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一同准备皇上选妃一事,宋筠璟和刘太妃两人的见面频次逐渐变多了。

    此时距离沈氏失踪已经过了快一个月,到了冬季的尾巴,但太后宫里的炭火一向充裕,刘太妃到的时候都感叹一句,“太后娘娘这里倒是更像暖春,君子兰在这儿也能被养活。”

    翠竹先注意到刘太妃的到来,给她行礼,“太妃娘娘。”

    宋筠璟正用针戳一个木块。为了好拿,她手上的银针是好几根固定在一块的,还有个木制的把。

    听到刘太妃的声音,她坐直了身体,叫翠竹把东西都拿下去。

    桌上的物品摆放随意,刘太妃有些无奈,“太后娘娘总是有很多消遣的好点子。”

    她说这话并不算空穴来风——前几天她就偶然发现,宋筠璟喜欢用毛笔在自己指甲上涂画一番再洗掉,或是剥一盘边果壳。

    而剥剩下的仁,太后娘娘却是不吃的,反倒会分给旁人,就连她也在旁边得过一次。

    不过最近发现,太后娘娘好像越来越喜欢体力活了。至少刚才的那个木块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工艺品,粗略一看,木头面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孔。

    宋筠璟哈哈一笑。

    虽说当初她以皇帝第一次选妃尤其重要为由,想要搪塞李砚津让她帮忙选妃的要求没有成功,但反而得到了刘太妃这个帮手。并且由于大部分事宜都有官员接手,她们其实也不用管太多的事情,所以过得还算清闲。

    另外因着这个事情,两人的关系也升温了许多。

    宋筠璟突然想到原本也应该参与进来的另一个人,“都快一个月了,不知道沈太妃现在怎么样了,希望她还活着吧。”

    她叹了口气,神情惋惜。

    空气沉默,刘太妃拿过宋筠璟手中的“银棍”,在木块上刺了一刀。

    用力的位置有偏移,木块从她两人中间弹了出去。

    “不可能活着。皇上想让她死,没人敢救。”她比当今太后早入宫二十多年,在活着的这么些年里,她早认清了,“没有谁愿意堵上家族前途,去挽回一个女人的性命。”

    “况且沈家自身难保,就在昨天,沈太妃的父亲沈蕴才已经带着妻儿告老还乡了。”

    这次放在桌上的边果是由刘太妃来剥,“沈氏现在只剩一些与沈司业牵扯较少的旁支,没有其他人的帮衬,留下的那些人也难有什么作为。”

    这个消息让宋筠璟突然想明白了,当时李砚津让沈太妃也一并协助选妃事宜的时候,沈太妃为什么表现得那么高兴。

    她会不会是觉得自己还有用处,还能活下去,还能继续给家族带去利益?

    而“没有谁愿意堵上家族命运”那一句话,也让她明白了为什么寄给宋远征的信迟迟没有回音。

    没有回音就意味着放弃。

    宋家不再依靠困于深宫的太后。因为先皇已死,新皇铁血。

    见太后因自己的一番话陷入了沉思,刘太妃也不多加干扰,顺手拿起桌边堪堪掉落的话本。

    等到太后娘娘幡然醒悟,问她“那我们怎么办?”的时候,她又悠悠答道,“臣妾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宋筠璟讶然。

    居然无所谓死亡吗?

    “大理寺卿应该不会不管他的妹妹才是。”宋筠璟试探道,“毕竟太妃娘娘现在的消息还是如此灵通。”

    要不说年纪是最好的阅历呢?

    刘太妃一眼看穿宋筠璟在想些什么,坦白道,“臣妾入宫这么些年,做了不少坏事,也做了不少好事,当然不止能凭借哥哥来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宋筠璟默然笑笑。

    在刘太妃面前,即使被看穿了自己的意图,她也还能稍放松些;面对李砚津时,却是无时无刻脑子里不绷着一根弦——

    “自上次猎场过后,儿子似乎好久都没见过母后了,没想到今天却是母后亲自来见朕。”

    李砚津正在批奏折,几个来回就换下一本,说话时偶然抬眸看宋筠璟一眼。

    因为李砚津上次的那番话,宋筠璟也不再抗拒翠竹拿着一大堆簪子首饰往她身上带了。

    然而满头珠翠压得她感觉脖子尤其地累。要不是今天必须要来找皇帝确认,两天后的选妃流程,她只会像往常一样推脱避免与李砚津见面。

    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宋筠璟让旁边的宫女把准备好的汤交给皇上,“中箭之后,身体久病未愈,又有些发热。哀家怕传染病气给皇上,也知道皇上政事繁忙,便没有多加打扰。”

    说完,她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视线移向阳光洒进来的地方。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她却要在这里编这些文绉绉的话,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她想要早点结束这局面,让翠竹把她和刘太妃整理好的折子,递给李砚津身边站着的太监,“快要到春天了,天气也变换得快,听说刘太妃今早起床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哀家就先一个人来把参选名单交给皇上了。”

    翠竹低着头把折子交给李公公,等递给李砚津看的时候又屈身退回宋筠璟身边。

    “有母后和刘太妃帮忙看着,朕很放心。”他草草翻阅一下,又拿起毛笔开始批折子。

    昨天听刘太妃说话的时候知道,李砚津最近又罢免了一位官员,拔了个新人上去。

    他似乎真是要把朝堂上的人全部轮换一遍,这让他公文桌上折子比往常多了些。或许有人替被罢免的那位官员求情,也或许有人送折子只为表明自己的衷心,不成为下一个被罢免官职的人。

    然而这一切跟宋筠璟都没有关系,她的手根本伸不到前朝上去,现在能不能过活都要靠尽量少在李砚津面前出现,期盼着女主的到来。

    宋筠璟看着面前锃亮的地板,语气尽量平和,不打扰他做事,“既然皇上已经看过了,那哀家就先回去了。”

    李砚津表示知道,身边的李公公送宋筠璟两人走出殿去。

    临到门口,宋筠璟转身想走的时候,李公公把她叫住,“太后娘娘!”

    “嗯?”宋筠璟回身看他,有些疑惑。

    肩上的薄披风带子有些松散,翠竹上前帮她系上。

    李公公的眼神也随之落在翠竹身上,但话还是对宋筠璟说的,“皇上最近太忙,刚才也忘记说了。宋将军七日后就要远赴边疆,太后娘娘要是想见将军一面,可以在皇上选完妃后,见他一面。”

    说完,李公公俯身朝宋筠璟行了个礼,又退回殿里,把门关上了。

    宋筠璟看着闭上的木门,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她久违地感受到激动这种情绪。

    李砚津批折子的地方总是点着香,就站在里面那一会儿的时间,都让宋筠璟脑子里留下了琥珀香的记忆。

    幻想着的自由也带上了香气。

    “翠竹,我们快先回宫!”宋筠璟尽量压制着声音的大小,但其中的喜悦程度显而易见。

    她并没有依靠宋远征逃跑的打算,宋家做不了她的依靠,并且她要见宋远征,只能是在皇宫里见。

    而她唯一的机会,是宋远征返程的时候。

    而翠竹只知道太后娘娘现在尤其的高兴,或许是要见到父亲的原因吧,就连轿夫们抬着她路过御花园也没注意到。

    要知道,平时太后娘娘总闲自己宫里闷,常往御花园走,她说这里的花养得很漂亮。

    翠竹扭头看了御花园一眼,又急匆匆跟上队伍,回到宋筠璟的身边。

    不过不管五日后是如何的光景,宋筠璟现在最紧要的任务是协助选妃一事。

    宋筠璟转头和刘太妃对视一眼,刘太妃回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让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的她也稍稍放松了些。

    站在殿前门口处的太监大声汇报着秀女的身世、年纪。

    “冀州陈刺史之女,陈香,年十六。”

    “臣女陈香,拜见皇上、太后娘娘、刘太妃娘娘——”

    陈香在那一排四位秀女中居首位,第一个被报名号。她行礼跪下,嗓音清脆。

    刺史,相当于现代的市长兼市军区司令员,挺大的一个官。

    宋筠璟想着,这个应该会留牌子。

    结果李砚津随便问了个问题,就赐花了。

    后来又是什么京兆尹、太尉之女等等,都以各种理由赐花。

    宋筠璟脸上有些挂不住笑,低声问他,“皇上可是对哀家和刘太妃挑选出来的秀女都不太满意?”

    不然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留牌子的?

    家世好的被刷下去的不在少数,长相漂亮的更是。不看相貌,不考虑朝堂牵扯,他到底要选个什么样的人?

    所有秀女都是经她和刘太妃一起确认过了的,现在李砚津一个不选,那不就是表明是她二人办事不利?

    李砚津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他倒是比宋筠璟自在。一双只要稍显笑意就尤其漂亮的眼睛,让宋筠璟再次产生了,面前的人不过是个十七岁少年的想法。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母后不必担心,那么多秀女,朕总能留下一个合心意的。”

    宋筠璟被这句话堵了回去,有些泄气地靠回座椅上,刘太妃注意到她的情绪,手按在她的手上捏了捏。

    不过好在后来李砚津终于等到了合他心意的。

    “光禄大夫宁敬德之女,宁芷,年十六——”

    宋筠璟的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

    感谢这个世界还有女主的存在。

    今天的宁芷比上个月在猎场见到的还要漂亮,嘴唇不再因为太过寒冷而失去血色。

    老天或许也知道男女主要见面,这几天接连放晴,不再像以往那样用云遮蔽着天空了。

    四名秀女,独她一人站在阳光下,看起来皮肤白里透红,低眉顺目的样子尤其惹人怜爱。

    宋筠璟面带笑意地看着她,等待身边李砚津开口说出留牌子。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身边人迟迟不作声。

    宋筠璟转头去看,只见李砚津微眯着眼,手中的玉佩也不转了。

    她假装咳嗽一声,引得李砚津看过来之后,又状似完全不在意他会不会留下这个秀女的样子,提点道,“没有留牌子的秀女也可能会遇上心仪的王公贵族,也算是一个好去处。”

    宋筠璟感受到李砚津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数秒。

    最终,她终于听到今天的第一声——

    “留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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