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环境,苏泠睡得格外沉,第二天睁开眼,楚珩正用那双幽怨难耐的眼神盯着自己。

    她不知道,在楚珩沐浴完出来想要一亲芳泽时,榻上人已呼呼大睡,好不容易冷静睡去,晨间那股燥热又开始蠢蠢欲动。

    苏泠往被里缩了缩,拧着眉心忖: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我紧张什么?

    “在想什么?”楚珩说着探进被里握住她的手,身子也挪过来了些。

    他挪,她也挪。

    “再挪就上墙了,你想做壁虎不成?”楚珩突然起身,撑着双臂将苏泠圈在身下。

    四目相对,又是这般难以启齿的姿势,苏泠只觉心口鼓声擂擂,“你做什么......”那双娇艳的红唇刚张开,便被含住,那人仿佛捧着一件珍宝细细爱抚,恨不得将人揉化含在嘴里。

    直到宽厚的手掌探进罗裙,身下人突然一惊,拽住他的手,咬着唇问:“做什么?”

    楚珩呼着粗气,语气难耐,“当然是行周公之礼。”说着,又在白白的脖颈间落下密密麻麻的吻,被拦住的手再度探向光滑的肌肤。

    “等等......”苏泠神色一慌,伸脚抵住楚珩的腹部不让其近身。

    楚珩嘴角勾笑,忽然低头一眼,委屈道:“都这般情形了,还要等?”

    苏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连忙收回脚,气急败坏道:“你果然是登徒子!”

    楚珩笑着凑过来,在她肩窝上蹭了蹭,倒有点像平日撒娇的楚老三。

    “我只在你面前这样。”

    苏泠冷哼,“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外面有多少莺莺燕燕了?”

    楚珩连忙解释:“风流是假,对你是真,我可以起誓......”

    苏泠拦住他,“起誓就免了吧,若你骗我,和......”

    她想说和离便是,可对上楚珩沉若玄铁的脸色,忽然心头一紧,没再说下去。

    两人皆不作声,一个不知所措,一个百感交集。过了半晌,楚珩嘴角轻颤,沉声道:“苏泠,做了我的王妃,这一生都休想离开我。”

    苏泠怔怔地看着他,渐渐迷醉在他眸底的深情里。

    他又低头亲她,却不像方才那般克制温柔,急切而疯狂的吻,仿佛顷刻而至的暴雨,要淹没乱舞的飞絮,打湿每片叶子、融进每寸土里。

    苏泠紧紧攥着罗裙,又羞又急,话不成句:“青天......白日,成......成何体统......此事还......还是从......从长计议,容......容我缓缓.....”

    “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时?”楚珩额角盈着薄汗,磨着她的耳垂低语,甚至搬出楚王来,“你是不是忘了父王的嘱托?不久便要入冬,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

    “再不走,早朝要迟了。”

    “放心,我已差人去宫里告假。”

    “差人?何时的事?”

    “方才你没醒的时候。”

    “你......你存心的。”

    “我这叫未雨绸缪。”

    “你......”楚珩用唇堵住她的话,撩拨得她难以自持。

    正午的日头漫过轩窗,映出榻上痴缠的叠影,楚珩看向枕边人,一脸餍足。

    接下来的两日,祁王妃没有走出过屋子。

    当祁王搬出压箱底的春宫图准备挑灯夜读时,天没亮,祁王妃就跑了。

    卯时的街上,小食铺前熙熙攘攘,飘香四溢。若是平日,苏泠定要挤进长队吃一碗五般馄饨,可眼下饥肠辘辘实在难忍,只好转头去了旁边人少的粥铺。

    一碗云母粥,两张薄饼,没一会儿便上了桌,苏泠低头一眼,又眼巴巴地望向隔壁的馄饨铺,突然恼得拿起勺子在粥里捣了几下。

    那两日真是荒唐,也不知昏了几次,醒着只觉腰酸背痛,侍女送进来的饭菜也没吃几口,都怪楚珩这个不知节制的登徒子,自己连顿饱饭都没吃上。

    食过早点,苏泠便急着往茶庄赶,算算已有七八日没来,又逢月末最忙之时,也不知黎叔一个人能否应付。

    走到茶庄时,黎叔正在清点货柜上的茶叶,他闻声抬眸,一脸喜出望外,“一 一公子有阵子没来了,可食了早点?”

    “吃过了,我......我有事耽搁了几日。”苏泠说话时脸颊微微泛红,忽然语锋一转:“黎叔,我来吧,你歇会儿。”

    黎叔欣慰地笑笑,“这活不累,我还能四处走动,只是如今越发老眼昏花,歇歇看看两日才把账本翻了一遍,不如你帮着再看看,可别有什么错漏。”

    苏泠一怔,虽说来茶庄时日不短,可账本这种要紧之物,岂是她一个外人能看的?

    “这恐怕不妥吧。”

    “无妨,公子临行前曾叮嘱,茶庄的事可以找一 一公子帮忙,包括账本。有公子帮着核对,我也好放心。”

    他竟如此信任我?苏泠眼眸一震,生出几分恍惚来。既是流风的嘱托,她自然不会推辞,随即应承下来,跟着黎叔去了后院书房。

    黎叔打开箱锁取出账本递给苏泠,“这月的账本全在这儿,劳你费心。”

    她低眉一眼,一共五册,不由感叹道:“平日只知茶庄生意好,如今见了账本才知道是极好。”

    黎叔解释道:“寻常也就三四册,这月多些,前日来了几个大户,把货柜和后院库房里的茶叶全都买走了,我方才清点的那些茶叶,是加急从城西调过来的。”

    竟有这样的事?苏泠听着也是稀奇,那天黎叔一定应接不暇,而自己……唉,她一定是昏了头,才由着楚珩胡闹。

    “那公子慢慢看,货柜还没点清,我先过去。”

    苏泠回过神来,看着黎叔操劳的背影,不禁微微叹气,而后走到案前开始忙碌。

    将茶叶悉数点清、分类放好,黎叔这才闲下来,刚巧厨娘端来新做的枣酥,他便想端去给一 一公子尝尝,这时,铺前忽然传来马嘶鸣声。

    少年纵身跳下马来,将缰绳递与马夫,兴冲冲跑过来,“黎叔,我们回来了!”

    黎叔疾步相迎,抓着江川的胳膊打量一圈,笑着说:“瘦了,也黑了。”

    江川纳闷,摸了摸脸,“瘦吗?可我明明吃很多,黎叔,你是不是眼花了......”

    黎叔急切的目光穿过江川,落在流风身上,在他走下马车抬眸的瞬间,黎叔双目盈泪。

    他知晓流风的一切,自然一眼瞧出流风眼里的异样,夫人怕是凶多吉少了。他扬起袍袖擦汗,顺便抹了眼角的泪。

    “舟车劳顿,我这就让人准备饭菜。”

    “且慢......”江川忽然拦住他,眼里透着不甘,“我先回风雨楼一趟,我爹要是知道我回来没先见他,铁定罚我。”

    “没错,理应先拜见父母的......”黎叔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叮嘱:“你爹也是记挂你,快回吧。”

    “明白。”江川经过流风身侧,扬了扬眉毛,说:“那我明日再来。”

    流风微微颔首,“不可顶撞,有话好好说。”

    “还真啰嗦。”江川撇撇嘴,然后潇洒转身,摆摆手,“走了!”

    待人走远,黎叔神情复杂,沉声道:“夫人她......”

    流风嘴角颤动,满目哀伤,喉咙里发出碎碎的呜咽声,“没想到那夜相见竟是最后一面,我却还在怪她......”

    黎叔凹陷的双眸顿时失神,腿脚一软站也站不稳,流风慌忙扶住,他微微回神,老泪纵横:“见到你,夫人便安心了……”

    呜咽几声,又克制住,“也......不知你今日回来,我去做几样你爱吃的菜,你把枣酥送到书房,一 一公子在里面核对账务。”

    流风满眼心疼,“有厨娘呢,你歇着吧。”

    “无妨,我不累。”黎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了东厨。

    流风回房换了件影青素面袍子,拿上枣酥来到书房,轻轻叩门无人应声,推门进去,人正俯身趴在案上,走近一看,果然是睡沉了。

    头枕着胳膊,手还握着笔,脸上也不知何时沾了墨汁,鼻尖和嘴角都有一些。

    流风眼睛扫过案上摊开的账本,而后落在苏泠手旁的小册上。信手翻开,发现里面不止清楚地记载了错账,还罗列了这月新收、开除、实在每项总数,甚至盘算出上月结存多了十钱。

    “连我都没看出来,他竟如此心细。不过任他这样睡下去,便是不着凉,手脚也要麻了。”流风心忖着把人抱到隔壁厢房。

    一贴上松软的床榻,苏泠舒服地翻了个身,对着流风侧身躺着。

    半束半披的青丝顺着脸颊散落脖颈,娴静乖巧的睡态,这般柔美,倒真像个女子。

    “我在想什么?他可是男子......”流风臊得脸红,连忙收回目光,然后俯身轻拽锦被,苏泠迷迷糊糊地抬起身子配合,又随手将头发拨至肩后,脖子上那两个深深的红印子顿时露了出来。

    流风眼眸一缩,目光迟迟没有挪开。这样的痕迹并非头回看见,可如今再难视而不见。

    回程的路上,流风动了离开的念想,当年一句谶语,骨肉分离,如今天人永隔,何故再留楚地?

    也许是心境大不同往日,从前未曾深想的事,今日不由多想了几分。一 一年纪尚轻,前路还长,实在不该任人如此玩弄。

    等人醒了,他想问清这其中缘由,若他愿意,他们可以一同离开,天高地阔,总能寻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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