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星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元月忙直起身子,试图撤回自己的手。

    但还没离开半寸,便被男人的手按回原处。

    元月心知他好意,便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时星不慌不忙,凭空变出来两把椅子,将元月安顿好后,自己慢条斯理地坐下。

    “自送完太玄宗所有弟子入秘境,我顺着街道发现了你留下的线索。”

    其实也没有这般麻烦,元月的气息凭空消失,他猜出是转移到了另一处空间。

    以元月的本事,不可能被人悄无声息地带走,以之前被魔族拦道为例,她是怎么也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闹出动静的。

    所以多半是她自己发现了什么,自涉险境。

    天一城附近,隔绝的小空间只有一处,那便是此行目的地灵谷秘境。

    不过到底是猜测,他在见到元月留下的线索时才能完全确定。

    只是王长老那老头实在麻烦,倒也耗费他不少心力摆脱,这才入了秘境。

    “这里不太对劲,我在下面发现了魔族,他们抓了很多孩子投入叶家亡人的血池激发怨气,又抓了叶晴苒,想借血池激发她体内的凤凰血脉。”元月一五一十,将发生在殿宇内的事情一一复述给时星。

    端坐在侧的男人冷哼一声,随即温声道:“你做得很好。”

    元月继续:“……他们穷尽最后的力量将我送至此处,这山巅上的石碑是怎么回事?”

    时星目光沉下来,默了一瞬。

    元月目光落在他身上,“你知道的,对吧?”

    “若是我说,我知道,但此事牵扯甚广,你若知晓,恐怕也会牵连进来,你仍然想明了答案吗?”

    元月双手环胸,“不论你如今说不说,恐怕我已经在局中了,今日血池之事,应当也是其中一环吧?”

    她语气笃定。

    聪明的小孩总是让人没办法,时星眼睑微敛,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少女成长得飞快,他是有荣与焉。

    然而世道不平,人心叵测,如今事情竟脱离了掌控,也算是世事难料。

    时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五百年前,前任魔尊姜且弥搅弄局势,引得修真界和魔界两界大战不休,众人皆以为是神界覆灭为代价,止住了战争。”

    元月点头,此间史书大都混乱不堪,遗留下来的记载语焉不详,一场修真界和魔界的战争,以神界覆灭作为结尾,可神界是如何阻止的,又为何会覆灭,向来是一个谜。

    “可其实,神界在仙魔大战之前便覆灭了。”

    元月悚然一惊,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时星语气淡淡:“浮世万千,天外亦有天。”

    元月眉梢微动。

    时星接着道:“三千世界,此处不过一方。所谓人、神、魔,于太虚不过渺小如微粒罢了。”

    “五百年前,有人私开虚空连接寰宇,试图引异世天魔进入此方世界灭世。神界最先觉察到虚空被打开的气息,为了关闭通道,对抗天魔,以覆灭为代价,举一界之力,堪堪阻止了一场浩劫。”

    元月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来自异世的魔……她心里咯噔一下。

    来自异世……她也算是异世之人,难道她同那劳什子天魔有什么关系?

    不对不对,她是穿书,系统给她的剧情走向,虽然目前已经有所不同,但是大方向都对得上。

    若她真与天魔有关,又怎会不知晓这一切?而且天魔的任务又怎么会是去助攻一对CP?

    她按下心头种种疑虑,问:“那同这些石碑有何关联?”

    “此石碑所摆阵势,正是破开虚空之法。”时星眉眼闪过锐利,沉声道:“有人试图再起五百年前的那场浩劫。”

    元月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会……”她惊诧道,“若是如此,他们想要叶晴苒的凤凰血脉做什么?”

    “此阵开启最为关键之处,在于神血。然而自从神界覆灭,五百年来,再无一人飞升。”

    时星轻轻一笑,明暗交替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也就是说,他们想造神呢。”

    元月皱紧了眉头,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叶家满门被屠,据那鬼魂苏露白所言,其人行事诡谲,既有灵力又有魔气残余。想必是自那时起便已经筹谋起这一切。

    “好了,”时星伸直了臂膀,探过来拍了拍她的头,“万事有我。”

    元月一把把他的手拍开,双手在头上摸索,“我每天梳头发也是很麻烦的好不好,别给我弄乱了。”

    时星歪头,好好打量了她一眼,沉吟道:“你现在有发型一说吗,头发像是刚经历了狂风骤雨,此刻不过是艰难地勉强维持个形。”

    元月动作一顿,手转而在储物袋中摸索。

    时星不动声色地手腕一转,一个水镜悬浮在她面前。

    里面的女子面容惨不忍睹,泥水和血水交织,头上的发丝凌乱,松松垮垮地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屈服于地心引力的呼唤。

    镜子里映照出的另一个人倒是和她形成了鲜明对比,呵呵,光鲜亮丽的不像个人……

    元月嘴角扯出一抹假笑:“别告诉我你刚才在这上面看戏。”

    时星侧身看她拾掇自己的仪容,懒散地说道:“自然是因为我就是那罪魁祸首,在山顶上看你们苦苦挣扎,只待叶晴苒血脉觉醒,实现计划。”

    元月翻了个白眼。

    时星被逗得忍俊不禁,“怎么,刚才故意用手臂压着我,还语意婉转,不是在暗地里埋怨我没下去挽救局势?这个理由多合理。难道说,你这么信我?”

    元月道:“首先,我有脑子。你若真是那幕后之人,在太玄宗内、收徒会上,大可不必费心思救我们,机会那么多,至于等到今天?再言之,我对你的行事风格不能说全然摸透,但也到底了解几分。你若真是那幕后黑手,会费这么多劲儿给我说半天?”

    她顿了一下,在对方越发扩大的笑意中说出最后一句,“而且,我信你。”

    突然这么说怪煽情的,元月压下心头那点一本正经的正式,故作轻松。

    “所以,您老究竟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时星眸光闪动,半晌后道:“我被王长老绊住了手脚,来时觉察到此处阵法之外,尚且还有一传送阵,还来不及探查,你已经开始破阵,不过,那血池内尚有一凶阵联通此处,只待叶晴苒觉醒血脉,便立刻绞杀取血,倒是有些麻烦。”

    元月细思,血池内的阵法必然不在一个阵眼之中,否则她定会发现。这般说来,她破阵的过程确实很顺利,原来设阵之人还有后手。

    “我相信阿月的本领,也存了让阿月历练的心思,不过此次阿月确实出乎我的意料,而且我能事成,也有阿月的功劳。”

    时星笑眯了眼,“好在阿月破阵的时候,使得血池巨荡,阵心松动,才让我在上捕捉到了不同的气息,找到了那血池内凶阵的阵眼。”

    元月点头:“原是如此。”

    她眼眸转向散落在地的石碑们,“此处阵法接下来怎么办?”

    这不像是他的风格,既然毁了传送阵和血池内的阵法,又怎会剩这么一个大麻烦在这?

    时星手指遮住了眼皮,薄红唇瓣遮不住牙齿,闷笑两声:“入秘境尚未一日,午时左右入内到现下这个时辰,怕是连个宝物都未遇到。若是秘境突然关闭,怕是外面不少宗门的长老要铁青着脸回去了。”

    元月眼皮一跳,“这阵解开要这么大阵仗?不会把秘境搞塌吧?”

    时星眼眸一转,道:“我尽量。”

    元月:“……”

    尽量什么,尽量把秘境搞塌吗?

    时星一见她这表情,又乐了,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活像是被按了什么笑的开关。

    元月:“……请问我是长在您的笑点上了吗?”

    不说这句话也就罢了,此话一出,坐在原地的男人宛若抽风,这次连眼角都泛出荧光点点。

    元月:?_?

    啊……

    “时长老,你这症状是最近才有的吗?持续时间多久了?”

    时星渐渐从抑制不住的笑意中缓过来,压下往上扬的嘴角,若有其事道:“可能我是中毒了吧。”

    “什么毒?”

    “一种……见到你就想笑的毒?”

    元月:呵呵。我看不是见到我就想笑,而是每次逗了我后我都当真,下一次还不长记性还能继续逗,实在是太好笑了吧啊喂!

    这个人果然……什么恶趣味!

    把她每次的反攻都显得不痛不痒的。

    “咳……我尽量保住此方秘境,不过少不了阿月你的帮助?”时星终于正色道。

    “怎么帮?”

    “先把你这身破破烂烂的经脉修补好,我看你约莫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进境了。”

    “……嗷。”卖什么关子呀。

    元月内视起经脉,少顷,偏头看他。

    怪不得疼痛都微弱了,原是他的灵力在捏住她手的时候就探进来梳理经脉了。

    两人沉默片刻,耳边是徐徐山风穿过树叶。时星点燃一丛火光,噼啪作响中,山巅微凉的温度又渐渐温暖起来。

    “……我还有个问题,”元月停下准备打坐的姿势,“我,你还有那些魔族,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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