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似乎在贺扶身边看了很久,确认他熟睡后才缓步离去。

    那人是彭昭的母亲吗?但听脚步声轻快,不似她那般年长的妇人,应当是个年纪小些的姑娘,那会是谁呢?她为何要来彭昭家?

    “温小姐。”贺扶声音平静,“快些出来吧,莫要闷坏了。”

    听声音,自己刚刚的冒犯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

    那便好。

    温余暗自庆幸后开始从被子里往外爬,没想到双手使力时不小心按在了贺扶腰间,听他倒吸一口气,温余觉得自己弄疼了他,慌乱之下下意识的将手一撤,下一瞬整个人便压在了贺扶身上,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贺扶的手正好搭在她腰间,但她此时却已然顾不上了。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可以借着月光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呼吸交缠间,一灼热,一寻常,一急促,一平静。

    温余,是前者。

    不得不说,贺扶这张脸是生得极好的,像是温和的白玉柔软细腻,但看久了又似皎皎的明月,生出些距离感来,再加月光映照,此时更显得越发柔和。

    温余也顾不上冒犯,一路从眼睛往下看,最后停在嘴唇上,因为他神色诧异,嘴唇还微微张着。

    好想一口咬上去……

    “温小姐?你怎么了?”贺扶清缓的声音打断了温余这潜滋暗长的坏念头,她轻轻摇头道:“没、没事。”

    她本打算从贺扶身上起来,但一旁的启蛰忽然翻了个身。

    这床板不就不稳当,他这一动作便带着床板吱吱作响。

    温余感到摇晃,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往贺扶身上压去,贺扶也顺势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的,是启蛰。”

    “抱歉贺大人,我这就起来。”

    等温余麻利的起来,坐在床上问贺扶:“刚刚那人的样子贺大人可看到了?”

    贺扶微微点头,“看到了,虽然不是很真切,但下次再见应当能认出来。”

    “那便好,可是那人为何要深夜来彭昭家呢?”温余还是不解。

    贺扶只要开口,却觉得空气中生出些别样的味道来,他皱眉,“不好,捂住口鼻。”

    但已经来不及了,温余此刻只觉得头脑发昏,眼前越来越模糊,只能看清贺扶的轮廓,她渐渐坐不稳,向贺扶那边倒去。

    ——

    再一醒来,便是次日一早了。

    这一觉虽然睡得混沌,但却格外的舒适。

    好似周身都陷在棉花里一般,还带着淡淡的檀香。

    睡梦中温余如根茎向水一般下意识的循着那香处蹭了蹭,越蹭越觉得喜欢,便用双臂环着,好似抱着一个巨大的布娃娃一般。

    “啊——”

    不合时宜且扰人清梦的一声大喊惊醒了温余,她立刻从床上弹起,慌忙四下望着,“怎么了怎么了?”

    转头便看见启蛰好似被轻薄了的姑娘一般,往床沿处退着,边退还边指着温余大叫:“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我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温余也学着他的样子指着自己。

    启蛰收回手,声调高得仿佛下一刻便能将嗓子扯坏一般,“这里是我和大人的房间,你……”

    想到贺扶,他立刻往贺扶那边看了一眼,见贺扶正睁开眼睛准备起身。

    方才,他好像看到温余是趴在贺扶身上的……

    启蛰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碎裂的石头,他哭喊道:“你个流氓,你敢轻薄我家大人,我杀了你!”

    说着,他就要四下找剑,贺扶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启蛰莫要吵了,这是个误会。”

    显然他昨日也中了迷药,只是比温余晕的晚些而已。

    温余也摆手解释:“真的是个误会,昨夜发生了许多事情,你先别激动,我们慢慢告诉你。”

    虽然她昨日真生出些冒犯想法来,但那也只是想法,日月可鉴,她当真没做什么轻薄事情。

    但启蛰显然是不相信的,他还是哭喊:“天大的事情也不能睡在一起啊!”

    “因为我们中了迷药。”贺扶刚醒本就不适,又被启蛰这般吵嚷,着实是烦闷的紧,声音都带了些严厉。

    “我不信!”

    自从起来看到温余的那一刻,启蛰就几近崩溃。他着实无法接受自己那冰清玉洁的大人会与温余这丫头睡在一起,那心情仿佛是女儿被登徒子侮辱后悲愤难耐的老父亲。

    看他还要继续吵,温余暗暗道了句抱歉后冲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掌。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启蛰也不吵了。

    还是动手有用,温余暗暗感慨。

    “现在能安静听我们解释了吗?”温余下了床,叉腰道。

    启蛰点头,“你狡辩吧。”

    温余:?

    见启蛰还不愿意相信,贺扶无奈揉揉眉心,自己解释道:“昨夜温小姐为了躲避彭昭来了我们屋里,但却意外发现这院中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姑娘,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多了起来,但却被那姑娘施了迷药,所以才会有你看到的那一幕。”

    温余有些疑惑:“贺大人如何知道彭昭来我屋里了?”她依稀记得自己昨夜并没有同贺扶说这事。

    贺扶轻笑一声:“猜测,贺某觉得那彭昭看温小姐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在昨夜感到意识开始模糊后便猜想可是那彭昭母子所为,正要去找你,你便过来了。”

    说罢,贺扶看向温余,柔声询问:“贺某说的可对?”

    温余点头,又摇头,她道:“大体对,但我不是为了逃才来这儿的,我把彭昭给敲晕了,担心你们才来这边的。”

    “那便多谢温小姐关心了。”贺扶起身穿上鞋,整理整理衣摆。

    启蛰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懵道:“那彭昭不就是个孩子吗?他为何要去你屋里?”

    “他是侏儒,看着是小孩子,年龄说不准比你还大呢!”温余解释道。

    启蛰一脸惊讶,嘴张得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那你……”

    没得他开口问温余的情况便听屋外响起一声惨叫,听声音应当是彭昭的母亲。

    “难不成是她看到彭昭晕了?”温余疑惑道。

    被彭昭母亲的声音一惊,启蛰原本的惊讶瞬间转变为气愤,他平时最恨欺辱弱小之人,竟还使这般下作的手段,着实可恨至极!

    他起身拿了剑就推门出去,“敢设计害我大理寺的人,看我不收拾你!”

    说罢,他将门一甩,直直向叫声的来源走去。

    贺扶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无奈道:“还是这般莽撞。”

    “贺大人我们也快些去看看,敢算计我,看看他们有几个胆!”

    说罢,温余拉起贺扶的手便要走,贺扶挣脱无果后也只能被她拉扯着前往彭昭的屋子。

    一进门,温余便看到启蛰揪着彭昭母亲的衣领,怒斥道:“想着法儿的欺辱姑娘,简直是流氓、登徒子,不要脸!”

    彭昭母亲没有回话只是哭闹着想要挣脱,“哭哭哭,哭什么哭?做得这般熟练,被你们欺辱过的姑娘定不止一两个,你还有脸哭?!”

    温余暗暗蹙眉,那被启蛰拎着的妇人双目瞪圆,额上冷汗直冒,直愣愣盯着床脚,倒像是被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吓哭的。

    而且,“彭昭呢?”

    温余在屋中看了一圈,竟是没有彭昭的身影,她分明记得昨日将彭昭敲晕在床边。

    贺扶走到彭昭母亲盯着的地方,缓缓蹲下身,地面干净却隐约能闻到一丝血腥气。

    他在地上四处摸了摸,无果后又抬眼去看其他地方,最后在床脚处发现了血迹。

    伸手去摸,颜色已经有些暗沉了。

    “行了行了,别骂了。”温余看启蛰骂得起劲,上前阻拦。

    虽然她心中也气,但如今还是彭昭消失一事更为蹊跷。

    是他醒来后自己离开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呢?

    他若是真的醒来后自己走,定然会告诉自己的母亲,但看彭母这般神色,应当也是不知道彭昭的下落,那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难不成是昨日的那个姑娘?

    “这事有蹊跷!”温余拉着启蛰的手臂。

    启蛰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有什么蹊跷?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彭昭不见了!”

    闻言,启蛰才反应过来,他确实从一进门起就只看到了彭母一人。

    他放开拎着彭母衣领的手,猜测道:“难不成是事情败露自己跑了?”

    此刻彭母已经止住了哭声,在被放开后顺着墙壁慢慢滑下。她目光呆滞,声音嘶哑,看着贺扶所在的地方,愣愣道:“是她……”

    “她?”启蛰皱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是她,她回来报仇了,是她的鬼魂……”

    “怎么又扯到鬼魂了?”启蛰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温余扯扯他的袖子,道:“先闭嘴。”

    启蛰噤声后,彭母继续道:“是她索命来了,她恨她弟弟,是她索命来了!!”

    说罢,她看向屋门,手脚并用,疯了似的往前冲,像一只失去理智的怪物一般。

    “她说的是彭昭的那位姐姐?”贺扶站起身,拿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血。

    “不是说他姐姐外出了吗?”温余想起昨日彭昭说的话。

    “他说不准是在骗你呢?”启蛰也上前几步,“我们快点跟上吧,看她这样子可别冲到街上乱咬人!”

    “好,走吧。”温余附议。

    四人跟着彭母来到前院,见她扑在房檐上悬挂的那泥娃娃下方,重重磕着头。

    不过片刻,额上就血肉模糊,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继续磕着,一边磕头还一边叫道:“求你,不要带走我儿子,不要带走我儿子,我知道你恨,但他可是你弟弟啊,我求你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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