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客栈。

    “小二,给我来壶女儿红。”

    “呦,来嘞——”

    只见一个瘦小男子托着酒盘,游刃有余地穿过拥挤的桌椅和人群,就对着点酒的客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客官,您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我们店里三年陈的女儿红,味道醇厚,香味扑鼻、经年不散,喝一口简直快活似神仙啊……”

    这店小二脸色蜡黄、满脸麻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好了好了。”长着络腮胡的魁梧大汉一看到这人满脸麻子的脸,就不忍直视地转过头去,不耐烦地打断了店小二滔滔不绝的话,“少啰嗦,快给我上酒。”

    “是、是!”店小二弓着腰,拿起酒盘上的酒,给络腮胡大汉及其同伴满上,谄媚地笑道,“客官您慢用啊!”

    这时又有一桌客人喊道:“小二,该上菜了!”

    “来嘞——”店小二像花蝴蝶一般穿过重重桌椅,来到厨房。

    “李婶,三号桌客人的饭菜好了么?”店小二笑嘻嘻地问。

    李婶忙着炒菜,头也不回地说:“早好嘞,那边放着第一个就是。”

    “明白!”店小二吹了个口哨,装好了菜就往外走。

    “对了小顾啊,我给客人烧菜的时候顺便给你留了个红烧猪蹄,等你忙完了记得吃啊!”这时李婶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店小二喊道。

    “晓得啦。”

    顾元撩开帘子,然而下一瞬,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客栈门口正走来一个人,身穿白衣,面容俊秀,手持银质折扇,衣服上绣着日月双轮纹路。

    那微醺的络腮胡汉子正在和同伴划拳,不小心瞧见了这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失声道:“日月教,明王!”

    顿时,喧闹的客栈鸦雀无声。

    顾元心中暗叫不好。

    “真是没想到,堂堂天下第一神偷,竟然沦落成了一个店小二。”那白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店小二说道。

    “这位大哥,您在说什么啊?”顾元一脸茫然。

    “别装傻了,顾元,还不交出《乾元宝鉴》。”明王深谙反派不说废话的原则,折扇一挥,即刻便朝顾元攻来。

    顾元身形一转,避开攻击,把手上的菜扔向明王,迅速踢开窗户朝外跑去。

    希望李婶不要骂我浪费了她的菜,顾元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

    “阿弥陀佛,顾施主,请留步。”

    客栈外面,站着三个人,一个慈眉善目胡子花白的和尚、一个面容冷肃身穿灰衣的剑客、一个闭着眼睛长发飘飘的琴师。

    “真是没想到,慈远大师、冷面剑客、盲琴师……还有明王,”顾元转过头,看着慢慢走出客栈的白衣人,收起了脸上那副茫然的表情,“四大先天高手都来一起追杀我,你们可真看得起我啊。”

    顾元叹气,站直了身体。

    “顾元,自从《乾元宝鉴》现世来,不知惹出了多少血雨腥风,何不将宝鉴交给我保管,还江湖一个太平呢?”明王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说。

    顾元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一个魔教头子,整天穿白衣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明明整天在江湖上制造血雨腥风的就是你好吗!

    “阿弥陀佛,顾施主年纪轻轻就已踏入先天之境,何苦为了一个宝鉴白白丢了性命呢?”而慈远大师,也一脸慈眉善目地开口道。

    顾元心里气得忍不住想要口吐芬芳,是我不想交出《乾元宝鉴》吗?

    是我根本没有好吗!

    想到这顾元心里就发苦,自己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平日里劫劫富济济贫,调戏调戏青楼里的小姐姐,搜集搜集贪官的罪状扔给皇帝。

    有天她照常溜进某个据说鱼肉百姓的王爷府里玩,结果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藏着一个盒子,她忍不住好奇心打开一看,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惊动了府里的人。

    没想到这王府里居然还有个先天高手,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了王府。

    然后第二天,就传出她偷走了《乾元宝鉴》的消息。

    可她当时打开的盒子明明是空的呀!

    气得她想吐血。

    可无论顾元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她,一堆人都抢着追杀她,害她不得不隐姓埋名四处躲藏。

    她绝对是被设计了!绝对的!

    《乾元宝鉴》在传闻中,是仙人留下的宝物,据说它藏着能让人突破先天、长生不老的秘密。它里面记载着什么没人知道,有人说是它是一本武功秘籍,有人说它是一副藏宝图,也有人说它是一份炼丹术……

    不管怎样,《乾元宝鉴》每一次现世,都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

    现在,顾元就是这场腥风血雨的倒霉主角了。

    “我说了《乾元宝鉴》不在我手上……”顾元叹气。

    “战。”冷面剑客只说了这一个字,缓慢地拔出了他的剑,一股凶煞之气顿时从剑身中漫出。

    此剑长约三尺三寸,浑身漆黑,泛着红光,似乎缠绕着不祥之气。看着此剑,顾元耳边似乎传来了无数人的哀嚎声。

    烛九剑,百年前的铸剑大师烛九取天外陨石所铸之剑,楮王曾求此剑,被拒,烛九言:“此仁者之剑也。”楮王怀恨在心,剑成之日灭烛家满门。烛九悲痛欲绝,以身殉剑。

    据说那一日天地变色,血光染红了半边天,烛家大宅里没有一个人走出来。楮王及手下并烛家满门都成了此剑出世的祭品。

    自此之后,这把剑就成了凶剑,它的每一任主人都会丧失理智,被仇恨所控,成为一代魔头,其中不乏先天高手。百年来,丧生在此剑下的亡魂越来越多,这把剑也越来越凶煞。

    而谢寒磬,则是玄剑派百年不遇的天才,天生剑骨,十六岁便入先天之境。在杀死了烛九剑上一任主人后,烛九剑就成了谢寒磬的佩剑。据说当谢寒磬拿着烛九剑回玄剑派的时候,无人敢靠近他一里内。

    然而过了好些年,谢寒磬始终没有失去理智。

    自此烛九剑克主的传说终于被打破了。

    谢寒磬也因此成了酒楼茶馆经久不衰的话题,人们夸他“意志坚韧,能定魔剑”,谢寒磬也受到了广大闺中少女的喜爱。

    可惜谢寒磬终日冷着一张脸,无论男女都一视同仁,女孩子们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冷面剑客”,渐渐说得多了,这就成了谢寒磬的名号。

    当然其实原本的全称是“冷面俏剑客”……

    顾元把自己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又叹了一口气,她已经不知道今天她叹了几回气了:“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了。”

    顾元自知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她虽也为先天境界,却只善轻功,不善争斗。她的轻功独步天下,少有人及,却少与人正面战斗。

    可恨这些先天高手来得太快,竟让她毫无准备。

    想到这,顾元不由得心生一丝悔意,早知道今日,当初她就多练练什么掌法、剑法、刀法了。这逃命之术固然有用,可逃得了一时,岂能逃得了一世?救得了她自己,又岂能救得了所有人?

    如今四大先天高手联手围攻,还有不少人躲在暗处窥伺,她怕是在劫难逃。

    只是事到如今,悔也晚矣。

    虽心里慌张,但顾元面上却一派悠闲,她看了一眼明王,转头讥笑道:“没想到各位自诩名门正派,为了得到《乾元宝鉴》,竟然与魔道同流合污。”又环顾四周,“这就罢了,堂堂先天高手,还要以多欺少,让人知道了,怕是要笑掉大牙。”

    “阿弥陀佛。”那慈远大师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顾施主误会了,《乾元宝鉴》乃武林至宝,贫僧等自不会让其落到魔道手中,只是李施主消息灵通,不请自来罢了。至于以多欺少,实在是顾施主轻功高强,不得不如此罢了。”

    咦,明王和他们竟不是一伙的吗?不过这秃驴的话也不能全信……顾元正暗自思忖着。

    突然谢寒磬持剑上前道:“二人。”

    顾元一怔,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他二人对战?的确,有传闻谢寒磬恪守剑道,几近刻板,对战不允许他人干预,从不以多欺少,只是不知是真是假罢了。

    慈远大师皱了皱眉:“谢施主,昔日顾元之师蔺奇曾盗玄玉宫至宝玄玉珠,并在玄玉宫悬赏之下摆脱当时三位先天高手的围攻,你只一人,怕是不妥。”

    谢寒磬只一板一眼道:“二人。”

    似乎感觉到大家的不满,他慢慢解释道:“以多,欺少,剑道,不。”

    慈远大师与他僵持了一阵,最终败下阵来,向后退去,给他们二人留出一片空地来。盲琴师也同样如此。

    明王打量了几眼谢寒磬,最终也退去了。

    看来传言为真……只是就算他们二人对战又如何,还有另外三人在旁边虎视眈眈,无论她是输是赢——当然她赢的可能性较低,她接下来都要面对另外三人,这实际上不还是以多欺少嘛,只是变成车轮战罢了。

    难道他觉得只要和打架的时候是一对一就不算以多欺少了?顾元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这遵守的剑道也忒刻板了吧,完全按照字面意思来是吗?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一定能轮得上车轮战。

    顾元思绪在转着,动作却不停。

    霎那间,她就与谢寒磬交起手来。

    只见那剑如飞虹般向顾元射来,顾元身形一闪,轻巧地避开,剑光划过她身后的树木,大片树木应声而倒。顾元心中悚然而惊,真是没想到,谢寒磬的攻击如此之迅猛,他的剑竟如此之快,而他的身法,竟也能跟得上这剑的速度。

    不过,谢寒磬再快,还是快不过顾元。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顾元的剑法比不上谢寒磬,谢寒磬的轻功身法也比不过顾元。

    于是,一个不断攻击,一个不停闪避,很快,二人就胶着起来。很显然,他们此时要拼的,就是谁的内力更加雄厚了。

    该死,顾元暗骂,这谢寒磬的速度竟然越来越快了。该说,不愧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吗?在与她交战的过程中,竟学会了她轻功的长处,不断调整。而她的内力,却在不停地消耗。

    不行,不能再躲下去了。顾元一咬牙,袖子里竟流出一把剑来,剑身轻薄,转身向谢寒磬刺去。谢寒磬却不闪躲,只朝着攻击迎来,用烛九剑一挡,那袖剑的剑身竟便直接断裂开来。

    什么!顾元瞳孔一缩,谢寒磬趁机向她砍来,她躲避不及,胸口被砍伤。

    好强的煞气!顾元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丝丝煞气萦绕着伤口,阻挠着愈合,甚至往更深处侵犯去。该死,煞气入体!可现在不是驱逐煞气的时机!

    见此,明王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笑道:“谢兄,我来助你!”微转折扇,便向顾元攻去。

    “叮——”银扇被剑挡住,发出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

    “谢兄,你这是何意?”明王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是一片寒意。

    “二人,不,三人。”谢寒磬一板一眼地说。

    顾元一边趁机尝试驱逐煞气,一边还对明王嘲讽道:“俏剑客的意思是,三个人不好,你太弱啦,他跟我两个人打就好了。”

    成功地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顾元的错觉,此话一出,她感觉到谢寒磬的身体似乎停顿了一下。

    而听到顾元的话,明王大怒,可惜谢寒磬一直杵在那里,提剑夹在他和顾元之间,阻拦他出手。

    两人一连过了好几招,而谢寒磬不愧是武林新一代的剑道奇才,纵然明王比谢寒磬拥有几十年功力,竟然也拿不下他。

    此人不死,定然会成为他魔教心腹大患!

    明王心中杀心已起,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对谢寒磬下手的好时机。

    明王与他僵持了一阵,然而谢寒磬只是重复那几个字。

    真是虚伪。明王心里不由想,面上却道:“是我鲁莽了。”说着,便向后退去。

    好机会!顾元眼眸一亮,谢寒磬和明王对峙,顾元自然也不是干站在那里不动,她始终在找一个逃离的时机,而那谢寒磬与明王交手之际,不经意间竟给她留出一个空当!

    顾元立马就要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试图逃离这里,谁料她才刚一动,就见到了挡在她身前的慈远大师和盲琴师。

    她只好被迫又跃了回来,跟谢寒磬一打一。

    煞气开始在她气血中蔓延,如若不及时清除,恐怕她小命休也。

    可是她着实不知道那《乾元宝鉴》的下落!

    就算她此刻束手就擒、跪地求饶,他们没有在她身上找到《乾元宝鉴》,怕也不会相信她说的话,恐怕反而会以为她藏起了宝鉴,说不定会对她严刑逼供。想起她曾经深入密牢中看到的犯人被逼供后的凄惨样子,顾元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若是要她落入那个境地,还不如让她在这里死了呢!

    如今,怕是要动用她的绝招了。

    她所属神偷一脉,她的师傅蔺奇便是上一任天下第一神偷,神偷一脉有三大绝招,一是轻功,这个已经天下闻名,二是易容,这个同样为人称道,但第三个却少为人知,那便是——《同归于尽》大法。

    没错,这个功法的名字就叫《同归于尽》,顾名思义,这是本教人同归于尽的功夫。因为神偷一脉常常会进入一些常人难进之地,接触许多隐秘之事,因此常常会被人追杀,而一旦被人抓到,通常等着他们的就是各种残酷刑罚。更何况神偷们向来喜欢自由,怎能允许自己被囚禁在一块方寸之地。于是他们宁可死去,也不愿被捉到。

    于是就有了这本《同归于尽》大法,功法的原理是将全身内力按一定规律压入丹田,逆转经脉,运行此法,可以瞬间吸收空气中大量能量进入丹田,提高实力,灭掉敌人,灭完之后就会因经丹田爆裂而死去。灭不掉也没关系,这内力在丹田中膨胀,最终会爆裂,只要利用轻功抱住敌人,将体内内力引爆,最终还是可以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大法与普通自爆有所区别的是,《同归于尽》大法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在丹田爆裂之时无疼痛的死去。

    嘶——

    突如其来的痛感打断了顾元的思绪,她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中传来阵阵刺痛。她知道,这是煞气入体的标志。如果她不在三个时辰内驱逐煞气,她将因血液沸腾而死。

    可是她难道还有驱逐煞气的时间吗?

    那如飞虹般的剑继续向她攻来,她强忍伤痛,继续躲避。

    功法开始运转,她感觉自己的丹田好像渐渐沸腾起来,胸口和血液中的疼痛渐渐消失了,顾元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谢寒磬!她咬牙切齿,运行功力至双手,五指成爪向他攻去。

    虽然谢寒磬帮他挡住了明王等人的攻击,但对于这么一个要杀她的人,顾元可不会感激到束手就擒,更何况她陷入如此境地,谢寒磬也逃不了干系!

    其他人离她太远,她不一定能搞死,那搞死这个谢寒磬也不错。

    而见顾元攻来,谢寒磬微微皱眉,仍不躲避,持剑挡住她的攻击。

    然而此时顾元身法的速度已非可同日而语,只见她轻轻侧身,便来到谢寒磬身后,一掌拍上他后背。

    谢寒磬微微一顿,便继续向顾元攻来。

    怎么可能!她已运行《同归于尽》大法,提高了数倍功力,怎么可能伤不了谢寒磬!

    她不信邪,继续朝谢寒磬攻去。一开始她还能打中谢寒磬,可是后来,谢寒磬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能避开她的攻击。而她每次打中谢寒磬,他都像没事一样,顾元简直就要绝望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前世小说中的反派炮灰,而谢寒磬就是那主角,反派炮灰就算怎么折腾,都搞不死主角。

    顾元觉得自己的丹田越来越沸腾了。

    不、她绝不会放弃的!

    她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扑向了谢寒磬,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像八爪鱼一般死死抱着他,大喊道:“同归于尽吧,谢寒磬!”她引爆了自己的丹田。她没有注意到,她胸前挂着的小锦囊里,一颗古朴的珠子正微微发亮。

    “不好!”众人大愕,连忙退后。

    哈哈哈哈哈!想起谢寒磬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顾元就忍不住想哈哈大笑,心里一阵痛快。她这一辈子,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活得潇洒自在、无愧于心,也算对得起师父的教导了。更何况,最后还有个绝世天才给她陪葬,她这辈子,值了!

    反正上辈子她就本该魂归黄泉,只是不知为何穿越到了此界一个腹中胎儿身上,这才又多活了二十年,也算是白赚!

    就是可惜没把明王等人也一同拉下水。

    顾元躺着,等着牛头马面来勾魂。

    不过上辈子也没有牛头马面,那也许是意识直接消散?

    ——等等,她怎么还没死?

    顾元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块莹白的圆形石板上。

    咋回事?咋回事!

    她又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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