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大雾,谢清依看不清周围是山是水。

    她在大雾中穿梭,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前方似有亮光,谢清依循着亮光走去,发现越往前走雾气越淡。

    路的尽头处没有雾气,却站着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看她过来,委屈的流下了泪水:“你为什么不保护好我?”

    谢清依不知道他是谁,她向前走去,想要近些看看这个孩子:“你是谁?”

    她步步向前,那个小孩子却步步后退,重复着质问她:“你为什么不保护好我?”

    “你是谁……”

    那个孩子没有再说话,转身走进了身后的亮光里。

    谢清依想追上去,却被一阵刺痛带离了那片浓雾。

    “你终于醒了!”有个飞马堂下属大半的人收回给她针灸的针:“醒来就没事了,我就能向少主交代了!”

    昏迷前的一切涌入脑海,包括马匹驮着她飞过断崖后,那突然涌出的热流的疼痛感觉。

    谢清依后这才意识到,那一夜的凌虐,让她有了楚安澜的孩子,而这与她相伴了不足一个月的孩子,在刚刚……没了。

    谢清依没觉得有多可惜,但却控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马久看谢清依流泪,想抬袖给她擦眼泪,又怕唐突了她,他慌乱的说:“少主在外边给你煮肉汤,我这就端肉汤给你喝,你别哭。”

    马久走出营帐去找马青山,谢清依看着帐篷顶上的飞马图案,强迫自己从悲伤中脱离出来应对接下来的事。

    很快就听到有人掀开帐篷的门帘走了进来,那人正是此前与她斗马的马家少主。

    马青山端着碗肉粥在她床前坐下,舀了一勺喂到她唇边:“吃些东西吧。孩子已经没了,你要保重身体,不要太伤心了。”

    “我没有伤心。”谢清依喝下那口汤,她看着马青山,眼中果真没有一丝悲伤:“我方才落泪,只是因为太疼了。”

    “为什么?”马青山不解道:“母亲都是爱自己孩子的,你怎么会不伤心呢?”

    谢清依撑着床坐起来,眼中浮现出清楚的恨意:“因为这个孩子并不是我想要的,是别人强迫我之后才有的。”

    马青山在飞马堂长大,见过太多欺男霸女的事,强者占有,弱者被欺,这本就是合该有的生存法则。

    但听眼前人说自己被欺辱强迫怀了孩子,马青山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惜:“强迫你的人呢?”

    “被我杀了。”谢清依声音虚弱,却又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那人颇有些家世,我杀了他后担心被报复,就逃到了西地。”

    马青山听出了关键所在:“你不是西地人?”

    “不是。”谢清依说:“那人家世颇大,其他门派不敢招惹。我听说飞马堂招贤纳士时不问出身,只要有本事,都可以进入飞马堂求一份庇护。所以就逃到这里,打算捉匹野马,作为我请求加入飞马堂的投名状。”

    听她说自己得罪了势力极大的人,马青山反倒对她的身份警觉起来:“你说的那人,是何门何派的弟子?”

    谢清依在赶往西地的路上,曾经过律城,她在律城补给干粮时,曾听到干粮铺里的人说,律城新城主的儿子强迫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性烈,在被强迫后反杀了律城城主的儿子,还顺利逃出了律城。

    谢清依听过那事后并未放在心上,但此时出了孩子坠胎这件事,她便套用那律城女子的经历来哄骗马青山:“不是江湖人,是新任律城城主的儿子。”

    朝代更迭,各地势力动荡的厉害,律城不过是中原的一座小城,有人趁着动乱夺了城主之位,又做出这欺辱女子的事情,倒也不足为奇。

    马青山对谢清依的话信了三分,但仍试探说:“你若加入飞马堂,飞马堂自会护你周全。但飞马堂有八部六堂,各部各堂分工不同,你此前想加入的,是飞马堂的哪个部哪个堂?”

    这是答应她加入飞马堂的意思?谢清依松了一口气:“我只知加入飞马堂后,可以挣得一条活路,但并不知道飞马堂有这么多部堂。”

    时间太紧,谢清依无暇探查飞马堂内部的事,所以对飞马堂内部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她这话不算撒谎,眼中自然毫无一丝作伪痕迹。

    马青山看她抬眸看着自己时,如天山雪水般清澈的眸子,心中的防备又减了几分:“你加入飞马堂只是为了求份庇护,那加入哪个部堂,其实无甚分别。你不如先跟在我身边,等熟悉了飞马堂之后再做决断?”

    事情顺利的出乎谢清依意料,她点头道:“好,那我就先跟着少主。”

    众人本打算这晚捉了野马后,第二日就返回总堂。

    但出了这等变故,众人就在蓝山多留了三日,时间一天天过去,谢清依身体慢慢恢复,内心的担忧越来越重:在此地耽误了三日,那留给她执行刺杀任务的时间,只剩下七八日了。

    所幸的是,马青山第三日就带回了他那晚试图驯服的黑鬃马。

    不仅如此,他连谢清依那天套的马也捉了回来。

    猎马行动顺利完成,谢清依主动提出自己身体已好了许多,若众人要启程回总堂,她不会耽误众人的行程。

    这几日的相处,让马青山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容貌美丽,又心性坚韧的女子,但这喜欢并未到可以冲昏他头脑的地步。

    他本就没打算让谢清依耽误他的行程,如今谢清依主动提出此事,他便顺势吩咐众人拔营返程。

    蓝山离飞马堂不远,众人不过半日就到了总堂。

    马青山带谢清依进入总堂时,她看到许多人抬着酒水往堂外走,谢清依不解问道:“这是要大办宴席,恭贺少主猎得好马?”

    “宴席”二字惹得马青山哈哈大笑:“明天是西城一年一度的采花节,飞马堂会和外边的人一起庆贺这个节日。但我们不会办中原那种一堆人规规矩矩聚在一起的宴席,而是烧起旺旺的篝火,总堂里所有人聚在篝火旁,大家一起吃酒喝肉唱歌跳舞。”

    “采花节?”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过于旖旎了,谢清依问道:“类似于中原的乞巧节?”

    “正是。”马青山说:“采花节上,女子皆带面纱,男子皆着面具。若两人彼此相中,可以互赠面纱面具表明心意。”

    谢清依试探说:“少主说总堂里所有人都会去,那少主也会去吗?”

    “自是会去。”马青山说:“你若不想在房中休息,可以与我同去。”

    谢清依要的就是通过采花节接近马不依的机会,她听马青山答应带她去采花节,笑道:“那就有劳少主带我同去了。”

    这与月下初遇是一般无二的明媚笑容,让马青山看的有些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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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依在屋中静静修养了一天半,到第二日采花节开始时,她已回复了不少体力。

    马青山让人给她送来为采花节特制的新衣和面纱,谢清依换上新衣走出房间后,马青山由衷赞道:“青青,画上的雪山神女,也比不过你的美丽。”

    “青青”二字,是谢清依说与他的假名字,她听马青山夸她貌美,心中并无太多波动,带上面纱笑道:“少主谬赞了。”

    “这是我的真心话。”她并无挑逗意思,但马青山仍被她的笑意惹得心神荡漾,他伸手去牵谢清依,谢清依忍着不适没有挣开。

    马青山看着她那双惑人的眼睛,觉得喉咙有些发紧:“答应我,今晚不要将面纱送给别人。”

    “好。”谢清依毫不犹豫的答应他,顺势抽出手指着前方问:“那里有火光,今晚的盛会就在那里举行吗?”

    柔夷从手中拖出,马青山有些不舍,但美人在侧,倒也不必急在一时。他笑说:“就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马青山刚带谢清依过去,便听到一阵骚动:“堂主来了,堂主来了!”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一个身量高大的人被五六个美貌女子簇拥着,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那人长须绿眸腰带弯刀,正是多年前和谢清依交过手的马不依。

    马不依走到营帐前的宽大靠椅上坐下,旁边的女子斟了酒敬给他。

    他举起酒盏,众人紧随其后,也纷纷举起了手中酒盏。

    马不依声如洪钟的朗声道:“今天给各位兄弟姐妹们准备了好酒好肉,还在老地方,给各位准备了从中原商队请来的十几个小娘子和小白脸。各位若有兴致,可自去消遣!”

    说完一口饮尽杯中酒,众人皆具备饮下盏中酒,齐声应道:“多谢堂主!”

    飞马堂众人似是很敬畏马不依,但放下酒盏后,却又如不用分出尊卑的同辈一般,开始肆意喝酒吃肉,围着篝火跳舞。

    有美貌的女子向马青山送出自己的面纱,马青山认出他是得力下属的妹妹,便笑呵呵的将面纱接了过去,谢清依看他开始与那女子调笑,趁机从他身边起身,加入了围着篝火起舞的人群中。

    谢清依不懂西地舞蹈,虽尽量模仿,但到底舞不出她们那种豪放洒脱的气势。

    这种与众不同很快被坐在高处的马不依发现,马不依看着她没被面纱遮住的眼睛,脑中闪过了一个白衣长剑的女子。

    马不依对身边姬妾招招手,对她们耳语了几句,那几个姬妾走下并不高的台阶,拥着谢清依向马不依走去。

    马青山发现这些人带谢清依走向父亲,下意识的就要起身阻止,那名送他面纱的女子,早就看到他的眼神一直留在谢清依身上。

    此时见他慕然起身,立刻猜到他要做什么,她同马青山一起起身,依偎着他低声说:“少主,堂主想要的人,是不容别人抢的。”

    马青山看着走到马不依身边,被马不依一把扯进来怀里的谢清依,被怒火烧的眼中泛起血丝。

    但他知道马不依的手段,将心中的滔天怒火生生压了下去。

    那女子探了探他那处,知道他被方才起舞的谢清依引出了兴致,她放软声音说:“少主,你要留在这里看着堂主抱她,还是要随我去后面的营帐,让我服侍你快活?”

    马青山松开握紧的拳头,将她打横抱起:“大好的节日不好辜负,你可要好好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手段如何。”

    “我的手段如何……”那女子温顺的靠在他怀里,咯咯笑道说:“我不会让少主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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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不依将谢清依扯向自己时,谢清依顺势在他腿上坐了下来。

    润香软玉在怀,马不依立刻就有了反应,他伸手要去扯谢清依的面纱,谢清依抬手阻挡,腕间铁环碰到了马不依的手掌。

    马不依一把攥住她带着铁环的手腕:“听说你是律城城主儿子的女人?”

    谢清依心道:他作为飞马堂堂主,连儿子身边新收下属的身份都调查的如此清楚,看来他对自己的儿子很是戒备。

    谢清依任马不依抓着自己的胳膊,垂眸说:“我不是他的女人,只是他泻火的女奴,这铁环就是他给我带上的。”

    “是吗?”马不依盯着她的面纱,说:“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取下面纱,我要看看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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