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么快就回来了？”
易胜刚踏进门，便见老板坐在柜台后，手卷着剑上的剑穗，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易胜摘下斗笠，走上前将铁盒递给她：“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老板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将铁盒打开，大致数了下后，她道：“你该知道还欠许多。”
“这些已是全部。我孤零一人，苟且存生，若非老板善心收留，恐早已命丧寒夜，如今老板于我如再生父母……”
“够了够了，你说不定比我还大呢！”老板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我再宽限你几日，你如果还是没钱，就把这柄剑卖给我。”
案上的剑长三尺七寸，剑鞘通体乌黑发亮，剑柄处雕刻着祥云龙纹。虽未出鞘，但其散发的凛冽剑意犹如实质，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老板防止她跑路，让她抵押的。
易胜收回视线，道：“好。”
老板将铁盒里的铜钱一颗颗拿出来，放在钱袋里。见易胜站在面前没有离开，她问：“你还有什么事？”
易胜问：“我看着像什么？”
老板皱着眉头看了她一圈，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衣，胸口腰间明晃晃的几个破洞。再往上一看，面色苍白憔悴，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她直言不讳：“像是得了肺痨治病花了全部家当不得已跑出来讨饭的。”
她说得太快且没有停顿，易胜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意思，她倒是不介意老板的用词歹毒，只是感叹：“这或许就是我生意不好的原因。”
老板正拿着算盘算这几日的开支，算完后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想骂脏话，最后只是将算盘拿起来吹了吹里面的灰尘。
“你还真会算命呢？我以为你那是骗人的。”
“大差不差吧……”易胜嘀咕，她背着箱笼上了楼，想到顾长衢临走前留下的话，从箱子里掏出一块白布，执起笔写了几个字，写完后展开将布放在窗框上晾干墨迹。
这里视角不错，可以看到客栈的整座后院。飞雪有声，落在青竹上发出萧萧之音，易胜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上也落满了雪。她拿下白布，抖了抖头发，站起身时见后院的地上有几根枯竹。
她看了眼手中的白布，若有所思。
穿着新袄的女童拿着风车，迎着落雪“噔噔噔”地撞到了一人腿上。
她捂着额头抬头看去，只见那人打着一把竹伞，伞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能看清他的下巴。
女童双手握住风车，往后退了一步，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小宝，快回来。”
“好的，娘。”女童听到后，连忙转身离去。
陈行止微微将伞抬起，看着女童离去的背影，半晌，又将伞压了下去。雪落在他的青衣上，如墨一般将衣袍染湿。
他穿过人群，行至荒凉之地，在一座破败的客栈前停下。
将伞收起，轻轻推开了门。店内生意冷清，只有一个人坐在阴暗的角落，屋外黑压压的天吝啬地分了点光线，安静地游荡在她的指尖。
看到陈行止后，她眼睛一亮，热情道：“打尖还是住店？”
陈行至上前，将银两推到她面前：“一壶茶即可。”
“好嘞。”
茶具很快端了上来，老板给他沏了茶，体贴道：“你尝一口，看会不会太涩。”
茶叶漂浮在杯面，陈行止端起，浅尝了一口，笑道：“刚好。”
话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又慢慢淡了下去。屋内没有点灯，方才离得远老板没有看清，见他衣着简单以为只是个普通旅人。现在离得近才发现他穿着是少见的浮光锦，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只不过和布料的颜色太过相似，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是个公子哥。老板念头一转，问道：“公子还有其他需要吗？”
“确实有一事相求。”陈行止从胸口拿出一张画像，小心翼翼地展开，问，“你最近可有见过此人？”
老板眨了下眼，不假思索地开口，余光瞥到陈行止腰间的剑，那句话便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当然——没见过，你找她做什么？”
陈行止摇摇头：“罢了。”
他站起身走向门外，打开伞后对老板微微颌首，雪从天上飘落，他将伞压低，离开了客栈。
老板看着他远去，转过头发现易胜已经从楼上下来，她依旧背着箱笼，但换了一身靛蓝色的道袍，手中还持着一杆幡，走得近了，老板才发现上面写着“神机妙算”。
“你这搞什么名堂？”
“换装。”易胜张开双臂，慢吞吞地转了半圈，“如何，是不是看起来不一样了？”
“确实看起来神乎其神。”老板客观地点评完，“不过感觉还缺点什么。”
她从身后拿出白纱，走到易胜面前，手一抖给她蒙在眼睛上，后退几步称赞：“你现在一看就是半仙，靠谱得很。”
易胜摸了摸眼睛，白纱透光，倒是不会影响生活，她点头称赞：“老板，你真是细致入微。”
她准备出门时老板突然想了起来：“等等，刚刚有个人拿着你的画像找你，我看他装扮像个江湖人士，担心来找你寻仇，便没有告诉他。”
易胜微微一怔，她问：“长什么模样？”
“穿着青衣，模样温文尔雅，像个贵公子，腰间的剑鞘上嵌有一颗蓝色的玛瑙。”
易胜听完沉默不语，老板问：“你和他认识？”
“是昔日的同僚。”易胜回答，“如今已无关了。”
打扮成神棍后生意确实好了许多，短短一下午就算了三单。
易胜将毛笔放在砚台上，准备再抽出一张黄麻纸，打开箱笼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天也黑了，看来该收摊了。
背上箱笼，放在身旁的斗笠不知去了哪里。易胜往西边走了几步，发现斗笠静静地躺在融化的雪水中，她上前捡起时，一道似清风般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道长，还算命吗？”
夜月被乌云遮掩，微弱的星光与地上的霭霭白雪遥相呼应，映照了来人的面容。
他穿着青衣，发带随风而舞。皑皑白雪中，他垂下的眼睫让他原本清隽柔和的脸显得有些冷淡。
易胜转身，两人相视，陈行止率先开了口：“你眼睛怎么了？”
“无事。”易胜将白纱拿下。斗笠一边已经全部浸满了水，她将它放在箱笼上，陈行止的目光跟随着她的动作移转，他上前道：“我帮你背吧。”
“不用。”易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半步，陈行止心思细腻，自然看出她的疏远之意，他怔在原地，神色黯然，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易胜走了几步，转头发现他还在原地待着。
陈行止见她回头，以为她想说什么，眼神亮了起来。谁知易胜见他抬头看向她后，又迅速将头转了过去。
脚步踩在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临近除夕，街边的灯笼也早早挂上了几盏，在寒风中轻微地摇晃。雪地里，一前一后的身影在雪夜中拉得老长。
快到客栈时，易胜停下脚步，身后的人跟着停下。
易胜听到自己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你该知道，我们不该再联系了。”
“……我知道。”陈行止看着她日渐瘦削的背影，压下自己心中波动的情绪，苦涩道，“可我放心不下你。”
“你杀死姬正誉后，李掌门将我囚禁在长留山中，昨日才将我放出。得知三大门合伙抓捕你，强行废了你的功体，我就知道我该来找你……你还在怨我吗？”
易胜摇头：“我从未怨过你。”
陈行止顿了顿，颇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先前我曾承诺，与你患难与共，然而你有难时我却只能旁观……没能帮助你是因为我能力不足，阿胜你大度，并不会因此责怪我。如今事情尘埃落定，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易胜看着雪上的脚印，这条路已被其他人走过，脚印蔓延至无穷无尽的黑夜中。
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易胜停顿了许久，才开口：“当初你协助我逃脱已是不易，我与姬家的仇恨本就不该延伸外人。我很感谢李掌门，若非她将你囚禁，姬家定也会对你下手，如今这种结局才是最好的。不周山承诺不会追杀我，只废了我的武功，将我逐出昆仑山，一切的一切，也该在此结束了。”
“你天资出众，如今武功被废，心中岂能没有落差？我可以帮你恢——”
“够了！”见他语气越趋激烈，易胜打断他，陈行止没被她吼过，一时呆在原地。易胜闭上眼，平静地道，“不周山已经说过，三大门的人不可与我交往过密，你先前与我私交甚笃，如今更要避嫌。我无碍，你赶紧离开吧。”
陈行止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在乎！”
他着急道：“我愿意退出长留山，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你到底在想什么？”易胜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质问，“你这么说把李掌门置于何处？自认识你以来，你从未如此没有担当过！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离开长留山，你对得起李掌门对你的栽培吗？”
“那我又该如何……”陈行止双手垂落，眼眶微微泛红，“难道我们就要在此分道扬镳吗？你为什么……为什么在杀姬正誉前不告诉我？这样我说不定就可以——”
易胜甩开他的手：“我们都有各自的路。”
她停顿了下，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这一辈子的气都要在这几天叹完了：“你不要多想，从头到尾，我都不想你掺合进来，我的路已经走完了，现在的处境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过往的一切，全当是一场梦吧。”
她最后再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回长留山吧，行止。”
打开门，老板正站在门前偷听，看到易胜后，她连忙直起身，眼神飘忽不定：“你回来了？”
“是。”见她模样心虚，易胜就知道她听了不少，她问，“你听了多久？”
“刚刚才听。”
“你说的刚刚是不是半刻钟前？”
老板抬眼想了下：“差不多。”
易胜在楼梯前搓了搓鞋底，老板跟在她身后上楼，边走边问：“你是易胜？”
“是。”
“昆仑山那个易胜？三玄之一的万玄易胜？”
易胜没有否认，她打开房门，将箱笼放在地上，见老板还站在门口，她道：“你还想问什么？”
“方才那个公子就是陈行止？”
“是。”
“那他肯定有钱啊，你怎么不问他要钱付房费？”
易胜沉默，一方面是陈行止并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富裕，二是她居然也觉得老板说得有道理。
看来真是穷怕了，易胜打消脑中的想法，对老板道：“我会把钱全部还上的，老板你不要担心了。”
鉴于易胜身份特殊，老板又详细问了几个问题，见易胜信誓旦旦地承诺她已经与江湖那些打打杀杀毫无关系后，老板才放心地离开。
走到二楼走廊时，一阵风吹过，将窗户吹开。老板停下脚步，顺手将窗户关上，目光不经意间投向楼下，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客栈，此时正站着一袭青影，雪落了他满身，他沉默地看向二楼，老板望去，那是易胜的房间。
他俩……看起来不太像是普通的同僚关系啊。
易胜刚踏进门，便见老板坐在柜台后，手卷着剑上的剑穗，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易胜摘下斗笠，走上前将铁盒递给她：“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老板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将铁盒打开，大致数了下后，她道：“你该知道还欠许多。”
“这些已是全部。我孤零一人，苟且存生，若非老板善心收留，恐早已命丧寒夜，如今老板于我如再生父母……”
“够了够了，你说不定比我还大呢！”老板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我再宽限你几日，你如果还是没钱，就把这柄剑卖给我。”
案上的剑长三尺七寸，剑鞘通体乌黑发亮，剑柄处雕刻着祥云龙纹。虽未出鞘，但其散发的凛冽剑意犹如实质，令人不敢直视。
这是老板防止她跑路，让她抵押的。
易胜收回视线，道：“好。”
老板将铁盒里的铜钱一颗颗拿出来，放在钱袋里。见易胜站在面前没有离开，她问：“你还有什么事？”
易胜问：“我看着像什么？”
老板皱着眉头看了她一圈，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衣，胸口腰间明晃晃的几个破洞。再往上一看，面色苍白憔悴，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她直言不讳：“像是得了肺痨治病花了全部家当不得已跑出来讨饭的。”
她说得太快且没有停顿，易胜反应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意思，她倒是不介意老板的用词歹毒，只是感叹：“这或许就是我生意不好的原因。”
老板正拿着算盘算这几日的开支，算完后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想骂脏话，最后只是将算盘拿起来吹了吹里面的灰尘。
“你还真会算命呢？我以为你那是骗人的。”
“大差不差吧……”易胜嘀咕，她背着箱笼上了楼，想到顾长衢临走前留下的话，从箱子里掏出一块白布，执起笔写了几个字，写完后展开将布放在窗框上晾干墨迹。
这里视角不错，可以看到客栈的整座后院。飞雪有声，落在青竹上发出萧萧之音，易胜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上也落满了雪。她拿下白布，抖了抖头发，站起身时见后院的地上有几根枯竹。
她看了眼手中的白布，若有所思。
穿着新袄的女童拿着风车，迎着落雪“噔噔噔”地撞到了一人腿上。
她捂着额头抬头看去，只见那人打着一把竹伞，伞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能看清他的下巴。
女童双手握住风车，往后退了一步，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小宝，快回来。”
“好的，娘。”女童听到后，连忙转身离去。
陈行止微微将伞抬起，看着女童离去的背影，半晌，又将伞压了下去。雪落在他的青衣上，如墨一般将衣袍染湿。
他穿过人群，行至荒凉之地，在一座破败的客栈前停下。
将伞收起，轻轻推开了门。店内生意冷清，只有一个人坐在阴暗的角落，屋外黑压压的天吝啬地分了点光线，安静地游荡在她的指尖。
看到陈行止后，她眼睛一亮，热情道：“打尖还是住店？”
陈行至上前，将银两推到她面前：“一壶茶即可。”
“好嘞。”
茶具很快端了上来，老板给他沏了茶，体贴道：“你尝一口，看会不会太涩。”
茶叶漂浮在杯面，陈行止端起，浅尝了一口，笑道：“刚好。”
话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又慢慢淡了下去。屋内没有点灯，方才离得远老板没有看清，见他衣着简单以为只是个普通旅人。现在离得近才发现他穿着是少见的浮光锦，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只不过和布料的颜色太过相似，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是个公子哥。老板念头一转，问道：“公子还有其他需要吗？”
“确实有一事相求。”陈行止从胸口拿出一张画像，小心翼翼地展开，问，“你最近可有见过此人？”
老板眨了下眼，不假思索地开口，余光瞥到陈行止腰间的剑，那句话便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当然——没见过，你找她做什么？”
陈行止摇摇头：“罢了。”
他站起身走向门外，打开伞后对老板微微颌首，雪从天上飘落，他将伞压低，离开了客栈。
老板看着他远去，转过头发现易胜已经从楼上下来，她依旧背着箱笼，但换了一身靛蓝色的道袍，手中还持着一杆幡，走得近了，老板才发现上面写着“神机妙算”。
“你这搞什么名堂？”
“换装。”易胜张开双臂，慢吞吞地转了半圈，“如何，是不是看起来不一样了？”
“确实看起来神乎其神。”老板客观地点评完，“不过感觉还缺点什么。”
她从身后拿出白纱，走到易胜面前，手一抖给她蒙在眼睛上，后退几步称赞：“你现在一看就是半仙，靠谱得很。”
易胜摸了摸眼睛，白纱透光，倒是不会影响生活，她点头称赞：“老板，你真是细致入微。”
她准备出门时老板突然想了起来：“等等，刚刚有个人拿着你的画像找你，我看他装扮像个江湖人士，担心来找你寻仇，便没有告诉他。”
易胜微微一怔，她问：“长什么模样？”
“穿着青衣，模样温文尔雅，像个贵公子，腰间的剑鞘上嵌有一颗蓝色的玛瑙。”
易胜听完沉默不语，老板问：“你和他认识？”
“是昔日的同僚。”易胜回答，“如今已无关了。”
打扮成神棍后生意确实好了许多，短短一下午就算了三单。
易胜将毛笔放在砚台上，准备再抽出一张黄麻纸，打开箱笼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天也黑了，看来该收摊了。
背上箱笼，放在身旁的斗笠不知去了哪里。易胜往西边走了几步，发现斗笠静静地躺在融化的雪水中，她上前捡起时，一道似清风般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道长，还算命吗？”
夜月被乌云遮掩，微弱的星光与地上的霭霭白雪遥相呼应，映照了来人的面容。
他穿着青衣，发带随风而舞。皑皑白雪中，他垂下的眼睫让他原本清隽柔和的脸显得有些冷淡。
易胜转身，两人相视，陈行止率先开了口：“你眼睛怎么了？”
“无事。”易胜将白纱拿下。斗笠一边已经全部浸满了水，她将它放在箱笼上，陈行止的目光跟随着她的动作移转，他上前道：“我帮你背吧。”
“不用。”易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半步，陈行止心思细腻，自然看出她的疏远之意，他怔在原地，神色黯然，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易胜走了几步，转头发现他还在原地待着。
陈行止见她回头，以为她想说什么，眼神亮了起来。谁知易胜见他抬头看向她后，又迅速将头转了过去。
脚步踩在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临近除夕，街边的灯笼也早早挂上了几盏，在寒风中轻微地摇晃。雪地里，一前一后的身影在雪夜中拉得老长。
快到客栈时，易胜停下脚步，身后的人跟着停下。
易胜听到自己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你该知道，我们不该再联系了。”
“……我知道。”陈行止看着她日渐瘦削的背影，压下自己心中波动的情绪，苦涩道，“可我放心不下你。”
“你杀死姬正誉后，李掌门将我囚禁在长留山中，昨日才将我放出。得知三大门合伙抓捕你，强行废了你的功体，我就知道我该来找你……你还在怨我吗？”
易胜摇头：“我从未怨过你。”
陈行止顿了顿，颇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先前我曾承诺，与你患难与共，然而你有难时我却只能旁观……没能帮助你是因为我能力不足，阿胜你大度，并不会因此责怪我。如今事情尘埃落定，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易胜看着雪上的脚印，这条路已被其他人走过，脚印蔓延至无穷无尽的黑夜中。
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易胜停顿了许久，才开口：“当初你协助我逃脱已是不易，我与姬家的仇恨本就不该延伸外人。我很感谢李掌门，若非她将你囚禁，姬家定也会对你下手，如今这种结局才是最好的。不周山承诺不会追杀我，只废了我的武功，将我逐出昆仑山，一切的一切，也该在此结束了。”
“你天资出众，如今武功被废，心中岂能没有落差？我可以帮你恢——”
“够了！”见他语气越趋激烈，易胜打断他，陈行止没被她吼过，一时呆在原地。易胜闭上眼，平静地道，“不周山已经说过，三大门的人不可与我交往过密，你先前与我私交甚笃，如今更要避嫌。我无碍，你赶紧离开吧。”
陈行止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在乎！”
他着急道：“我愿意退出长留山，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你到底在想什么？”易胜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质问，“你这么说把李掌门置于何处？自认识你以来，你从未如此没有担当过！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离开长留山，你对得起李掌门对你的栽培吗？”
“那我又该如何……”陈行止双手垂落，眼眶微微泛红，“难道我们就要在此分道扬镳吗？你为什么……为什么在杀姬正誉前不告诉我？这样我说不定就可以——”
易胜甩开他的手：“我们都有各自的路。”
她停顿了下，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这一辈子的气都要在这几天叹完了：“你不要多想，从头到尾，我都不想你掺合进来，我的路已经走完了，现在的处境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过往的一切，全当是一场梦吧。”
她最后再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回长留山吧，行止。”
打开门，老板正站在门前偷听，看到易胜后，她连忙直起身，眼神飘忽不定：“你回来了？”
“是。”见她模样心虚，易胜就知道她听了不少，她问，“你听了多久？”
“刚刚才听。”
“你说的刚刚是不是半刻钟前？”
老板抬眼想了下：“差不多。”
易胜在楼梯前搓了搓鞋底，老板跟在她身后上楼，边走边问：“你是易胜？”
“是。”
“昆仑山那个易胜？三玄之一的万玄易胜？”
易胜没有否认，她打开房门，将箱笼放在地上，见老板还站在门口，她道：“你还想问什么？”
“方才那个公子就是陈行止？”
“是。”
“那他肯定有钱啊，你怎么不问他要钱付房费？”
易胜沉默，一方面是陈行止并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富裕，二是她居然也觉得老板说得有道理。
看来真是穷怕了，易胜打消脑中的想法，对老板道：“我会把钱全部还上的，老板你不要担心了。”
鉴于易胜身份特殊，老板又详细问了几个问题，见易胜信誓旦旦地承诺她已经与江湖那些打打杀杀毫无关系后，老板才放心地离开。
走到二楼走廊时，一阵风吹过，将窗户吹开。老板停下脚步，顺手将窗户关上，目光不经意间投向楼下，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客栈，此时正站着一袭青影，雪落了他满身，他沉默地看向二楼，老板望去，那是易胜的房间。
他俩……看起来不太像是普通的同僚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