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啊!”

    ……

    激烈的厮杀声、惨叫声迎着火光映照在玄武门的上空,门内早已血流成河。曾经携手上过战场、共同经历了无数场战役的将士们,今晚因上方一声诏令,已然身首异处、你死我亡。他们大多都不明白为什么、更不明白为了什么,只知道头冠携羽者乃我伍者,非者见之必杀。

    此刻,一匹烈马冲出重围,马背上的少年手持长刀,束发而立满身血痕,奔袭呼喊着:“拿命来!”马蹄震破长空,眼见手起刀落,便要将为首者砍于马下。

    “不,不……不要!”

    长民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不停地起伏,全身早已湿透,死迹般的凉意袭击着每一寸肌肤。

    又是这该死的梦!等到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他揉了揉眼角,起身披上外套,下意识地拉开了窗帘。

    东方微微吐白,看了看床头的时钟,2026年7月14日,农历6月初一,凌晨5点。

    昨晚公司助理送来的文件还没看完,凌乱的铺满在书桌上,打开电脑随手拿起桌上的报表,可刚才的梦魇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仿佛血腥味还未散去,那个少年的脸鲜血淋漓怎么也看不清,可声音却震得吓人。半年了,唐长民不是一个信神佛之人,可每晚做如此相同的梦,他不得不开始去臆测,难道是……中邪了?

    一开始,他以为是爷爷突如其来的旧病复发让自己生活、工作压力两重天,才导致恶梦不断、惊吓连连。可要吓,也得变个法儿来呀,每晚都是同样的招数,是条汉子也着实害怕啊,又一次揉了揉那可怜的眼角,缓缓起身冲凉去了。

    一大早,风二已经在客厅等候。他是老宅管家风清远的二儿子,自从半年前唐长民归国后,就寸步不离,与其说是他的司机不如说是贴身侍卫。

    唐长民一边看着昨天香港拍卖会上赵孟頫字画的拍卖流程视频,一边哈欠着吃着早餐。

    风二走向餐桌,心里暗暗道:哎,果然,又是熊猫眼。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夜里的呼喊声,想必是为白天集团的事操碎了心,也对主人如此的殚精竭虑佩服万分,就差双膝跪地了。他风二也必是为少主人马首是瞻,退一万步说,也不会遭他老爹说教了不是。

    “唐总,时间不早了,上午9点还有与海外子公司的视频会。”

    “嗯。”

    ……

    不到十分钟,唐长民已换好衣服,西装笔挺地走出客厅。这直逼人性的帅气,这咄咄逼人的帝王气息,谁还看得出本尊是每晚恶梦缠身呢,两个字佩服!

    “总经理,董事长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您要不要出去放松放松?”风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方向盘,看着后座似乎熟睡的主人,好不容易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不必了!”唐长民微微睁开双眼,十指交叉而握,“爷爷出院是好事,但公司一天也不能耽搁。”说罢,双眼微合,透着一丝凌冽的威严,让人琢磨不透内心。

    “是。”风二跟了主人半年,但他们是打小就认识的,他们风家就是为守护唐家的使命而生。

    唐尚集团以董事长唐尚命名,起初以文物修复工作为主,现如今涉及海外港口贸易、现代传媒、文创产品研发、文物修复研究等各项领域,期间已义务捐献上百于计的拍卖品给国家各大历史博物馆馆藏,可谓是文化界的商业泰斗。集团总部设立在西安城市中心,与玄武门旧址遥遥相望。唐家蓝田老宅据说是祖上于宋时就已初建成。近几年,扬胜集团频频挑衅,在圈内可谓是大杀四方,老爷子或许也是因此身体抱恙,才从老宅搬出,将工作中心随之转到了杭州分公司。

    坐落在西湖边上的分公司,外观集传统园林与现代抽象艺术于一体,门前玄武形象的镂空石雕上分明地用隶书写着“唐尚集团”四个大字,子公司主要负责国内文创及传媒等。

    为了方便照顾唐老爷子,唐长民归国后的半年都是在此工作,换句话说,是公司、家里、医院三点一线,平时不是在处理公务,就是在处理公务的路上。

    虽身为子公司的总经理,但这半年里集团公司业务成功扭转了被动局势,也从与扬胜集团的国内市场竞争中全身而退,进而大力发展海外势力,海外影响力不容小觑。杭州子公司因他的雷厉风行也增添了不少的商海气息。

    上午,海外公司分别就贸易运输、特色商品以及文物竞拍等情况进行了汇报,唐长民喝着咖啡,手指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般一言不发。

    “好吧,今天就到这儿。”随着最后一位汇报完毕,他起身站到了落地窗前,望着不远处的荷叶田田出着神。夏日里的西湖,像出浴的仙子般浑身透着丝丝沁人心脾的幽香,说她有几分妖娆也不为过。

    唐长民自知自己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如花的美景或许还不及报表上涨的数据来得动人。但就在刚才,海外公司汇报在日本大阪的一场拍卖会上,我方以3600万拍下了一个初唐鎏金牡丹银盒,盒内有帛书风化后残留的痕迹,里面还装有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传来的图片显示,盒底分明地刻着一个“悠”字。

    “悠……”他不自觉地在脑海里搜索着什么,有股莫名的熟悉感涌进心头。

    “总经理,下午与高氏文化商谈的内容我放您桌上。”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一名曼妙的女子手拿文件走进了办公室,穿着一袭青色的工作装,却丝毫不掩突兀有致的身材。

    “放那吧。韦姐,你帮我订一张去西安的机票。”

    “现在吗?”风韦平淡地看着面前的唐长民。

    “是的,就订在2天后。晚上你陪我一起去看爷爷吧。”唐长民看着眼前的这位女子,风韦是风二的姐姐,风叔的女儿,稍长风二和他几岁。作为家中的独子,从小未得到父母的半分关爱,在唐长民的心底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亲姐姐。

    “好,我马上订。”风韦继续说道,“对了,下午高氏文化的高总约在了西湖边上的闲时居。他们的消息很是灵通,这不,得知咱们刚刚从海外竞拍到的唐代银盒准备捐献给西安博物院,人家就按耐不住啦。想约您谈谈银盒宣传企划的事情。”

    “资料留下,见面就不用了。”

    “好,离文物回国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不急。晚上咱们备点荷花酥,老爷子爱吃。”风韦微笑着离开了。

    唐长民继续陷入沉思中,但始终想不起来刚才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或者说心底油然而生的温暖从何而来。

    算了,不去想了,看资料……

    到医院已是傍晚,微黄的灯光下,唐尚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一本发黄的日记,这是儿子多年前失踪后留给他的最后念想。老人头发几近全白,脸上虽难免岁月镌刻的痕迹,却丝毫不掩年轻时的英朗帅气。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鹰钩般的鼻梁之上,侧脸看上去目光深邃,坚定慈祥。

    唐长民刚走进病房便看到了这一幕,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期,爷爷给他讲尚书、讲贞观政要的情景。爷爷是北大历史系毕业,唐长民从小就在他的教导下,识周礼、通晓些经史子集,唯有诗词歌赋等类最不喜,每每都因此被罚抄书。

    “爷爷,明天就出院了,您小心别累着自己。”唐长民快步走到老爷子面前,将日记拿在了手中,用锦盒小心收好。

    “长民来了,哟,小韦和老二也来啦!”唐尚开心地坐直身子,看着三个儿时一同长大的孩子乖巧地站在自己面前,“快坐啊。”

    “老爷子,这是您最爱的荷花酥,方酥斋的老掌柜余唯乐先生亲手给您做的。”风韦拿起一块递了过去。

    “余老哥哥受累了,想当年初到杭州,他家就在那西湖边上,当时我把他家的祖传物件青玉佩原物奉还时,他呀就发誓要为我做一生的荷花酥。如今老的老了,该是传承给后辈的时候啦……”说着轻咬一口,“嗯,还是这个味儿。”

    风韦、风二慢慢地退出病房,留下祖孙二人。

    “爷爷,这大半年您受苦了,都是孙儿不孝,孙儿无能,还让您一把年纪如此操劳。”唐长民委屈地底下头,眼角湿润着。

    “傻孩子,你吃了那么多的苦,爷爷心疼啊。想当年你父亲离奇失踪,你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不幸难产而亡,这偌大的宅院就剩你我祖孙二人。从小没有亲人的关爱,你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格外的独立和沉稳,你是咱唐家的希望,唐家的好苗子,我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保你周全。”老人顿了顿,望了望禁闭的房门。

    “余师傅老了,他的眼线可能不及从前。老哥哥儿子的陋习我们了然于心便是。扬胜集团与我们也不是一两天的仇恨了,咱们好好地做好自己的事,慢慢来,不急。”唐尚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已能独当一面的孙儿。

    “爷爷,放心吧。只要他杨家不动,我必不动。”唐长民眼神中难掩几分杀气。

    “好,爷爷相信你。”老人紧握孙儿的双手,“如今我虽有好转,但双脚已废,是时候该真正地养老啦。”

    ……

    风二从后视镜中时不时地望向主人,从医院里出来,他就在车上闭目养神,手指在锦盒上轻轻地敲打着。风韦被留下照看老爷子,也为明天出院前后打理着。可他风二此刻陪着闷葫芦似的主人,空有使不完的劲儿,却无从下手,心底反而懊恼起来。

    “风二。”唐长民突地出声。

    “诶!”风二像是被雷猛地一击,全身积攒的力气似乎都使在了这句答应里啦。

    “……你被针扎啦,小心我的耳膜。”

    “哦。”风二委屈巴拉地回答。

    “后日,我回趟老宅,你不用跟着,照顾好老爷子安危便是。”

    “不是,唐总、少爷,我可不能离开你啊,我老爹知道不得宰了我。”

    唐长民瞄了一眼,“放心,我自去西安找你老爹。”

    “是谁早上出门还说不必了,不放松的,这感情是,没有我什么事儿啊。”风二暗暗地嘀咕着。

    车窗缓缓放下,一缕细微的夜色从眼前匆匆划过,唐长民回想着刚刚在医院的情景,他小心翼翼地请教爷爷萦绕心头一整天的那个“悠”字,老爷子淡淡地笑了,只将父亲的日记交于他好生保管,又似看穿一切般叮嘱他抽空回西安老家看看。

    今夜的风,似乎与往常不同,带着点荷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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