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沈衢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再对春竹动刑了吧。”
李蕴半躺在雕窗边的贵妃椅上，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夕阳染红了整一片天空，院子里也暖暖的，分明还未至夏，吹来的风中俨然已有一分燥热。
“不会了，公主您就放心吧。”青莺笑着给她倒茶。
李蕴答应了沈衢的条件，便默认沈衢会对春竹收手。至于给他集露的时间，两人约好在婚后开始。
讲实话，李蕴从记事起，除了皇宫大事如祭祀等，寻常日子里几乎是日日睡到自然醒，这一下子让她赶着天亮前去集露，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这沈衢也是一肚子坏水！李蕴想，泡个茶喝这么多讲究还算了，还偏偏就是要折腾她！
难道不知道她身子骨弱吗！万一集露给累着了，她英年早逝怎么办！
让你做鳏夫！
李蕴恶狠狠地想，忽而想到这也是在咒自己，赶忙心里呸了好几声。
婚期一日近过一日，公主府里上下的脚步都快了许多。
直至婚期前两夜，李蕴失眠了。
她居然就要嫁人了？！
李蕴想起这件事心里还是有几分复杂的。
甚至成亲这两个字仿佛离她很远很远，上一回提起似乎还得倒溯十年，还在乡下的时候，大人之间说笑，要给她和元儿哥哥成亲。
李蕴每回忆起幼童时光，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轻松几分，不似在宫中那么拘束。
她揭开被子起身，走到铜镜前，拉开化妆盒的最底层，摸出一个镶着七色宝石的金丝楠木盒子，这盒子是西域上贡来的，价值连城。
但对李蕴来说，它真正的价值却并不在此。
她把盒子打开，里头放着的是一个叶状白玉，这是她九岁生日的时候，元儿哥哥偷偷送给她的，还说是聘礼。
这是元儿哥哥的贴身之物，看着就很贵重，李蕴是知道不能收的，但这白玉对年幼的她来说太具吸引力，本打算等元儿哥哥的娘发现了，再还回去。
只是没想到，没过两天，她便被接进了宫里。
玉佩无意之中也被她带进了宫里，连同其他从乡下带来的小玩意儿，被她稳妥放在一个匣子里，不许别人碰一下。
当然也没有人敢去碰。
也不知道元儿哥哥的娘有没有因为这块玉佩丢了而骂他。
李蕴握着玉佩，看了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幼时玩笑终成了泡影。
她很快就要嫁给沈衢了。
沈衢。
李蕴想到这个名字，心中就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满嘴国事大义，最后还不是利用特权和她达成交易了。
不，与其说是交易，李蕴忽而觉得，她像是陷入了沈衢的圈套里。
被他牵着鼻子往前走。
和这样有心机有手段的男人成亲……
李蕴觉得自己以后还有的受。
要是和元儿哥哥成亲就好了，元儿哥哥才不会像沈衢一样搓磨她。元儿哥哥对她说话都是温和的，有求必应，不像沈衢，她统共求他三次，三次全被拒绝了。
想到这里，李蕴又生气了。
这样的人！怎么当她夫君啊！
李蕴皱着眉回到床上，满脑子都是沈衢不近人情的声音和一张冰冷的面瘫脸，气的她锤了好几下枕头。
沈衢！
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性格是怎么养出来的！
不过听说他父母早逝，或许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吧。想到这里，李蕴的气稍微消了一点。
她对沈衢忽而有了一些好奇，父母早逝，他的科举之路、朝仕之途应该格外艰难吧……
稀里糊涂想一通，李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但这晚睡得尤其艰难，乱梦一团。
元儿哥哥同她一起在水田摸泥鳅，她终于摸到一条，但泥鳅一打滑，又溜走了，她瘪瘪嘴，求安慰似的看向元儿哥哥，但元儿哥哥只是冲她温和地笑，她有点慌张，想去拉他的手，但他的手竟如泥鳅一般滑，她怎么都握不住。
李蕴想尽办法去抓住他的手，眼里蓄出了泪水，终于被她一把握住，这回她紧紧抓牢。
她高兴地抬头，但元儿哥哥温和的面庞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却是沈衢那一张不辨喜怒的脸，他的声音也不近人情，他说：“公主私藏南国奸细，包藏祸心，提至大理寺受刑！”
李蕴吓得一个趔趄，整个人摔进了水田里。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青莺敲门询问。
李蕴摸摸脑袋，原来是做噩梦摔倒了地上，她撑地站起来，坐在床沿，随意应了句，“无事。”
她重重呼吸两下，发觉背后竟出了些凉汗。
“公主，可要叫水？”
李蕴应了声“好”，房门被推开，准备给李蕴洗漱。
李蕴洗漱的时候颇有点心不在焉，一闭眼便记起梦中的那两张脸，明明一个笑着一个冷着，却怎么好似能完美重叠……
李蕴赶紧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去。
早膳过后，李蕴便进了宫。
公主出嫁，按理来说要提前住在宫中，出嫁之日由宫里抬出。但李蕴不肯，宫里闷得很，还有很多的娘娘要来看她，假装关心她，其实就是做做表面功夫给她父皇看的。
她懒得应付。
在她的执拗下，帝后也只能退一步，但唯有一条，五月初八必要回宫，否则这大婚如何举行？
东门抬出西门抬进？
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李蕴一回宫，便被满宫的红色给震住了。
这简直——太夸张了！
满宫的门上贴了喜字不说，御花园的柱子上都要贴几张大喜字，就连花盆上，也贴着一对红色的鸳鸯。
这……这这，前几个姐姐成亲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夸张吧！
“阿姐！”一声稚音传来，她转头，果然是那个小包子太子弟弟。
她刚进宫的时候太子也才五岁，但已经像个小大人似的不苟言笑了，李蕴觉得他的性格一点都不可爱，浑身上下只有那张酷似包子的脸甚得她心，于是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他小包子。
小包子当然不喜欢这称呼，跟父皇母后暗地里告了两回状，也没见李蕴受什么罚，久而久之自己又被叫习惯了，就接受了这个绰号。
太子起先是不喜欢李蕴的，他自小接受严格的教育，宫里的姐姐们都端庄有礼，忽然有一天来了个无法无天的姐姐，还总是叫他小包子，他讨厌死了。
但他又很羡慕李蕴不拘礼节，父皇母后还不责罚她，于是有一天，小太子学着李蕴的样子，开始赖床了。
他的内侍叫不动，太子没去国子监这事儿惊动了皇上，李岩廷亲自去叫，没想到一向端正有矩的儿子竟然躺在床上跟他撒娇。
李岩廷气笑了。
拎着他的寝衣领子就把他丢到了文华殿门口，毫不心软地让他跪了一整天。
从那以后，太子再也没赖过床。
但是他却忍不住亲近起李蕴，他真崇拜李蕴，阿姐真厉害，父皇母后居然什么都听她的。
虽然李蕴常常把他骂哭，但转眼给他一点甜头，他就被哄好了。
李渡现已十一，只比李蕴矮一个头，他脸上虽有喜色，但还是耐着性子慢慢走近，又叫了声“阿姐！”
李蕴摸摸他的头，满脸欣慰。
李渡心想，阿姐定是要说他又长高了，整个国子监同龄的，他最高！
想到这，李渡用牙努力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俨然一幅准备接受夸奖的模样。
李蕴看出小家伙的期待，故意皱起眉，“怎么好像变矮了。”
李渡愣住，转眼间一双眸子里盛满了不敢置信的怒气，瞪着李蕴。
他就知道！他阿姐永远、永远有办法气到他！
李蕴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不经逗，笑出声，“逗你呢小包子。”
说着又往李渡头上摸了摸，李渡还是有点生气，甩甩头不让她碰。
两人一道往景南宫的方向走去。
李渡气归气，但想到阿姐明日以后就要出嫁了，心里还是不舍得，虽然阿姐去年就搬到了宫外，但这和出嫁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出嫁……听说大公主嫁到北胡，那北胡的王子对她一点儿也不好，还纳了好几房妾室。二公主嫁到了南楚，听消息南楚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整日里争宠，二公主争不过，虽是挂着皇后的名头，但后宫之权都在贵妃手里。
李渡每听到她们的消息，只觉得庆幸，还好嫁去的不是他阿姐。
沈衢虽不是他名义上的太傅，但也教导他两年了，沈衢博古通今，无论是太学之道，还是时下民生问题，只要李渡不懂，沈衢皆会耐心指导。由是，李渡对沈衢是分外崇拜的。
虽然他每日都冷着张脸……
但谁能想到，这样冷冰冰的沈大人，居然疯狂迷恋他阿姐！
也就在几月前，上书房内，旱灾之事讲罢，他父皇无意中提了句四公主愿为妾室什么的话，沈大人立马就拒绝了，还说了什么“与五公主长命无绝衰”之类的话，想来是早对他阿姐情根深重难自拔了。
想到这里，李渡看了李蕴好几眼，日后沈大人成了他姐夫，能不能对他也笑笑，不要总是面无表情，说实话，他有时候心里犯怵。
李渡赖在景南宫里半个时辰都没有，便被叫去南书房议事了。
用完午膳，皇后便来了景南宫。
皇后端方雅正，对这个女儿常觉得亏欠，因此溺爱几分，提及出嫁之事又是欣慰又是不舍，红着眼嘱咐几句，最后又拿了一个木匣子给她，拍她手背，“好孩子，今晚看一看，用得上。”
她走后，李蕴好奇之下，还是打开瞧了瞧。
一边拿锁开匣子，一边嘟囔，“什么哦，这么神秘。”
青莺也好奇地凑过来。
里头是两本书，简单装订起来，封面上连个字都没有，李蕴随意翻开。
这一翻开，主仆二人齐齐红了脸。
里头的图画，颠鸾倒凤，简直大胆极了！
李蕴回过神来，像看到邪物一般，重重合上双手一丢。
但心跳仍不止，一下一下，重重地砸下。
其实李蕴出宫后，好奇之下去过几趟花楼，但顶多是听见了些声音，如此形象的画面，还是第一回见。
这么一刺激，李蕴不免想到了那日城外，沈衢握着她的腰……
一直到王嬷嬷进来，提醒道，“公主，可要去看看皇上？”
父皇日理万机，李蕴想了想，吩咐小厨房备了甜汤，亲自送去南书房。
途径假山流水，她听见了四姐李光晴的声音。
“衢哥哥，明日便是婚期，你当真要娶我五妹？若是你不愿，我愿舍弃一切同你……”李光晴的声音听上去伤感又隐忍。
在李蕴的印象里，她四姐一向骄傲，现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如此低声下气，不由唏嘘。
沈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与四公主无关。”
“可你说过心中已有牵挂之人，既然你肯娶我五妹，为何不能纳我为……”
“公主请自重。公主千金之躯，何苦自贱。”沈衢语气已有不耐，“陛下还等着微臣，微臣告退。”
“沈衢！”李光晴气急喊他，但沈衢的脚步并未停顿半分。
李蕴立于假山侧面，心中波澜四起，原来沈衢心中，竟已有了心仪女子。
李蕴半躺在雕窗边的贵妃椅上，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夕阳染红了整一片天空，院子里也暖暖的，分明还未至夏，吹来的风中俨然已有一分燥热。
“不会了，公主您就放心吧。”青莺笑着给她倒茶。
李蕴答应了沈衢的条件，便默认沈衢会对春竹收手。至于给他集露的时间，两人约好在婚后开始。
讲实话，李蕴从记事起，除了皇宫大事如祭祀等，寻常日子里几乎是日日睡到自然醒，这一下子让她赶着天亮前去集露，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她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这沈衢也是一肚子坏水！李蕴想，泡个茶喝这么多讲究还算了，还偏偏就是要折腾她！
难道不知道她身子骨弱吗！万一集露给累着了，她英年早逝怎么办！
让你做鳏夫！
李蕴恶狠狠地想，忽而想到这也是在咒自己，赶忙心里呸了好几声。
婚期一日近过一日，公主府里上下的脚步都快了许多。
直至婚期前两夜，李蕴失眠了。
她居然就要嫁人了？！
李蕴想起这件事心里还是有几分复杂的。
甚至成亲这两个字仿佛离她很远很远，上一回提起似乎还得倒溯十年，还在乡下的时候，大人之间说笑，要给她和元儿哥哥成亲。
李蕴每回忆起幼童时光，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轻松几分，不似在宫中那么拘束。
她揭开被子起身，走到铜镜前，拉开化妆盒的最底层，摸出一个镶着七色宝石的金丝楠木盒子，这盒子是西域上贡来的，价值连城。
但对李蕴来说，它真正的价值却并不在此。
她把盒子打开，里头放着的是一个叶状白玉，这是她九岁生日的时候，元儿哥哥偷偷送给她的，还说是聘礼。
这是元儿哥哥的贴身之物，看着就很贵重，李蕴是知道不能收的，但这白玉对年幼的她来说太具吸引力，本打算等元儿哥哥的娘发现了，再还回去。
只是没想到，没过两天，她便被接进了宫里。
玉佩无意之中也被她带进了宫里，连同其他从乡下带来的小玩意儿，被她稳妥放在一个匣子里，不许别人碰一下。
当然也没有人敢去碰。
也不知道元儿哥哥的娘有没有因为这块玉佩丢了而骂他。
李蕴握着玉佩，看了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幼时玩笑终成了泡影。
她很快就要嫁给沈衢了。
沈衢。
李蕴想到这个名字，心中就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满嘴国事大义，最后还不是利用特权和她达成交易了。
不，与其说是交易，李蕴忽而觉得，她像是陷入了沈衢的圈套里。
被他牵着鼻子往前走。
和这样有心机有手段的男人成亲……
李蕴觉得自己以后还有的受。
要是和元儿哥哥成亲就好了，元儿哥哥才不会像沈衢一样搓磨她。元儿哥哥对她说话都是温和的，有求必应，不像沈衢，她统共求他三次，三次全被拒绝了。
想到这里，李蕴又生气了。
这样的人！怎么当她夫君啊！
李蕴皱着眉回到床上，满脑子都是沈衢不近人情的声音和一张冰冷的面瘫脸，气的她锤了好几下枕头。
沈衢！
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性格是怎么养出来的！
不过听说他父母早逝，或许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吧。想到这里，李蕴的气稍微消了一点。
她对沈衢忽而有了一些好奇，父母早逝，他的科举之路、朝仕之途应该格外艰难吧……
稀里糊涂想一通，李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但这晚睡得尤其艰难，乱梦一团。
元儿哥哥同她一起在水田摸泥鳅，她终于摸到一条，但泥鳅一打滑，又溜走了，她瘪瘪嘴，求安慰似的看向元儿哥哥，但元儿哥哥只是冲她温和地笑，她有点慌张，想去拉他的手，但他的手竟如泥鳅一般滑，她怎么都握不住。
李蕴想尽办法去抓住他的手，眼里蓄出了泪水，终于被她一把握住，这回她紧紧抓牢。
她高兴地抬头，但元儿哥哥温和的面庞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却是沈衢那一张不辨喜怒的脸，他的声音也不近人情，他说：“公主私藏南国奸细，包藏祸心，提至大理寺受刑！”
李蕴吓得一个趔趄，整个人摔进了水田里。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青莺敲门询问。
李蕴摸摸脑袋，原来是做噩梦摔倒了地上，她撑地站起来，坐在床沿，随意应了句，“无事。”
她重重呼吸两下，发觉背后竟出了些凉汗。
“公主，可要叫水？”
李蕴应了声“好”，房门被推开，准备给李蕴洗漱。
李蕴洗漱的时候颇有点心不在焉，一闭眼便记起梦中的那两张脸，明明一个笑着一个冷着，却怎么好似能完美重叠……
李蕴赶紧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去。
早膳过后，李蕴便进了宫。
公主出嫁，按理来说要提前住在宫中，出嫁之日由宫里抬出。但李蕴不肯，宫里闷得很，还有很多的娘娘要来看她，假装关心她，其实就是做做表面功夫给她父皇看的。
她懒得应付。
在她的执拗下，帝后也只能退一步，但唯有一条，五月初八必要回宫，否则这大婚如何举行？
东门抬出西门抬进？
皇室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李蕴一回宫，便被满宫的红色给震住了。
这简直——太夸张了！
满宫的门上贴了喜字不说，御花园的柱子上都要贴几张大喜字，就连花盆上，也贴着一对红色的鸳鸯。
这……这这，前几个姐姐成亲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夸张吧！
“阿姐！”一声稚音传来，她转头，果然是那个小包子太子弟弟。
她刚进宫的时候太子也才五岁，但已经像个小大人似的不苟言笑了，李蕴觉得他的性格一点都不可爱，浑身上下只有那张酷似包子的脸甚得她心，于是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他小包子。
小包子当然不喜欢这称呼，跟父皇母后暗地里告了两回状，也没见李蕴受什么罚，久而久之自己又被叫习惯了，就接受了这个绰号。
太子起先是不喜欢李蕴的，他自小接受严格的教育，宫里的姐姐们都端庄有礼，忽然有一天来了个无法无天的姐姐，还总是叫他小包子，他讨厌死了。
但他又很羡慕李蕴不拘礼节，父皇母后还不责罚她，于是有一天，小太子学着李蕴的样子，开始赖床了。
他的内侍叫不动，太子没去国子监这事儿惊动了皇上，李岩廷亲自去叫，没想到一向端正有矩的儿子竟然躺在床上跟他撒娇。
李岩廷气笑了。
拎着他的寝衣领子就把他丢到了文华殿门口，毫不心软地让他跪了一整天。
从那以后，太子再也没赖过床。
但是他却忍不住亲近起李蕴，他真崇拜李蕴，阿姐真厉害，父皇母后居然什么都听她的。
虽然李蕴常常把他骂哭，但转眼给他一点甜头，他就被哄好了。
李渡现已十一，只比李蕴矮一个头，他脸上虽有喜色，但还是耐着性子慢慢走近，又叫了声“阿姐！”
李蕴摸摸他的头，满脸欣慰。
李渡心想，阿姐定是要说他又长高了，整个国子监同龄的，他最高！
想到这，李渡用牙努力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俨然一幅准备接受夸奖的模样。
李蕴看出小家伙的期待，故意皱起眉，“怎么好像变矮了。”
李渡愣住，转眼间一双眸子里盛满了不敢置信的怒气，瞪着李蕴。
他就知道！他阿姐永远、永远有办法气到他！
李蕴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不经逗，笑出声，“逗你呢小包子。”
说着又往李渡头上摸了摸，李渡还是有点生气，甩甩头不让她碰。
两人一道往景南宫的方向走去。
李渡气归气，但想到阿姐明日以后就要出嫁了，心里还是不舍得，虽然阿姐去年就搬到了宫外，但这和出嫁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出嫁……听说大公主嫁到北胡，那北胡的王子对她一点儿也不好，还纳了好几房妾室。二公主嫁到了南楚，听消息南楚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整日里争宠，二公主争不过，虽是挂着皇后的名头，但后宫之权都在贵妃手里。
李渡每听到她们的消息，只觉得庆幸，还好嫁去的不是他阿姐。
沈衢虽不是他名义上的太傅，但也教导他两年了，沈衢博古通今，无论是太学之道，还是时下民生问题，只要李渡不懂，沈衢皆会耐心指导。由是，李渡对沈衢是分外崇拜的。
虽然他每日都冷着张脸……
但谁能想到，这样冷冰冰的沈大人，居然疯狂迷恋他阿姐！
也就在几月前，上书房内，旱灾之事讲罢，他父皇无意中提了句四公主愿为妾室什么的话，沈大人立马就拒绝了，还说了什么“与五公主长命无绝衰”之类的话，想来是早对他阿姐情根深重难自拔了。
想到这里，李渡看了李蕴好几眼，日后沈大人成了他姐夫，能不能对他也笑笑，不要总是面无表情，说实话，他有时候心里犯怵。
李渡赖在景南宫里半个时辰都没有，便被叫去南书房议事了。
用完午膳，皇后便来了景南宫。
皇后端方雅正，对这个女儿常觉得亏欠，因此溺爱几分，提及出嫁之事又是欣慰又是不舍，红着眼嘱咐几句，最后又拿了一个木匣子给她，拍她手背，“好孩子，今晚看一看，用得上。”
她走后，李蕴好奇之下，还是打开瞧了瞧。
一边拿锁开匣子，一边嘟囔，“什么哦，这么神秘。”
青莺也好奇地凑过来。
里头是两本书，简单装订起来，封面上连个字都没有，李蕴随意翻开。
这一翻开，主仆二人齐齐红了脸。
里头的图画，颠鸾倒凤，简直大胆极了！
李蕴回过神来，像看到邪物一般，重重合上双手一丢。
但心跳仍不止，一下一下，重重地砸下。
其实李蕴出宫后，好奇之下去过几趟花楼，但顶多是听见了些声音，如此形象的画面，还是第一回见。
这么一刺激，李蕴不免想到了那日城外，沈衢握着她的腰……
一直到王嬷嬷进来，提醒道，“公主，可要去看看皇上？”
父皇日理万机，李蕴想了想，吩咐小厨房备了甜汤，亲自送去南书房。
途径假山流水，她听见了四姐李光晴的声音。
“衢哥哥，明日便是婚期，你当真要娶我五妹？若是你不愿，我愿舍弃一切同你……”李光晴的声音听上去伤感又隐忍。
在李蕴的印象里，她四姐一向骄傲，现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如此低声下气，不由唏嘘。
沈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与四公主无关。”
“可你说过心中已有牵挂之人，既然你肯娶我五妹，为何不能纳我为……”
“公主请自重。公主千金之躯，何苦自贱。”沈衢语气已有不耐，“陛下还等着微臣，微臣告退。”
“沈衢！”李光晴气急喊他，但沈衢的脚步并未停顿半分。
李蕴立于假山侧面，心中波澜四起，原来沈衢心中，竟已有了心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