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亚迪自嘲地笑了几声,眼中晶莹闪烁,他看着我说:“你刚刚说,你相信你师伯的为人,可你知道,我曾比你还相信他的为人吗?

    “我与这位同做过一场梦的救命恩人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我惊喜地发现,他才是一位真正心系苍生、胸怀天下的得道高人啊!我对他的尊敬甚至超越了我的师父。这些年来,我们一起苦苦谋划着法界一统的伟大宏愿,势必要给法术界一个崭新的未来!”

    我不解问道:“既然我师伯有如此夙愿,他为何不和我师父商议,我师父也是法术界的司长啊?”

    潘亚迪答道:“这个问题我师父也问过,可他说,他太了解你师父的性格了,你师父和周老一样是温和派,绝不会同意这种风险极高的改革,反而会对这项事业不利,他们师兄弟终究是道不同。”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与狐族大战之前,上玄门曾因支援灵隐派而被狐族占领,太行山特派就近的两个门派去增援,而那两个门派害怕重蹈上玄门的覆辙,并没有服从。我一气之下,曾跟师父说过,法术界就应该统一起来的话。而师父的回话是:各尽其才,各取所需,和而不同,方为大同。

    可见,师父的态度确如潘亚迪所说,是不赞成这种完全统一的。

    “我曾经是多么的信任他,尊敬他啊!”潘亚迪感叹一声,忽然满含怨怒地高声道:“可你敢相信吗?就在我们的宏愿即将达成这一天,就在我还在为之傻傻拼杀那一刻,他突然背叛了我们的理想,竟然说不赞成一统!还带着五大法宝远走高飞了!你知道在我看到那张纸条的一瞬间有多失望、有多绝望吗?到了现在,你还敢说你相信他的为人?!”

    我看着潘亚迪血红的双眼和愤怒的目光,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到了这会儿,我的心里也没底了。即便我再不愿意相信,再觉得不可能,可事实却早已摆在眼前,事实就是:师伯带着五大法宝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潘亚迪语气忽然缓了下来,轻声道:“其实,我今天并不是来调查你的,我知道你和你们部落与这件事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们都是他被利用的人。我今天才明白,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同党’,他一直是那种只相信他自己的人。”

    我愣了一下,不由埋怨道:“那你刚刚还试探我!”

    潘亚迪苦笑一下,片刻后,神色忽然十分伤感。

    “二牛啊,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潘亚迪低垂着头,紧紧握着拳,眼泪滴滴落在地板上。

    潘亚迪一向自负,也确实很少有办不成的事,以他的性格是接受不了失败的。更何况今日的法界一统对他这么重要,这次的打击对他一定是毁灭性的。

    我轻叹一声,安慰道:“人哪有不经历失败的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潘少爷已经太过于成功了,经历一次失败或许也不是坏事。”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吗?”潘亚迪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沮丧道:“我就想不明白,明明已经快要成功了,只要他能和我一起按照计划来对付这些狗屁掌门,我们是有很大的胜算的,一旦成功,以后他想要什么没有啊?为什么就那么鼠目寸光,就偏偏想着独吞那几件破法宝!一把年纪了,拿到了又能怎么样!?”

    听到他这么说师伯,我有些不愿意听,也有些尴尬。但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所以也不打算反驳什么,只得拍拍他,示意他冷静一点。

    潘亚迪看出了我的尴尬,稍显愧疚,语气缓和了下来:“今天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

    “是什么?”

    “我本以为,是我让你们几人做上了司长之位,也让你们同意了法界一统,你们便会站在我这一边。可今天的会议上,你们六个司长,没一个人真心帮我。我本来对你们还有怨言,后来终于明白,靠利益捆绑的合作关系终究是不牢固的,想要齐心协力还得志同道合啊。”

    这些话,虽然让我更尴尬了,但却莫名地让我敞开了一丝心扉。

    我颇有些激动的对他说道:“你他娘的终于明白这个道理啦?一直以来,你潘亚迪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不同意,你就不择手段想方设法去迫使人同意。你只认为你是对的,而所有反对的意见,对你来说都是境界太低的幼稚想法,你都懒得站在他们的角度去好好想一想,你这就是自负!”

    潘亚迪愣了片刻后,瞪了我一眼:“你可真会安慰人啊!我谢谢你。”

    “呃......我这也是顺着你说的嘛......”

    “我说可以,你还真顺着说呀!我现在都难受成什么样了?我自己感慨感慨就够了,你跟着批评个毛啊!”潘亚迪生气地将脸转到一边去。

    “是是是,我的错。”我连忙道歉,凑了过去,认真说道:“你刚说我们六个没有一个真心帮你,也对,也不对。”

    潘亚迪转过头,不解地看着我。

    我解释道:“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其实我们六位,在整个事件里,都有一种距离感。不是我们不想帮你,而是这种距离感,让我们不知道如何帮,也不知道该不该帮。这种距离感,不是我们六个人造成的,更不是你想要的,而是整个事件从头到尾的综合性质导致的。说白了,就是你刚刚说的,我们之间还没有达成志同道合。”

    半晌后,潘亚迪若有所思道:“你说的这个距离感,就是参与度吧?”

    我点点头。

    潘亚迪白了我一眼,嘲弄道:“参与度就参与度,说什么距离感。你李二牛和谁没有距离感?咱们这一圈子人里面,你和谁都不远不近的,从没有一个人能和你真正交心。我真搞不懂你这种人,我潘亚迪堂堂富少,给你抛过多少次橄榄枝你都不接,你知不知道排队等着讨好我的人,都预约到一百年后了,我都没档期!”

    听到这里,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来你是恢复了,虽然这自我良好的富少心理依旧挺恶心的,不过起码不用担心你寻死觅活了。”

    “我寻死觅活?哼,等着去吧。”潘亚迪的状态恢复了不少,然后,他故作随意,但眼神却异常认真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李二牛今天能跟我说这些心里话也是难得,虽然,是出于可怜我现在的惨状。”

    我反驳道:“别闹了,我一草根阶层可怜你这个富豪阶层?”

    “滚一边去。”

    潘亚迪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两名守门道童说道:“你们俩回去吧,这不用看着了。”

    说完,他略显愧疚地偷偷瞄了瞄我。

    我故作介意地撇着嘴,对他比了一个中指。

    潘亚迪抿嘴笑了一下,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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