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袈裟仔细包好,轻轻放到书柜下的抽屉里,却发现抽屉里的一角不知何时钻出一小株浅绿的嫩芽。随后我才看到,不仅是这一处,整个书柜上,共有六七处地方都钻出了嫩嫩的绿叶。

    咦!这架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书柜,突然又焕发生机了?

    我疑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种情况似曾有过,一定就是那块被我锁在柜子里的木系法宝乌墨搞得鬼。

    自从我将这块“树皮”带回来后,出于我对黄帅的抵触心理,便一直将它仍在这里不管不问,目前还不知它有什么样的作用,只知道装它的木盒以及装木盒的书柜,都似枯木逢春一般长出了新芽。

    莫不是,所有靠近它的生命都能再次焕发出了生机?

    想着,我掏出钥匙打开抽屉,将装着乌墨的盒子拿了出来。在我拨动盒盖上的机关锁时,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我清楚的记得,上次在将盒子锁起来之前,为了防止忘记开锁“密码”,我是特意逆着机关的正确打开顺序设置的,但此时盒盖上的机关顺序却是被人随意拨乱的。

    这就说明,有人动过乌墨!

    我急忙打开盒子,那干枯暗哑的树皮还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它还在。

    一般情况,我不在部落的时候,很少会有人进我书房。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只有兮和温寻,因为整个部落知道乌墨在我这里的只有这二人,而且平时进我书房次数最多的也是这两位。不过兮这段时间一直不在部落,那就只能是温寻了。

    温寻平时操持管理着部落的大小事宜,虽然我从未明说,但大家都明白,我不在的时候,他就是代理掌门。他随时进出我的书房再正常不过。

    可是,若是兮动了盒子,我不会多想,因为她平时就大大咧咧,而且我对她是绝对的信任。可温寻不同,他应该想得到,乌墨的来由以及本身的属性,都是敏感的东西,以他的性格,应该明白,掌门不在,他不该随便动的。

    我对温寻自然也有一定的信任,但毕竟不是像对兮那样的绝对信任,而且我也不能允许自己对哪一位师兄师姐一直心存怀疑,所以我决定直截了当地向温寻求证。

    晚饭后,我将温寻叫到书房,问道:“五师兄,我不在的时候,你动过乌墨?”

    温寻一愣,眯着眼睛看着我,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

    “可确实有人动了,若不是你,我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了。”

    “乌墨丢了吗?!”温寻脸上虽没有什么异样,但语气中透出隐藏不住的惊愕。毕竟,掌门不在,法宝在部落内丢失,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会儿,我想求证的事已经有了答案,心中极其欣慰。

    “没丢,还在,应该是没能破解机关密码,没打开。”

    温寻这才长舒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是啊,除了我,其他人更不可能。”说完,他轻笑了一下,“你能来直接问我,说明对我还是信任的,谢谢。”

    我叹了口气,惭愧道:“我倒希望听到是你,因为只有是你,这事才简单,若不是你......”我抬起眼看着温寻,一字一句道:“五师兄,换成部落里的任何人,性质就复杂了。”

    温寻皱起眉头,沉吟道:“确实如此,且不说此事只有我与六师妹知晓,即便大家都知道,也不敢在掌门不在之时,出于好奇偷偷溜进你的书房看此法宝,这是连四小只都懂的规矩。”

    说着,他突然顿悟般的睁大眼睛,看着我半晌,才颇为释然地笑道:“对了,这期间,师父他老人家回来过一次,我就是在这书房接待的,可能是在我出去的时候,他老人家无意中看到了,就......”

    “奥,原来是这样。”我长舒一口气,故作释然道:“那就是了,因为只有这一个可能。”

    温寻也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师伯他老人家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

    “没有,他说平时繁忙几乎无暇顾及部落,趁这个季节法术界也没什么事,得空回来看看。还说,让我们平时多试着联络一下师叔,若以后部落遇到什么困难,他老人家没时间,师叔也不会坐视不管,他也会放心很多。”

    听到这话,我内心不免一阵苦笑:我比谁都想快点联络到师叔啊。

    我问:“师叔的联系方式一直都查不到吗?以前师父是如何联系他的呢?”

    温寻轻叹一声,摇摇头:“我几乎查过所有资料和掌门师叔师娘生前的电话信息,没有师叔联系方式的任何记载,就连少数几次通话记录,都是用酒店电话打的。不过,师父这次回来,倒是给了一个方向。”

    “什么方向?”

    “他老人家说,近两年师叔加入了一个叫‘无疾社’的组织,或许可从这里联络上他。”

    “无疾社?这是什么组织?”

    “从没听过。”温寻摇摇头。

    “查,我要尽快联络上师叔。”

    “明白。”

    温寻离开后,我陷入了茫然之中。若是师伯无意中看到了装有乌墨的盒子,顺手拿来摆弄一下也属正常,毕竟鬼魅部落还没有他不能动的东西。可是,我的抽屉一直都是锁着的,而且自始至终锁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钥匙只有我和温寻有,其他人若想在不破坏的情况下打开,只能用‘技术’开锁,师伯他老人家还不至于如此‘好奇’。

    嗡嗡......嗡嗡......

    前面那扇空旷的墙壁凹槽中,黑帆忽然振动了起来,并散发出阵阵黑气。我疑惑着将它拿起,不知它何以出现这种表现。片刻后,我忽然明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它一直镇守在这里。黑帆不是一般法器,它是有着自主意识的灵器,那么也就是说......

    它,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说它奇怪,并非是因为梦的内容多么离奇荒诞,而是那种真实的‘质感’,和我很久以前所做过的那些过分真实的‘怪梦’十分相似。

    梦中,我坐在书房的书桌前,努力地看向房间里一处黑暗中。黑暗中,隐隐浮现出师父的身影。

    “师父!”我大叫起来,哭声说道:“师父,你去哪了?我很想你......”

    “住口!”师父怒目圆睁,高声喝道:“逆徒!我和你师娘不在了,你做了掌门就觉得翅膀硬了,竟敢有事瞒着你师伯!”

    我惊慌失措道:“师父,弟子绝不敢,此话怎讲啊?”

    “好,”师父指着我的书桌,厉声问道:“我问你,那抽屉里有什么?”

    我顺着师父指向的方向,低头看去,只见桌上的抽屉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露出一个精美的机关盒子。

    “还说没有?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我恍然大悟,急忙将盒子摆在桌上,解释道:“这里面是木系法宝乌墨,是双修派黄帅去世前送与弟子的.......”

    “此等要事,为何不禀报你师伯?”

    我支支吾吾答道:“弟子......弟子还没来得及......弟子其实不想要这件法宝......心底总想找个机会还给双修派......就没有和师伯汇报......”

    “大胆!擅作主张!打开它!”

    “是。”

    我使劲回想着开锁顺序,缓慢的拨动起机关。全程,师父都在紧紧的注视着我的手。

    “啪!”

    盒盖弹开,露出里面乌黑干涩的树皮。

    师父死死的盯住乌墨,眼中蕴含着无比炽热的火光。良久后,才收回目光开口道:“小二,你记住,你们年级尚轻,历世不足,以后有什么事要多和你师伯商议。”

    “弟子一定谨记,师父,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再没有了师父的身影。空留我一人在房中寻找、呼喊。

    “师父?师父!”

    醒来后,才发现枕头已经浸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种‘质感’的怪梦了,我不知道时隔这么久,‘它’为何会再次莫名其妙地找上我。

    哎,好想师父啊!我多么想和他说说话,哪怕是在梦里。我要告诉他我做了部落的掌门、还做了法术界的司长;告诉他大家都很好、部落的一切都很好;告诉他,我们都长大了,让他和师娘在那边安安心心的,不要惦记......

    可他却走的这么急,就像那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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