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的……县令?”尽管温余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听到褚月的话时还是一愣。

    六年前就该去世的县令,被不知什么人关在这里,竟是关了整整六年?不知稍后要面对的将是什么样的场面。

    越往深走,温余就越能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好似是放了许久的搜饭,又好似是未来得及清理的茅房的味道。

    着实是恶心人得很。

    温余不住捂住口鼻,无法接受这气味,但身边的褚月却丝毫没有被这气味影响一般。

    “你怎么发现的?”为了让自己不要这般注意气味,温余向褚月询问方才发生的事情,是如何找到的密道,从密室里拿走了什么东西,以及又一次回来找自己的原因。

    褚月一边往前带路一边回答温余的问题:“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查清楚这楼里的秘密。”

    “所以从进入这座楼时就一直在找?”温余问,“还有宁千山,你们是一伙儿的?”

    褚月笑了,“别说那么难听嘛,我只是想和他做一笔交易。”

    温余有些控制不住地想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但又想到眼下的情形,只得压下好奇,问:“你们来这里可有其他发现?”

    褚月摇头:“除过这个密道还有这里的人,我们再没有找到什么东西。不过……”

    她顿了一下,“我找到了一件对你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直觉告诉她,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她之前从密室里拿出来的东西。

    但褚月依旧卖了关子:“这个就要等一切结束后看那位贺大人是否能完成和我的约定了。”

    温余诧异道:“贺大人?!”

    褚月轻笑一声:“这就要去问你的那位贺大人了。”

    温余心中微动。自从湖州一行,她对贺扶几乎是毫无保留,只要她知道的消息,她都会告诉贺扶。特别是来到这楼里,四面楚歌,她认为只有将消息互通才是最保险的方法。可听褚月的意思,贺扶竟是有什么瞒着自己的。

    会是什么呢?他答应了褚月什么东西?还有……

    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虽然温余也知道有些事情许是来不及说,又或是没有必要。她更知道贺扶是不会抛下自己,不会伤害自己的,但听贺扶和旁人有无法言说的秘密时,她竟觉得心中有些……吃味?

    怎么会这样呢?

    分明知道缘由,还会有这样的感觉……

    “呦……”

    褚月借着温余手中微弱的火光看到她将另一只手放在心口,神色颇有一种过来人的模样,“吃醋了?”

    温余立刻摆手:“我没有。”

    褚月开赌坊多年,见过的郎情妾意海誓山盟多了去了,她自己经历的也数不胜数,除过赌钱的本事,就这看人感情上她最为自信了。

    就算是情场老手在她面前都无处遁形,更别说情窦初开的温余了。

    “放心,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交易,只要你去问,想必他也不会对你隐瞒的。”

    褚月的安慰并没有让温余觉得好受,相反却让她更羞耻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们快走吧,快走。”

    两人顺着路往前走,越来越开阔,最后来到了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温余不由好奇着楼的构造,又是密道又是狗洞的,不知何人有这般精力去建造这样的地方?只单单是为了做弄人?

    温余将手中的火折子举高了些,暗处伏在地上的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远处带来的风,登时剧烈地挣扎着,绑住手脚和脖子的铁链响起闷闷的碰撞声。

    “什么东西?”温余被吓得一激灵。

    “崇安县令。”褚月回答。

    “你为何被绑在这里?”温余将火折子凑近了些,定睛一看便被吓了一跳。

    只是单从远处开,还多少能看出个人样,此刻凑近了却是让人冷汗直冒。

    面前的这张脸……不,应该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脸。正常的脸是平整的,有五官的,可面前的这东西双眼处是两个大大的血窟窿,仔细看还能看到森森的白骨,鼻子被割掉,嘴巴张得极大,能十分清晰的看到口腔内的一片血肉模糊。

    他的舌头也被割掉了。

    “他听不到人说话。”褚月提醒。

    温余头皮发麻,五感尽失,这样就算是活着,对他而言也只是一种煎熬了。

    是什么人把他关在这里的?又是为什么将他关在这里?

    不知为何,温余忽然想到了谢旧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上一个从这楼里全身而退的人,是一位官员的私生子。

    他说的那位官员可就是面前的这人?

    “你是如何认出他的?”温余有些奇怪,这人都面目全非了,褚月竟还能这般确认他的身份。

    “他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记得。”

    褚月说得愤愤,温余意识到这背后应该还牵扯到更多的事情,权衡之下她觉得先回去找贺扶。

    贺扶看着谢旧,宁千山看着尤眠,自己来这里等褚月。

    温余正要往外走,却被褚月拉住。

    “怎么了?”温余回头,却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褚月语气有些森然:“我可没说过要和你们合作啊,自始至终我的盟友只有一个。”

    温余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一切结束之后你和贺大人还有交易吗?”

    “对啊。”褚月点头,“那交易是一切之外的,与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所以……”

    褚月停住了,温余心中却更悚然,“你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你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要把我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我自然会放你离开。”褚月的笑收回。

    “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褚月转过头,“带着他。”

    温余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要怎么带?

    让她带?

    褚月带着温余,温余背着那人一起回到那个满是镜子的密室,温余看着四面八方熟悉的脸孔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晕。

    “我现在就要待这里?”温余将背上的那人放下,丝毫没有在意身上的血污。

    “对。”

    “那你呢?”温余继续问。

    “我要再去找些东西。”

    她现在在暗处,若是不刻意寻找没有人会发现她的踪影,更何况她既然敢来那就一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以她对这楼中的熟悉程度,贺扶怕是很难将她抓住。

    除非……

    褚月离开,顺便带上了门。

    温余扶额,自己被关在这里了,不知贺扶能不能找到自己。

    她闭了闭眼,若是这里有比褚月更为了解这红楼的人就好了。

    比如,这楼里的主人?

    念此,温余不由叹了口气。

    这楼里的主人又为什么会帮自己呢?

    忽然,温余感到手指一阵濡湿,她下意识地收回手去看,只见那人正奋力往自己这边爬。

    刚刚的濡湿感,是他手上的血迹。

    “你……”温余仔细观察了他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说完,温余才意识到面前这人听不到别人说话,只好凑近了些去看他。

    他的手筋已经被挑断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去往怀里放。

    温余看懂了他的意思,上前将他翻了个身后挑开胸前的衣服。

    “抛——妻——弃——子”

    温余费力辨认着他胸前被用刀刻上的字,得出结果后抬眼看向男人。

    他双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摇摆着,仿佛是坏掉的木头娃娃,骇人得很。

    温余秀眉微蹙。

    抛妻弃子?可据她所知这崇安县令应该只有一个私生子,除过这些对自己的正房是万分宠爱的,就连“去世”后也是将家财都留给了妻儿。

    怎么会抛妻弃子呢?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温余将一切都重新梳理了一遍,这所谓的“私生子”莫非才是他真正的孩子?

    ……

    “贺大人,您莫不是打算就这般看我一宿?”谢旧面露不悦。

    贺扶坐在桌边斟了一杯茶,“谢公子还是不愿意承认吗?”

    谢旧问:“承认什么?您莫不是认为那柳敏娘是我杀的?您可要知道,我们三个人是一起走的,我有没有时间动手您还不知道吗?”

    贺扶放下茶杯,“贺某是说,谢公子的真实身份。”

    谢旧顿了顿,“如您所见,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香料店老板罢了。”

    贺扶站起身将放在一边的木匣子拿过来,将那雕刻了花纹的一侧向他展示出来,“这样的雕工着实精致,不知谢公子可眼熟?”

    谢旧只看了那匣子一眼,“没见过。”

    贺扶不急不缓地打开盒子,从其中拿出一块桃花状的木雕,“那这个呢?”

    谢旧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之前温余送他的那块木雕。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膛,空空如也。

    “不知您能否为贺某解释,这木雕是如何在我们所有人之前进入那个密室的?”贺扶歪了歪头,这东西早在他跟着褚月进如密室时就发现了,只是按下不表,等着谢旧的下一步动作。

    谢旧没有说什么。

    “红楼杀人的传闻听起来可怖,一夜之间能让八人尽数丧命也着实厉害,不少人猜测这是一座鬼楼,又或是这里的主人是个绝世高手。一开始我也这样认为,所以在进入红楼时下意识地怀疑还那位一言不发的黑衣人,可没想到他是第一个死的,而且是被宁千山杀的。”

    “所以,事实却并非如如众人猜测的那般。红楼的主人不用杀人,甚至不需要会武功,他只需要隐藏在人群中,顺水推舟将看似毫无关系的宾客之间的恩怨一一点破,他们就会自相残杀。”

    “您说贺某说得对吗?谢公子?”贺扶面上带着笑,又忽然改了口,“不对,贺某或许应该叫你为,郑愈,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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