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斯脸色突变:“你在开什么玩笑?!要走一起走!”

    方朽回头笑:“你们在这里还挺碍手碍脚的。”

    西维斯瞳孔黯淡下来,低下头,有些失落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方朽淡然收回眼,这句话虽然伤人,但她从不后悔说出口的话。

    西维斯没给方朽犹豫的时间,许是自己想通了,用力“嗯”了一声,无比郑重地抬头说:“我一定会安全带他们离开的!”

    说完,他转身指着前方说:“都跟我来!”

    物哀回头看向方朽,眼神中带有迟疑,侘寂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冲她一笑:“走吧。”

    五秒的时间明明转瞬即逝,但方朽看着他们奔跑的背影,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她无奈笑笑,转过身看向定在原地不断扭曲的寄生物:“本来想就这么走的,但他们跑的这么慢,可能还没到拐角就会被你追上。”

    寄生物本体勃然大怒,当它身上的银针全部松动、掉落后,它干瘪的皮肤随着它的起伏扭动,开始鼓起、充实,颜色也从银白变成棕红,像是生锈了的铁一样。

    方朽摸出一根银针出来,试探性地往寄生物身上丢去一根,尖端在触碰到寄生物的瞬间没有紧紧扎住,而是径直穿入它的体内,与他融为一体。

    她哀叹一口气:“这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这种恶心的东西究竟为什么会存在。”

    自言自语般的抱怨仿佛火上浇油,让怒气正盛的寄生物爆发出强烈的吼叫,这声吼叫穿透力极强,伴随着绝对的威压。逃亡的一行人和迷宫中的所有人类,行动或正在行动的身躯全部呆滞一秒,灵魂仿佛骤降宇宙的绝望虚无。

    即使在短暂呆滞恢复正常,也对那一瞬间产生极大的敬畏与恐惧。

    方朽看着遍体锈迹棕红,已经鼓成一个球状的寄生物凝了凝神,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身体里突然涌现的热泪盈眶、极其渴望前往它身边的冲动感,是所有高阶内寄生物统一也是最基础的寄生能力。

    内寄生之所以能和人类进行绝对的融合寄生,最重要的是内寄生能够分泌出一种感染人类的“兴奋情感”,即名为“双向奔赴”。

    被“双相奔赴”感染到的人类,大脑会变得超乎寻常的兴奋。在百分百的极限运转中,思维与记忆将完全不受自身控制,此后,人体会产生极其强烈的欲望感,驱使着身体前往寄生物身边,将自身的一切完完全全献祭。

    方朽侧头看了一眼身后,兵团一行人被寄生物散发出的情感影响,逃亡进度受阻。体内汹涌的欲望让她无法控制自己脚步,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

    前进的几步路中,方朽将迷宫的状况收入眼底,寄生、逃亡、追逐的戏码在不断上演。浪费的时间越久,其他人死亡的概率就越大。方朽看向面前如同星球般的寄生物,不受控制的步伐逐渐从容。

    她错了,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听信一些人的话语,更不该为了这该死的录像,将几百人的性命置于危险当中。

    方朽抬手摘下眼镜,手指被镜腿散发出的电流电得麻木,她冷冷道:“还没看够吗!”

    她手指用力,眼镜四分五裂!方朽由行走,转变为疾跑。随着与锈红色寄生物越发靠近,它的一切细节也显露于眼底,

    不再是远观时气体、灰烬的红色液态构成,而是像一团会蠕动,具有生命力的锈红色肉块,肉块行动时的褶皱、缝隙、毛孔缩张,都无一不彰显着它的恶心形态。

    方朽甩出数根银针,如她预想的一样,即将触碰到它时,它的身体会变化成扭曲的气体,使银针凭空穿过,钉在粗糙石墙中。

    方朽伸出右手,在触碰到寄生物的身体那一刹那,方朽瞳孔顿时缩小,旋即目光涣散无光。肉块裂开一条缝隙,像张大的嘴,一口将方朽吞了下去。

    那股威压突然消失了。

    肉块依旧在蠕动,只是圆滑的形状开始变得扭曲,像体内有个乱动的东西,将它顶得乱七八糟。肉块开始变形,逐渐形成一个人形,像是为了努力迎合体内东西。

    毛孔开始张大、褶皱开始扇动,只听“咚”的一声,血肉四溅之时,方朽从肉块中掉落在地,她身上沾满黏稠的棕褐色液体,右手血肉模糊。

    肉块在方朽正上方不断地收缩、扭曲着,从方朽的角度,可以看见它内部的满是细小虫子的肉壁,像水流一样流动着。

    她从寄生物下方离开,在远处理了理自身的污秽。右手发出阵阵刺痛,她重新看向那团肉块。和她预想的一样,内寄生虫本质和外寄生虫相同,根本没有如此大的体形,眼前的肉块同样也是寄主,真正的内寄生虫在肉块的内部中心区。

    她利用右手“触碰物品即可穿透”的能力触碰肉块,在酸液即将腐蚀掉自己前来到了内部,用银针刺破了寄生虫在肉块内部的寄生保护薄膜。

    方朽冷眼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寄生物,这个寄主根本没办法将寄生虫的能力运用出来,否则也不会被她杀死。

    她上前看着地上的不明灰褐色人体,出言嘲讽:“原来你和外面那些来者不拒的寄生虫没什么不同,这种限制你能力的废物寄主,亏你也愿意寄生。”

    方朽随手捡起地上的银针,对准地上人体正在鼓动的部位,正要刺去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方朽!快离开这里!”

    方朽尚未来得及回过头,手臂便被人攥住,身体往后一倒,眼前事物快速退去。

    就在方朽与这段路隔开距离后,无数血红的弹性纤维连接左右墙壁,形成一段无法触碰与通过的禁区。

    桑满在方朽身后松了口气,顺手拿出便携医疗包为方朽包扎手臂:“终于赶上了。你都不知道,乌麦告诉我你准备杀死它时,我有多紧张。”

    眼前的鲜红弹性纤维维持的时间不长,在桑满包扎完方朽手臂后便消失后,留下一具尸体。桑满松开方朽:“如果只是一般伤口的话,我倒还有信心,可惜你这是被高强度酸液腐蚀的,以后可能会留疤哦。”

    方朽甩了甩手,前方的弹性纤维逐渐消失,露出原本通道:“没关系,我不在乎。”

    说完,她走到那具尸体旁,胸口处破开了大洞,里面是空荡荡的血红,寄生虫无影无踪。

    乌麦停在桑满头顶,收起翅膀眨着眼盯着尸体。桑满说:“寄生虫早被接走啦。对了,在这里你就算把所有寄生虫打得狗血淋头都没事,就是不能杀死它。”

    方朽:“为什么?”

    桑满思考片刻,说:“可能是特殊保护机制吧,你要是杀死了一只,上面会派人下来,到时候,我们就只能面临两种选择,一个是被杀死,一个是被寄生咯。所以你要冷静冷静哦。”

    乌麦从桑满头上飞下来,落在尸体的头颅旁边,脑袋转了转,尖喙啄了啄被头发盖住的脸。

    桑满抓着方朽的手说:“快走吧方朽,我那边已经带走了不少人,现在还差四个工作院的人需要救啊。”

    乌麦吃着尸体上的腐肉,因为翅膀扇动的幅度大,将尸体的头发扇开。

    寄生物的离开让这具身躯无法保持青春,即使身躯已腐烂彻底,但娟秀的脸庞还带着些许血色,宁静地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后来桑满说的什么,方朽记不太清了,她僵着身体,如同行尸走肉一样被桑满拉着走。

    那张熟悉,依稀能窥见生前隽美的脸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是愉野爱。

    回忆如潮,裹挟着美好、绝望和欢笑的海啸将她淹没。方朽垂头,轻声说:“对不起。”

    ·

    乌麦鸟在前方指路,二人身后跟着园丁院和文学院的两大院。其中园丁院的佼佼者已有三人被寄生,此刻陷入寄生时的昏迷适应阶段。

    桑满席地而坐,摸了摸乌麦的羽毛,哼哼一笑:“那我们就开始了,乌麦。方朽,先把其他两个人搬到安全的地方,在乌麦拔出寄生虫的那一刻,你要带着我们远离这里,越快越好,能做到吗。”

    方朽单手扛到两人到一旁,随后伸手:“请。”

    桑满双手合十,信心十足:“我最喜欢帮助刚寄生的人类。”

    她从衣领下掏出护心镜,五指相抵,类似花苞的动作中,手心夹着护心镜。她举手过头顶,镜面静止,而反射出的光束在不停乱转乱转,最终停在他的下颚骨位置。

    乌麦扑闪着翅膀,落在男人胸前,快准狠地用尖喙刺破血肉,从中拽出一根细长、浑身长满虫刺的寄生虫来。方朽闪现至桑满身后,不顾受伤的手,一手提一人的后领,飞速跑向安全区域。乌麦也是同样,她吐出虫子,跟着方朽身后。

    又是“咣”的一声,红色纤维将道路封闭,那只被抛弃掉的寄生虫被弹性纤维包裹成球,与纤维一起消失离开。

    剩下二人同样步骤,也幸好寄生他们的寄生虫等级并不高,乌麦才能准确无误地一觅即中。

    桑满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起身示意方朽。接收到视线后,方朽环视一周,选了一个人伸出左手在她眉间轻点,说:“顺着你眼中的那条最佳路线,带着他们离开。”

    被赋予重任的文学院佼佼者郑重点头,众人带着还在昏迷的三人一同前往生命树。

    桑满拍了拍手,看向方朽稍加思索:“还差两个院,音乐院和……和.......”

    方朽触碰墙壁,墙体呈现透明状,她将迷宫尽收眼底,所有人类都身处中心生命树区域,无论是密集的走道、还是遍布寄生物的危险点,都没有了人类的身影,但确确实实少了两个院的人类,更别提育婴院四百名佼佼者。

    方朽心一沉:“和育婴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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