时候,可以给我回个电话吗?一直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

    她在思虑和不安里度过了余下的半天。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距离她的信息发出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手机安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祁纫夏彻底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翻出通话记录,找到当初凌森打过来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同样,无人接听。

    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

    祁纫夏几乎完全慌了神,过往新闻里,桩桩鲜血淋漓的海外绑架案立刻浮现在她眼前,构成一幅骇人的想象。

    她甚至上网搜索起国内外最新的新闻,一条一条地确认,是否有在外华人相关的犯罪行为。

    当然是毫无所获。

    这并非不好,只是带给她更深一重的四顾茫然:

    如果谈铮人身安全无碍,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传来任何的回音?

    什么样的出差,真的能忙碌到分不出一秒钟时间,给她回个“好”字?

    临近下午五点钟的时候,祁纫夏终于下定决心,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坐车来到了谈铮公司门口。

    这次,没有任何人给她带路,她理所当然地被阻挡在一楼,连电梯厅的闸门都过不去。

    她试图和安保说清楚,请求对方通融,哪怕只是给顶楼打个电话,确认过谈铮是否真的在忙就好。

    安保上下扫视她两遍,眼神里不无嘲讽:“这位小姐,拜托你看清楚我们这里的招牌——是公司,不是商场!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进就进,想问谁就问谁,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祁纫夏窘迫到了极点。可她也自知,自己丝毫不占理,根本没有理由上去。

    坐在大堂咖啡厅的一隅,她注视着三三两两出入的职员,只感觉惶然无助。

    前台后方,能做镜子用的大理石墙面上,高高悬挂着公司名字商标,远远地眺过去,映着夕阳余晖,反射出来的光亮,刺目到难以直视。

    大楼外的马路边,一辆黑色的埃尔法商务车已经停了很久。从外头看,几面车窗均被窗帘严实地遮挡,丝毫看不出车里内情,隐私性极佳。

    “大哥,你别说,还真叫你猜对了。”驾驶座上,谈铭饶有兴致地盯着大楼的某一处,转回头对谈钧说。

    为了加强采光,大楼一层环面铺设落地窗,循着谈铭的视线,很轻易就能辨认出窗边一个形单影只的女生。

    谈钧搭着腿,坐在谈铭正后方的座位,不咸不淡地说:“好歹是男女朋友,小铮没信了这么两天,她肯定要着急。”

    谈铭露出一缕笑:“痴情人最可怜了。大哥,要不我直接过去和她说清楚,免得人姑娘白等。”

    谈钧的指尖轻点扶手,规矩而有节奏,像在心里附和着什么拍子。

    “现在倒还不急。”他悠然说道,“让她等等吧,说不定她自己就悟出来了呢。”

    语毕,谈钧目光偏转,无甚感情地看向邻座。

    窗帘拉得紧密,丝毫看不见外面的街景,只有被布料稀释过的柔光隐隐透进来。真皮座椅的靠背,被调节成最适合人体的弧度,一只冷白的手正搭在座椅扶手上,微微用了力,青筋毕现。

    那里坐着的,是本该还在国外出差的谈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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