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刀

    俄罗斯,莫斯科。

    清晨,桑山蛮烟瘴雾,别墅在半山腰上,鸦静雀默。

    被子团在地上,床上人熟睡,半边天光造访他身子,造物主的偏爱显而易见。

    身躯强劲,绝顶俊俏。

    房间里,床周围,洋烟,火机子,碎酒瓶子......连带着一棵树苗。

    风卷残云,寂静被打破。李暮近踹门而入,一个箭步冲到床前,一把薅住季鸣惊的头发把他人拽起。紧随其后的是两个白人壮汉。

    床前拳打脚踢,伴有辱骂:“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光他/妈给你擦屁股废了我多少事!我上辈子是刀了你全家啊,你这辈子投胎当了我弟弟!文殊都压不住你,谁他/妈又让你喝酒了!”

    李暮近没完,继续:“老子就他/妈问问你了,你丫闲的缺他/妈电了去拔外交部门口的树!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他/妈叫菩提,有市无价的圣树,俄罗斯外交部为了讨好瑞士老侯爵特意栽培的,让你撒个酒疯说拔就拔了!”李暮近一边嚷一边指挥和他一起进来的两个白人:“Уберите.”

    两人随之将树抬走。

    季鸣惊睡眼惺忪:“说的挺溜啊,现学的?”

    李暮近筋疲力竭,爆紫的筋一突一突的:“你睡得够踏实啊,我告诉你,那玩意要是死了,你,我,整个俄运代表团,都他/妈别过了,手拉手蹲号子去吧!”

    季鸣惊醒的彻底,他耳朵快聋了:“哥。”

    “可别介了,我一介凡夫俗子,不配当你哥。”李暮近低头点烟。

    季鸣惊将被子抱上床:“断片了,我不......”

    没等话说完,李暮近打断他:“老子昨天在瑞士,刚把退役给你弄清,中午因为钱的事跟祝识梧对付着,晚上飞回莫斯科给你办入职。饭我都没吃一口。到了这儿,俄罗斯大使馆的人给我打电话,说集团签的运动员偷树,让我务必把人交出来。我当是谁啊,我就应该让你死在瑞士......”

    李暮近接到电话,也不避着季鸣惊,换了个语调,眼颦秋水:“干嘛?”

    电话中女人声音冷冷谈谈:“我记着我前些日子跟你说了,我要你24%的股份,九千万。”

    眸中片刻温柔尽散,李暮近悠悠道:“徐遆身边有你这么个副手得省多大心。”

    “下周,最晚。再见不到合同,我会报警。”

    “你他/妈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啊,我就不明白了你......”

    女人抢先挂断电话。

    季鸣惊跟看电影似的看着他哥:“阿姐怎么了?”嘴角难掩笑意。

    “这他/妈女的,拿我当跳板对别人忠心耿耿,真该死了。”气的李暮近七窍快冒烟了。

    “你们俩也谈了这么久了,就没打算结婚?”

    “结个鸡/把,这世上女的都死绝了,我跟她结婚?我...我告诉你啊...”

    李暮近知道季鸣惊想转移话题:“你别打听我跟祝识梧的事,她也不是你阿姐,一口一个阿姐,挺不把自己当外人儿。把自己管好了,老实呆着,再惹事,让你在莫斯科滞留。”

    话说罢,李暮近掐了烟,直径离开。

    七年了。

    他忘了哪一天了,听见施未渝管他哥叫阿哥,他逗她,说她不害臊,管他哥哥叫哥哥。施未渝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定安这边管姐夫叫阿哥。祝识梧是她姐姐。

    尽管李暮近说了无数次,他和祝识梧俩人不是一对儿。但季鸣惊一直管她叫阿姐,他心里知道,这声阿姐不是嫂子的意思,是随着施未渝叫的。

    季鸣惊靠在太师椅上,想着,眯着。

    -

    俄罗斯大使馆。

    “您放心,已经解决了,丰陵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话音落,说话人看向施未渝。

    瑞士华侨,射箭运动员,家里人是丰陵资本的股东。

    丰凌资本是这届美运会的承办单位,中外合资,股东里中国人只占了两个,除了大老板,另一个姓李。

    都对上了,施未渝心里合计着。

    “不是我说翻啊,嘛呢!”王润急得焦头烂额。

    施未渝回神,用俄语将王润说的话完整地和对面的外国人又讲了一遍。

    一行人走后王润唱出了一口气,随后咬牙切齿。“这叫什么事儿啊,等着内孙子报道的时候我掐死他。”

    十分钟前,施未渝接到王润电话,说瑞士驻俄罗斯大使非要讨一个说法,因为她新签的教练毁坏公共财物。

    “你说说,这得是个什么物种,喝多了撒酒疯把人家树拔了。不过呢,这孙子家里儿有钱,也不用我太操心。话说回来,他哥是李暮近,你应该知道他吧。”

    王润结交甚广,涉及中外四面八方。前年嫁了丰陵资本的老板,算是李暮近半个老板娘。祝识梧和她发小二十年,这层关系让施未渝在公事上走了不少后门。

    施未渝一阵耳鸣。在昨天,喝多了吗?

    别过王润,施未渝给祝识梧拔了个电话。

    “昨儿生日过的怎么样?我昨天实在是飞不过来,太忙了。给你定了辆suv,跟你那旧车换着开。”祝识梧连续输出。

    “季鸣惊人在莫斯科吧”

    祝识梧顿了顿:“嗯。王润前阵子挖了一整个队的瑞士籍运动员。季鸣惊正好前阵子退役,被她外聘做教练。”

    俄罗斯不同瑞士,外籍运动员是归外交部直管的。运动员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着施未渝,说外交官管运动员,可实际意义上,和外交官直接对接的是运动员的教练。

    “意思就是,你早晚和他照面。”

    完蛋......

    “阿姐你晚上住哪?”施未渝不想再聊上一个话题。

    “有地儿,别管了,明天中午请你吃饭。”说完,祝识梧挂了电话。

    施未渝和祝识梧的父辈都是中国外官,二人自小相识。长大后,施未渝子承父业,祝识梧一心从商。

    -

    施未渝拐弯进了一间嘈杂的休息室。

    见人进来,一水儿年轻的运动员噤了声,不明所以,纷纷看向这个蛾眉曼睩的东方女人。

    施未渝不会说瑞士语,用英语问他们领事在哪。

    “这儿呢这儿呢”王润从人群中。

    “你姐刚给我来了电话,说你本来要给他们办交接,你刚才怎么没提啊,不然我都带你过来了。看见了吧,以后,这点小夷子,都归你管。”

    “王老板,请你不要叫我们夷子,你现在的言行非常影响中瑞友好,我是听得懂中文的。”一个年轻运动员打断。

    “卡罗拉,首先,你要知道,夷子,是中国人对你们西方人一个可爱的称呼,其次,这届美运会的承办国是俄多斯,而我,不光是你的买主,我还是美运会最大的私营投资商,所以,我代表的是俄方,不是中国。”王润用英文回怼。

    王润将施未渝推向人前。

    “这是外交部施处长,你们领导。往后,你们不光要听你们教练的话,更要事事顺着你们施处长的意思。”王润说的这个教练,八九不离十是季鸣惊。

    “你在这儿落会脚,一会偷树那孙子就来了,就是他们教练,叫季什么什么,我让李暮近把他叫过来了。”

    季鸣惊接到他哥电话时,已经到大使馆门口了,叫他去见老板。

    “千万别再惹事了,我给你买了块理查德米勒,卡海关了,这两天就到了。我今儿晚上不回你那儿。”

    “你今晚回定安?”

    ”别管,你就想着别喝酒就完了。”

    -

    “Jimmy, I finally saw you!老板叫我来接你,怕你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偷这儿的树?你很喜欢树吗?我叫我爸爸送你几百亩!”

    卡罗拉冲过来使劲抱住季鸣惊。

    卡罗拉从小认识季鸣惊,在季鸣惊没退役以前,做过他四年家教。

    季鸣惊看着眼前比他还高的白人壮汉,有点记不清他脸了。

    “I'm Corolla, your little sweetheart!你记得我了吗?我爸爸在瑞士第一有钱。”

    “卡罗拉?”

    “我们上回见我才九岁,可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我很想你啊!不过你到底为什么拔人家树?”

    “先不说了卡罗拉,赶紧先带我进去。”

    -

    大使馆内。

    “大家都知道你偷树了?到底为什么?”卡罗拉执着这件事。

    “我喝多了,记不得。”

    “你会喝酒?你不是杯一倒吗”

    “一杯倒”

    “对对对”

    话毕,进屋。

    “呦,季教练来了。”王润吆喝那帮运动员“都快过来见过你们教练!诶呀呀呀,身强体壮啊。敢问尊姓大名啊?”

    “季鸣惊,往后劳烦您了。”

    “不劳烦不劳烦。你哥说了,你不喝酒就成了。”

    施未渝旁观,眼前人和记忆重合,弯弯月牙眼。

    “那个。”王润指着施未渝:“俄罗斯外交部施处长,你领导。”

    季鸣惊向施未渝处望去,二人对视。

    “别见外噢,今儿咱们我请客,不醉不归。”王润突然想起点什么。

    “那什么,鸣惊你除外噢。”王润指着季鸣惊。

    季鸣惊没接王润的话茬儿,面朝施未渝,盯了几秒,率先打破沉默。

    “施处长,久仰。”

    他伸手,抬眸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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