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汐回宿舍的时候,还有点懵懵的,其他三人聚餐已经回来。

    “汐汐,你什么情况啊?你的脸好红啊。”  代筱颖问她,“而且嘴角还弯弯的,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沈惟汐摇摇头,手指捏着包上的小挂件,犹豫着问:“没什么,就是那个筱颖,我有一个朋友……”

    她顿了一下,看了看代筱颖。

    代筱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扬扬下巴,“我有一个朋友系列,我懂,你接着说。”

    其他两人也嗅到八卦的味道,各自拉过椅子,把沈惟汐围成圈。

    沈惟汐看着这阵仗,心里又打起鼓,吞吞吐吐地说:“就是我朋友有一个高中同学,那个男生今天突然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方圆直接打断她:“所以,滕煜和你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沈惟汐顿时被噎住,本想是就刚才的事问问她们意见的,没想到都这么敏锐,她又不好意思说了。

    代筱颖来了兴趣,拉着椅子又靠近了一点,眼睛发亮,“所以,汐汐,滕煜今天到底和你说什么了?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沈惟汐急得直摆手否定。

    薛艳一副终于憋不住的样子,拍着大腿,急急地插话:“汐汐,我就知道滕煜对你还是有意思的,你知道吗?今晚的生日聚餐就是他提议的,我男朋友只是个传话的,他的本意就是想见你,还不让我们告诉你实情。”

    沈惟汐讶异地看着她,想起方圆说高二托她转交练习题的事,心里像是有咕噜咕噜的小气泡在不断翻腾着,是她想的那样吗?他不会讨厌她类似偷窥的暗恋吗?

    方圆又说:“汐汐,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坦然面对他,可能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代筱颖接话:“就是,汐汐,如果是我的话,明知道对方暗恋我,还主动接近对方,不就明摆着喜欢吗?离对方远远的才是讨厌吧,哪还能上赶着制造见面机会呢。”

    薛艳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她们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洗完澡躺在床上,沈惟汐心情复杂又难掩激动的心情,她找到田原的微信。

    汐汐【原原,你休息了吗?】

    田原的信息秒回。

    田原生活【没呢,汐汐,怎么啦?】

    汐汐【高中我转学后,滕煜他有说什么吗?】

    田原生活【谁?滕煜?你在学校遇见他了?】

    汐汐【嗯,他没有去首都,在青大。】

    田原生活【你终于知道了!我们当时都纳闷他当年作为省理科状元,那么高的分为什么不去首都,听于阳说他要去青大,我们都猜可能是因为你,毕竟你们当年……】

    田原生活【不过汐汐,具体的我不知道,你要真想知道的话问问严翊好了,他那时和秦明磊、于阳他们很熟,他应该知道。】

    汐汐【好的,原原,改天再聊。】

    田原生活【嗯,汐汐,寒假见。】

    汐汐【寒假见。】

    沈惟汐关了手机,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敢问严翊,既期待答案如她所想,又怕是自己痴心妄想。

    放下手机,辗转反侧,心里有事总是睡不安稳,她又下床,推开阳台门出去,打开手机,找到严翊的微信。

    过了十分钟,三人就看见沈惟汐眼眶通红地进来,明显哭过的样子。

    沈惟汐低头上床,盖上被子蒙住头,三人面面相觑,都默契地没有出声,不一会儿被窝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沈惟汐想起刚才严翊电话里说:“那天他妈妈出车祸了,他半夜赶去临平,所以没来上学,他后来知道你和崔姝妍的事,连夜赶回来,在你家楼下等了好久,一直没有见到你。”

    严翊遗憾地说:“汐汐,你坐他前桌的事,是煜哥主动找老陈要求的,他向老陈保证给你补习数学和物理,提高你理科成绩,老陈才同意的。”

    “你刚转学的时候,煜哥也请了一个周的假,于阳说他发烧到将近40度,嘴里一直在说对不起三个字,还有他病好返校后,就实名举报崔姝妍霸凌同学,考试作弊,那个喊你去广播室的女孩就是长期被崔姝妍霸凌,不敢反抗才帮她传话给你的。”

    “他每天都会擦你的桌子,还不允许别人乱放东西。有次一个男生放了几本书在你桌子上,被煜哥看到后直接扔进垃圾桶,为此,老陈还批评他,让他写了检讨。”

    “报志愿的那天,老陈在办公室冲他发了好大的火。”

    “他一直以为你怪他,不肯原谅他,所以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严翊的话像单曲循环一样,在她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沈惟汐哭得哽咽,她不知道他这两年过得如此辛苦,她后悔自己太懦弱,不敢联系他,每次在他鼓起勇气走向自己时都推开了他。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间,沈惟汐听到耳边有人在叫她名字,她勉强睁开眼,方圆着急的面容在眼前逐渐清晰。

    “汐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你发高烧了你知道吗?我们正要叫醒你送医院。”

    沈惟汐抬手摸了摸额头,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她迷茫地看着方圆。

    方圆急得打转,“你浑身都滚烫,已经试不出自己的体温了,快起来穿衣服洗漱,我们去医院。”

    沈惟汐任由方圆扶坐起来,看了看宿舍,方圆解释道:“艳艳去食堂给你买饭了,筱颖去隔壁宿舍还借的体温计了。”

    这时代筱颖推门进来,看到沈惟汐在乖乖穿衣服,眼镜肿得像核桃,心疼地凑过去询问:“汐汐,是不是很难受,我已经帮你跟周老师请假了,我和圆圆送你去医院。”

    沈惟汐想说谢谢,但是一开口,嗓音都是沙哑的,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摆摆手,又指指方圆和自己,意思是有方圆陪自己就够了,不需要太多人。

    代筱颖不放心还想再说什么,方圆也说:“我陪汐汐去就好了,你上课吧,别耽误出勤,你上周不是迟到了?再请假不好。”

    沈惟汐虚弱地点点头。代筱颖撅着嘴巴妥协,不放心地嘱咐有需要随时在群里说。

    这时,薛艳匆忙地带着打包的小米粥进来,沈惟汐勉强喝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方圆扶着她出去。

    出了宿舍门,沈惟汐坚持让方圆送她去学校医务室,她不想耽误方圆上课,方圆拗不过,只得答应看她挂上点滴就走。

    滕煜上午十点下了专业课,正在收拾书本。一旁的杨宽看着手机,突然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他。

    滕煜斜睨着他,语气不耐:“有事?”

    杨宽多少听郑禹川打趣过滕煜和沈惟汐的事,他斟酌地说:“就是艳艳说沈惟汐发高烧了,她们……”

    还没说完只觉得身边一道风,然后刚才收拾书本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知道在哪儿吗?”

    郑禹川和王浩泽摊了摊手,一副栽彻底的表情。

    滕煜一边往外跑,一边给沈惟汐发信息,等不到回复又直接拨过去电话,嘟嘟响了好几声,直到听筒里响起机械的女声提示音,然后就是自动挂断。

    滕煜不死心地又拨了好几遍,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

    他看着偌大的校园,下课的同学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过,枯黄的落叶在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秋风吹起,几片摇摇欲坠的叶子也打着旋儿从半空落下。

    他好像又回到高中沈惟汐刚转学不久的时候,他在人海中不断回头寻找,但是每一个背影都不是她,每次回头都找不到那个胆怯害羞的女生。

    那个明明会在身后偷偷看他,真当他转过头的时候,便又会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的女生,他们每次都在错过,已经错过了两年,越来越恐惧的心让滕煜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方圆下了课过来看沈惟汐,恰巧她的点滴已经挂完,医生说是由于情绪波动太大,加上昨晚没穿外套,在阳台打了好久的电话,吹了风受凉导致的高烧加嗓子发炎,嘱咐她回去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打完点滴,沈惟汐虽然嗓音依旧沙哑,但相比早上说不出话,已经能出声。

    沈惟汐和医生道谢,方圆拎着药,陪她回宿舍。薛艳和代筱颖还有选修课要上,两人没来,不过已经在群里说会带午饭回来。

    沈惟汐此刻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她裹紧外套,心里想着等自己发烧完全好后,再找机会约他。

    早上姜英打过电话,她迷迷糊糊地挂断了,她不想让妈妈担心,拿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想要报个平安。

    她解锁打开,吓了一跳,十几个未接来电,除了姜英一个,其它全部来自滕煜,还有数不清的微信信息。

    她打开微信,率先找到那个卡通人物头像的微信,数条信息都是询问她在哪里,还有未接的语音通话,是他出什么事了吗?

    沈惟汐心悬着,颤抖着拨通他的号码,机械的女声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她连续拨了几个,依然如此。

    奇怪,沈惟汐惴惴不安,又找到薛艳电话,想拜托她问一问杨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找到薛艳电话号码,却听到中午的校园广播里传来一则寻物启事:“外语学院的2019级沈惟汐同学,听到广播后请到广播室,校牌失主在等你。”

    沈惟汐呆愣地站在原地,心怦怦地跳着,记忆像淹没的潮水向她袭来,她呼吸不畅,耳朵嗡鸣,是他,一定是他,他就在广播室。

    沈惟汐转身就跑,顾不得和方圆说什么,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他,她要和他说分开的这两年,她很想他,她还要说再次见到他,她真的很高兴。

    她不顾一切地在校园里奔跑着,耳边的风呼呼地刮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明明刚打完点滴,虚弱地好像随时都能倒下,但身体里却有一股万马奔腾的力量,驱使着她不断向前跑着。

    她一口气跑到位于致远楼四楼的广播室,猛地推开门,目之所及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踉跄着走进去,寻遍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会,他明明就在这儿的,怎么会没有人?

    他是生气了吗?气她高中时,没有跟他说一句就消失不见?气她那晚没有发现站在楼下的他?气她没有问过他的意思,就自作主张地想要远离他的世界?

    可是滕煜,好想你啊!你到底去哪里了?

    沈惟汐贴着白色胶布的手,扶着身边的桌角,勉强站稳,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焦点地盯着墙壁,眼前的一切像是在360°不停地旋转,她被困在巨大的漩涡里出不来。

    “沈惟汐,回头!”身后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拽出漩涡,沈惟汐后背僵直着,缓慢转头看去。

    走廊上,那道在梦里无数遍出现的高大身影,此刻正斜倚在栏杆上,周围的光线被他的身影挡在身后,本该看不清楚的脸庞,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显现在她面前。

    他下颌线紧绷,漆黑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她。

    沈惟汐像是找到了在大海上漂浮的浮木,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滕煜看着只有几步之遥的女孩,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像是止不住的水流,透过模糊的视线,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干涩的唇瓣,一切好像虚幻的泡影。

    沈惟汐苍白的嘴唇轻启,沙哑的嗓音艰难地吐字:“滕煜,你还好吗?”

    滕煜的心被紧紧地揪着,再也顾不得其它,大步朝她走来,一把拉过她虚弱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低头埋进她的颈窝,两条手臂好似要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

    沈惟汐被男生坚实有力的臂膀抱着,鼻息间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耳畔是他低沉温热的呼吸,梦里的身影在此刻具象化。

    她缓缓伸出纤细的手臂,自后抚上他的腰,而后慢慢向上,像是在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幻影,最后又回到他劲瘦的窄腰,两手交叠,紧紧抱住。

    滕煜感觉到腰间用力抱紧的手臂,只觉胸腔充盈,他明白她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他又何尝不是,反复摩挲着她瘦削的肩胛骨,确认怀中的人不是梦里出现的模糊人影,深深嗅着她颈间淡淡的果香,在这一刻大脑得到满足的信号。

    过了好久,沈惟汐被他密不透风的拥抱勒得有些呼吸不畅,她轻轻推了推他的髋骨。

    滕煜松开抱紧的双臂,两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仍旧把她箍在怀里,低头细细地看着她。

    沈惟汐仰头,双眼红肿,鼻头泛红,澄澈的目光望着他。须臾,她伸出手,轻轻描摹他深邃的眉眼轮廓,高挺的鼻梁,最后覆在他温热的脸庞,反复描绘记忆里熟悉的面容。

    滕煜捉住她的细白小手,将指尖轻轻放在自己的双唇上。

    沈惟汐被烫得心里一抖,急忙想要拿下来,滕煜紧紧抓着不放。

    他眼眸直直地锁定她,右手捏着她后脖颈的软肉,忽而低头,温热的唇瓣轻轻吻在她颤抖的眼睫上,然后是挺翘的鼻梁,最后是滑腻的脸蛋,一点一点将她的泪水舔舐干净。

    沈惟汐心跳乱得厉害,眼睫像蝴蝶抖动的翅膀,扑簌扑簌忽闪个不停,这种感觉太过异样,她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滕煜停下动作看着她,低叹一声,“沈惟汐,睁眼。”

    沈惟汐听话地乖乖睁开眼睛,只是眼神飘忽着,不敢直视他的眼眼睛,只是虚虚地看着他身后的栏杆。

    滕煜一手从她的肩膀下滑,揽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一手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强势地箍住,让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沈惟汐不得不仰头看着他,透过他的眼眸,她看到了一个宁静的世界,一个只有她和他的世界,她小小的倒影清澈地映在他的眼底。

    滕煜的心软得不成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颗粒感的沙哑:“还怪我吗?”

    沈惟汐摇摇头,“啪嗒”一滴眼泪滴落在滕煜的手背上,“从来没有过。”

    滕煜伸出手贴上她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烧了,他的手轻柔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又问:“为什么生病?心疼我所以惩罚自己?”

    沈惟汐羞赧地低头,声音呐呐的,“才没有,严翊大嘴巴。”

    滕煜手伸到她细长的脖颈后,微用力将她按进怀里,胸腔发出低低的笑声。

    沈惟汐缩在他怀里,低沉的笑不断震动着她的耳膜,耳畔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她的不安和自我怀疑瞬间消弭殆尽,无法言语的感觉让她沉溺在这温暖的怀抱,不想离开。

    直到沈惟汐的电话铃声打破这安静的氛围,她从滕煜怀里退出,拿出手机划开接听,是薛艳的电话,说是已经给她带了饭在宿舍。

    沈惟汐挂断电话,定定地看着滕煜。

    滕煜牵起她的手,轻捏了一下她的无名指指腹,表情淡然,“走吧,送你回去。”

    沈惟汐指腹上传来酥麻的痒意,愣愣地跟着他走,直到下了楼梯,才反应过来。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滕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沈惟汐偏头看着他:“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因为那个电话?”

    滕煜挑起一侧眉梢,倾身靠近,戏谑的语气:“这么了解我?”

    沈惟汐还是不太习惯和他这么近,呼吸不自觉屏住,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

    不料滕煜忽然直白地承认:“是有点,不太想放你走,本来想带你去吃饭的,不过不急,等你休息好。”

    沈惟汐笑起来,颊边的酒窝清晰可见,滕煜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牵着她继续走。

    沈惟汐像个被家长牵着回家的小孩,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嘴角挂着浅淡的笑。

    滕煜不满两人一前一后的距离,手上稍稍用力一拉,将沈惟汐拽到身边,握着的手也缓缓转了位置,一点一点插进指缝中,十指紧扣地牵着她。

    一路走来,沈惟汐收获了不少目光,偏偏身边的人浑不在意,每当她抵挡不住别人审视的眼神,想要抽出手指时,某人就会握得更紧。

    到了宿舍楼下,沈惟汐脸颊发烫,因为生病苍白的脸颊,此刻也已经染上绯红。

    她小声地提醒他:“我到了。”

    “嗯。”

    “那你松手啊。”

    “嗯。”

    嘴上说得好,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宿舍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沈惟汐低头用力抽了一下,某人还是不为所动,又抽了一下,依旧毫无反应。

    沈惟汐抬头瞪了他一眼。

    俏生生的眼神瞪过来的时候,某人终于不情愿地松开了她的手。

    十月份的青港已经进入深秋,丝丝凉意透着单薄的外套侵入皮肤,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却起了细细密密的汗,分不出到底是谁的,只知道两个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沈惟汐仰头看着他,带着沙哑的嗓音说:“我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滕煜皱眉,揶揄的口气:“用完就扔啊,不带一点留恋的。”

    “哪有,我跟你说正经的。”

    滕煜似笑非笑地反问:“我哪儿不正经了?”

    沈惟汐真要招架不住了,她想转头跑掉,只是刚转身,还没来得及抬脚,身后一股大力拉着她,一个踉跄,她又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

    滕煜俯身,呼出的热气滚烫,磁性的嗓音贴着她的耳边说道:“好好休息,明天见,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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