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蝉如遭雷击,不意林黛玉竟说出这样伤人的话,立时哭着说:“我竟不知做错了什么,倒惹得你大发雷霆,说出这些诛心之言。便是衙门判刑也该抓住罪证,我究竟做了什么,你总要叫我做个明白鬼!”

    林黛玉转过身来,直视薛蝉的双眼,讥讽一笑,“真是说出口我都嫌脏!聚麀之诮,狼狈为奸!倒带累了我和凤姐姐!”

    薛蝉恍然大悟,明白是前几日和贾琏、贾蓉在尤二姐那里私会的事儿被林黛玉知道了,定是哪个丫头小子嘴不严,还添油加醋了许多。

    于是薛蝉赶忙保证,只说:“我绝没有行此下作之事。你疑我,也该想想,敬大舅舅尸骨未寒,我如何会这样的关头犯戒呢?那日实在是一场误会,琏二哥邀我相会,我哪里知道是去见他的相好?挨着情面,我不过略坐坐就出来了,一刻也没有多待!”

    林黛玉嘲笑道:“照你说来,那两个是乌龟王八,你竟是‘出淤泥而不染’清清白白了?这一回自然是什么也没干,焉知你是第几回去呢?”

    薛蝉只在心里将贾琏骂了无数遍,赌咒发誓自己的清白,又将尤二姐和尤三姐同贾珍、贾蓉的瓜葛说了。因说:“我是瞧着他们这样不成样子,这时毕竟是孝期,怕早晚要闹出事情。再者,也是不忍心两个花一样的女子被害了一生,尤二,虽是一笔糊涂账,好歹跟了琏二哥。琏二哥待她尊重,比凤姐姐也不差什么了。尤三还不知怎样呢,她豁得出去,保不齐要闹出人命!”

    林黛玉听了前因后果,叹息着说:“比凤姐姐也不差什么?我只替凤姐姐寒心。凤姐姐和琏二哥原也是一起长大的,听说新婚时也是蜜里调油,怎么竟闹到了停妻再娶的地步?”

    薛蝉牵着她的手也叹息地说:“人心易变。”

    林黛玉泪盈于睫,望着薛蝉问道:“你呢?有朝一日,你也会做出这样伤我心的事儿吗?咱们也会面目全非不成?”

    薛蝉也望着她,仍是说:“人心易变,我也一样。”

    林黛玉突然捏紧了薛蝉的双手,恨恨道:“那我就拉着你一道去见我爹我娘,让他们评理!”

    薛蝉忽而笑了,将林黛玉紧紧地抱在怀里,只说:“好,‘我与尔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咱们生死一处。”

    林黛玉笑着说:“我才不要做管夫人,给你写什么词。若你有了二心,我只不理你就是了。”

    薛蝉松开了林黛玉,因说:“好姑娘,我知道你心肠软。只是这样的污糟,可不是闭着眼睛就能当无事发生的。就好比现在,凤姐姐不死,琏二哥怎么让尤二见光呢?”

    林黛玉拿帕子捂住嘴,只说:“纸是包不住火的,我已经知道了,凤姐姐早晚也要知道的。凤姐姐遭了背叛,可怜;尤二姑娘误入歧途,可怜。将来事发,琏二哥必能全身而退,只是两个女人天然就在站在了对立面,无论结局如何,不都是两个可怜人互相为难吗?你竟还是想个办法吧!”

    薛蝉捂着脑袋,只说:“我如何能做贾琏的主?若我是贾琏的老子,定然拿了木板狠狠打他一顿,再勒令他找个正经人发嫁了尤二并尤三!”

    林黛玉又说:“竟没有实在一些的东西不成?咱们既然知道了,总不好不闻不问,不然将来闹出来,可怎么有颜面见凤姐姐呢?等等,咱们既然知道了,难不成珍大嫂子就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吗?尤家这两位姑娘好歹是算是她的妹子,将来闹起来,她难不成能落着什么好吗?我看不如找了她来一起商量!”

    薛蝉略一点头,只说:“好极,她是做姐姐的,自然该为妹子们的终身打算。咱们不便出面,这样的丑事也不好闹得人尽皆知,否则竟是个把柄。我却有一个主意,咱们两只做出翻脸的样子,你约了珍大嫂子来,我自去堵珍大哥和蓉儿。咱们就叫他们给个说法,逼着他们找人聘了这两位姑娘。”

    林黛玉想了半晌,因说:“这是叫我学一回凤姐姐了!”

    两人议了些细节,又说请了薛太太带着两位妹妹去道馆打醮,还得支开两位嬷嬷,说到半夜方才定下此事。

    第二天,林黛玉叫紫鹃带了人亲自去请尤氏,又嘱咐她一番话。薛蝉也做出衣冠不整的模样去找贾珍和贾蓉。

    紫鹃见了尤氏就掉下眼泪,哭着说:“我们姑娘同姑爷闹得厉害,昨个晚上一夜没睡,我们太太偏又带着姑娘们去了道观,珍大奶奶好歹去看看我们姑娘罢!”

    尤氏听到林黛玉为着薛蝉同尤二姐、尤三姐有瓜葛一事来找自己,吓了一跳。说心里话,她也曾做噩梦想过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被人找上门来责骂尤家教养。可她只以为那人会是王熙凤,却不曾想过会是林黛玉。她细细想了,确定没听说过薛蝉掺合进了贾珍、贾蓉两父子的脏事里。

    紫鹃见尤氏愣住了,又加了一把火,只说:“我们都吓坏了,雪雁哭着要去荣国公府里找老太太做主。我连忙拦住了,说珍大奶奶素昔和咱们姑娘好,如今又事关她的两个妹子,不如先来东府找珍大奶奶。”

    尤氏听了忙不停地说:“好丫头,难为你念着我。此事不要惊动了老太太。她年事已高,正是享福的时候,怎么好为着这样的事脏了她老人家的耳朵。我便和你走一趟就是了。”于是穿戴整齐,带着丫头嬷嬷跟着紫鹃来了薛家。

    尤氏刚踏进府里,林黛玉就收到了信儿,赶在尤氏进门之前,干嚎了两声。雪雁瞧着不像样子,带着一屋子丫头哇哇大哭。

    尤氏见林黛玉未曾梳洗,只坐在窗前出神流泪,心紧紧地提了起来。

    林黛玉见尤氏来了,立马冲到她面前,只说:“你们尤家的姑娘竟这么恨嫁不成?自己给自己找郎君,半点儿不劳烦你们长辈!”

    尤氏连忙哭着求饶,只说:“好妹妹,是我对不住你。实在是他们都不听我的劝,我也没有办法呀!”

    林黛玉冷笑一声,“珍大嫂子竟想就这样推个干净不成?不过打量着我好说话罢了,紫鹃,你去那府里请了琏二嫂子过来,咱们三人当着面说个分明,不知琏二嫂子肯不肯轻饶了哪个?”

    紫鹃得令,作势要出去。尤氏连忙拉住她,又苦劝林黛玉。

    林黛玉又悲伤地说:“我在园子里住了许久,竟不知道他在外头做了这些混账事。要不是跟着他的小子露了口风,我只怕到现在还瞒在鼓里!他竟跟着琏二哥、蓉儿同你两个妹妹厮混!真是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

    尤氏哭着说:“我先时就想问,这其中有没有误会?我家那两位爷一向不着调,干的事我都不过问,更不好同妹妹细说。琏二,他是迷了心窍,为着子嗣计,便纳了我二妹做二房。却不曾听说蝉二同他们有什么来往。”

    林黛玉只捂着帕子假哭,雪雁喝道:“误会?什么误会?跟着我们姑爷的小子亲口说了,琏二爷带着我们姑爷去见了珍大奶奶你的两个妹子,蓉小爷也在场,如何有假?况且便是纳做二房,自该禀明老太太、太太等人,怎么会约了我们姑爷去见?”

    尤氏不是个善言辞的,此时竟没有话来分辩。

    林黛玉见她只是哭,因说:“他只说是略坐坐,并没有干什么,这却叫我如何相信?”

    尤氏听见林黛玉递了个话缝,忙说:“我听老太太和太太们说起过蝉二,他是个好的,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传闻。这事是琏二和蓉儿做的不对,被喜事冲昏了头脑,不该叫了你男人去贺喜。”

    林黛玉讥讽道:“喜事?你们府里的老爷才去了,你就急着给琏二哥张罗纳小,真真是一个孝顺媳妇!怪道琏二哥夸你是个贴心的嫂子!”

    尤氏痛哭流涕,扑到林黛玉的怀里,悲哀地说:妹妹,你哪里知道我的苦?若是他们父子二人有一个肯听我的话,我又岂会活成一个透明人?我娘家没了,膝下又无一男半女,只能靠着谨守本份四个字做个睁眼瞎,才能有个立足之地啊!我和妹妹无冤无仇,我怎么会唆使蓉儿带坏你男人呢?就是琏二偷娶我妹妹一事,我也是不赞同的。我和你凤姐姐素来友好,更无心害她。只是没有人肯听我的,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

    林黛玉听了颇为不忍,将尤氏扶了起来,语气回转,因说:“我知道此事大嫂子你也做不了主。只是你两个妹妹留在府里,终究是个祸害。她们在一日,我便担心高远去和她们相会。况且,还有凤姐姐,难保她日后不会知道。到时闹将出来,大家一齐没脸。琏二哥孝期停妻再娶,更是大罪过,若被有心人知道了拿去做文章,咱们几家都要吃瓜落儿。”

    尤氏肝胆俱裂,不知道竟有这么大的牵连,连连点头同意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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