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

    燕舟衍朝林子那边焦急的人群扬声喊了一嘴,那边的呼唤,在停滞了一声后,带着狂热的欣喜,伴随着密集的马蹄声,飞快朝着正确的方向靠近。

    到底是自己的部下,也是自己的兄弟,燕舟衍尽管觉得有些无奈,但,也不会故意躲开他们。

    “王爷!”

    “小娘子!”

    不一会儿,浑身上下都风尘仆仆的一支小队,就这么从林子中,跑了出来。

    宁静的画面,一下子就生动了起来。

    摇曳的树影,被阳光驱散的薄雾,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不假,但那快要从眼神中溢出来的欣喜,还是看的人心暖暖的。

    “王爷,属下救驾来迟……”

    “王爷,你没事吧!你身上好多伤啊,快,把金疮药拿上来……”

    “是!大人,在这里!”

    手忙脚乱,但也张弛有序,在度过了一开始的激动之后,这一支小队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些许。

    所谓伙伴……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项翛年看着围在燕舟衍身边的杜阳丰等人,不由得心生艳羡。

    但也只有一会儿。

    哪怕两世为人,项翛年也不知道,和人应该怎么相处。

    因为大部分的时间里,她在被极个别友善的人类同胞治愈之后,就会看到多数同胞的丑陋嘴脸……

    “……不用,本王用草药简易包扎过了,这会儿再重新包扎也麻烦,等回去再找太医。”

    燕舟衍收下了金疮药,但却是退后一步,避开了杜阳丰热情帮忙上药的手,眼神不着痕迹的,从项翛年的身上划过,而后拒绝道。

    “王爷说的是。”

    见燕舟衍精神状态良好,身体状态也不错,不像是受了重伤逞强的模样,杜阳丰几人也就不勉强。

    怪不得刚刚从燕舟衍身上闻到一股草药味……

    项翛年没有发现燕舟衍划过自己的视线,抱着小药罐沉思着。

    等等!

    不对!

    上药!?

    那就是说……他已经发现他身上伤势惊人的愈合速度了!?

    项翛年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别慌,年年,他又不知道是你的符咒起效的。】

    ——也是。

    错乱了一瞬的呼吸,在顺顺的提醒下,项翛年立马恢复了平静。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燕舟衍的伤不是因为我才好的这么快的,是因为他自己身体健康,所以愈合的速度才这么快,我一点也不知道燕舟衍的伤势在好之前有多重……

    【……年年,你在干什么?】

    ——我在催眠我自己啊,省得到时候露馅了。

    【哦。】

    顺顺半信半疑,任由项翛年那源源不断的碎碎念,在脑中不停地回转。

    “项小娘子。”

    “到!”

    做亏心事的时候,经受不了一点来自外界的惊吓。

    更何况,是惊吓的本源。

    项翛年也是应激了,情不自禁,不由自主的,尊崇着上辈子被军训出来的习惯,在旁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时,非常响亮而精气神的,拿出了下一秒就可以上战场的气势和觉悟,回了一声“到”。

    背对着杜阳丰他们,观察到项翛年脸上被“兴师问罪”的觉悟,燕舟衍眉眼中满是无可奈何的笑意,他微微挑着眉,柔声道:

    “你身上有伤,这个涂了应当不会留疤,小娘子家家的,不要这么委屈自己。”

    说着,燕舟衍把手中上好的、特别调制的、只有少部分人能使用的金疮药,送到了项翛年的面前。

    和项翛年预想当中的质问不同,燕舟衍的反应……难道真的没怀疑到她头上来?

    对身边一个只占据了救命之人的小宫女,燕舟衍身为皇室子弟,曾经的一国大将军,现在的九门提督,这警惕心,是不是太弱了一点?

    项翛年不合时宜地走神想到。

    燕舟衍不追究的态度,让项翛年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却松不到底。

    像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爆炸的炸弹一样,悬而未决,停驻着,总是会让人时不时担忧。

    还是说……燕舟衍打算秋后算账?!

    项翛年注意到燕舟衍的身后,杜阳丰他们投来的好奇的视线——

    人多,不适合谈他身上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情。

    所以,现在拿一瓶金疮药,暂且安抚她,等着将来回去之后,再“仔仔细细”的,上刑具盘问?!!

    项翛年的脑海中,浮现出越来越往恐怖方向发展的不好念头。

    虽说大概率是项翛年自己吓自己,但这种过河就拆桥的可能性,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怎么办,怎么做,她要逃吗?用瞬移符?还是用假死符,怎么样才能逃过皇室的追捕……

    头脑风暴,从大脑传递搭配躯体各处的思考热,让项翛年的脸色,泛上一层红晕,但神情,却是愈加苍白,手脚冰凉,心脏好似就要炸开。

    “……不用多想,你就安心收下吧。”

    燕舟衍看到项翛年眼底的恐惧,心中无奈喟叹一声,而后蹲下身,直视着项翛年的双眼,极尽温柔的,对项翛年宽慰道。

    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温和的安慰,并没有任何危险的情绪。

    似乎,他说的,就是真的。

    “多谢,燕王爷……”

    项翛年接过药瓶,盯着手中瓷白的药瓶,游神似的回应道。

    “嗯,不客气。”

    燕舟衍没忍住,终究还是抬手,揉了揉项翛年的脑袋。

    温热的大手,带着轻柔的力道,混合着不知名的草药香,奇妙的,让忐忑不安的心,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杜阳丰,萧泠,兄弟们辛苦,原地休整过后再出发。”

    燕舟衍转过身,对这群挤眉弄眼、没眼看的队伍,冷肃地施发号令。

    “是!”

    求生欲无比强烈的杜阳丰等人,当即收回视线,整齐并响亮地回应了燕舟衍的命令,而后,分工明确的,三三组队,各自散开。

    人多就是力量大。

    项翛年昨天凭借大力符,勤勤恳恳、呼哧哈赤,才捡够一个晚上用的树枝,才扛回来两陶罐的水。

    而这些人高马大的侍卫们,动作麻溜,雷厉风行,歘欻欻的,一下子就拾掇好了树枝,生起了火堆,打满了两陶罐的水,架起了其中一个开始煮水准备拔毛。

    是的,拔毛。

    他们还搞到了几只山鸡。

    “本来这个时候,它们应该找窝做窝准备过冬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吓傻了一样,一抓就是一个准。”

    侍卫们一边处理着,还一边调侃道。

    【……】

    昨晚野兽密集,它虽然把痕迹都清理干净了,但是,时间紧促,燕舟衍醒来的时间,比顺顺预料当中的早,少部分,一些隐秘的角落里,野兽的气味,顺顺还没来得及处理。

    毕竟,血迹的清除,是被顺顺放在第一顺位的。

    大型野兽的气味没有被清除,这些昨晚上就被动静吓得不轻的山鸡们,小脑本就不大,承载不了过多复杂的念头,自然是,被吓傻了。

    等待的途中,这里面年龄、体型都是最小的项翛年,被分到了一整只山鸡。

    不知道是出于对自己的关照,还是燕舟衍的特殊照顾,抑或,侍卫们对于她这个燕舟衍救命恩人的感谢……总之,项翛年拿到了一只处理干净的、体型最大的山鸡。

    在山野间到处行走运动量极大的走地山鸡,身体各处的肌肉紧实,没有多余的脂肪,一看就是个肉质鲜美的好山鸡。

    但项翛年手上调料不多,昨天煮完仅有的那一包方便面之后,就只剩下一点点盐巴了。

    行囊轻便,急忙来搜救的侍卫们,不可能还随身携带调料和碗筷。

    调料没有,还能勉强适应,筷子没有,随便削两段树枝就行,烤鸡也不用筷子,至于碗……杜阳丰不知道哪里摘来的大叶子,一份份的,垫在处理好的山鸡下方,免受尘土的污染。

    项翛年拿到手时,还被这么大的叶子给惊到了。

    因为,在项翛年的印象当中,这个时代,并不像科技发达的现代,可以利用温暖的大棚技术,将一些并不能在寒冷的冬季存活的农作物,发展成当季的珍贵商品。

    也不像交通便利的现代,可以利用方便快速的高铁、飞机、火车、轮船……将四季长春地带的果蔬或是特产,运送到世界各地进行售卖。

    所以,项翛年拿到这么清脆的大叶子时,真的非常震惊。

    但仔细一看,发现是南方城市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绿化带……

    ——顺顺,这个能吃吗?会不会有毒啊?

    谨慎如项翛年,把顺顺这个高科技时代的产物,当做全能的千度千科了。

    【……检测完毕,无毒,但不建议食用。】

    尽管对自家宿主出其不意的要求,已经差不多适应了,但每次听到项翛年把它当做智能AI伴侣,而不是接发任务的系统的时候,它还是会被噎一下。

    而“始作俑者”项翛年,对顺顺复杂的心理,一无所知,反而还嘀咕着:

    “既然没有毒,那应该可以包起来……”

    想着,项翛年即刻行动了起来,拒绝了杜阳丰递过来叉鸡的树枝,项翛年把盐均匀地抹到鸡肉上,然后,用大叶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鸡肉严密包裹了起来。

    “这样直接放到火堆里,叶子会烧掉,哪里有软泥巴……”

    “需要什么帮助吗?”

    转动着手上的烤鸡,一直在关注项翛年动静的燕舟衍,注意到她眉间的苦恼,直接把烤鸡转交给边上的萧泠,然后坐到了项翛年的边上。

    举着两只烤鸡的萧泠:“……”

    “哦!燕王爷!奴婢想要在这个外面再包一层泥巴!”

    大概是想到了叫花鸡的美味,项翛年回应的语调,格外高扬,看得燕舟衍心中一颤颤的。

    只是。

    “……泥?”

    “对啊,叫花鸡,王爷你吃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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