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谷秘境,在修真界中谈不上数一数二的历练秘境,但胜在终归是一方独立的小天地。自从修真界灵气凋敝以后,独立的秘境便成了香饽饽,毕竟秘境内里灵气充裕,更容易滋生天材地宝。

    修真界修士探索秘境了那么多年,多少摸出了点规律,每年这时候,灵谷秘境的地图册都能在秘境入口处卖出好价钱。

    此刻,端坐在地的小和尚文英摊开手中一个中品灵石一张的地图册——若是被他人知道了必然会骂他败家,傻子都知道向师兄师姐买二手的才几个下品灵石。

    但小傻子败家子他摸着略短的下巴盯住中间某处。

    众所周知,灵谷秘境内有一辉煌雄伟的殿宇。

    这殿宇自秘境开放之初便存在,故而皆以为乃秘境之主所留。这倒是不稀奇,毕竟修真界秘境不少,有钟天地灵秀自然所辟,亦有仙人所留的后天福祉。

    仙人洞府恢宏些有什么奇怪?更何况,往往这些殿宇中暗藏传承。

    可是这灵谷秘境之所以在一众秘境中排不上号,乃是因为这殿宇空空荡荡,探索多年从未出现传承宝物,只有秘境中的灵草灵物,一茬接着一茬,每次都能收获点儿。

    只是这次似乎有所不同。

    文英抬起头,怨气早就无影无踪,阴云却又有重聚之势,一座阵法俨然笼罩了整座山,这阵仗都有一些宗门护山大阵的影子了。

    而头顶的积云越来越厚,乌黑的天空中,一缕蓝紫色的光转瞬即逝,快得仿佛是他的错觉。

    文英盘坐在地的腿撑了起来,开始飞速后退。

    “竟然是劫云!”

    他退至山脚最边缘的一瞬间,阴云撕裂了一道口子,一道白光乍现,带着震耳欲聋的狂响,“咻”得朝山顶飞去。

    在那一瞬,防护阵似早有预谋般开了一道口子,劫雷一路畅通无阻,“啪”的一声,山都摇了一摇。

    文英用带着婴儿肥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震惊道:“是我看错了吗,怎么还有人渡劫时撤防护阵的。”

    然而这才哪到哪。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刚才撤离雷劫的波及区域好像是在做无用功。

    与以往的修士一人渡劫,在攻击范围内的人全部被波及不同,那劫雷一道接着一道地跟长了眼睛似的,全奔着一个点劈,又专一又执着。

    在那电光闪烁间,一根金属质感的引雷棒非常显眼,仔细看,竟然能瞧出一把剑的轮廓……等等,一把剑?

    没错,此刻元月站在山巅石碑阵中,一把长剑直指天际,灵力随着长剑顶端直冲向上,颇有种捅了这天的意思。这举动看起来无比的勇士,实际是以自己做了避雷针。

    如果基础佩剑有灵,那么它的内心os必然是:它可承受了太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强大的灵力在剑周围和持剑人的全身镀上了蓝色光晕,与雷光相接时,那场景看起来还挺如梦似幻的——如果忽略那着实可怕的没入地面的劫雷残力的话。

    元婴期雷劫,一共三十六道劫雷,道道勾连,威力越来越盛。如今劈下来的不过是第八道,元月已经隐约闻到头发传来的一股焦糊味,护在周身的灵力罩剧烈晃动。

    基础佩剑第一次直面雷劫,丝丝缕缕地电流嗖的通过剑尖窜进元月身体里,剑身迅速添了无数裂痕。

    基础佩剑:……还不如直接让我断了,回炉重造。我要举报!虐待宝宝剑了!

    元月还不想平白掏灵石再买一把剑,一把扯出衣襟里早就准备好的符箓。

    她偏头侧看向离她不过半步远,却毫不受影响的时星。

    男人抬眼看着天空,气定神闲地仿佛不是处于雷劫中心——的旁边。

    这劫雷最初下来是想分叉劈他的,奈何对她无比威风的劫雷,在男人处就像篝火炸出来的小火花。他一弹指,硕大声势的雷劫就偃旗息鼓,变成了小型烟火秀。

    可真气人。

    时星是雷灵根,元月在学院中听老师说过这雷灵根在渡劫时天生比别人容易些,不过能把天雷当玩具的,怕是只有这一人,真是鹤立鸡群得让人嫉妒。

    说实话,她的自制避雷针还没有他伸手招一招厉害……

    时星捏了捏指尖的雷团,朝足下一抛,雷团便颇为乖顺地投入阵眼。

    元月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再关心旁边那人。

    她不知道普通修士的雷劫有多大威力,此时此刻劈得她外焦里嫩,连身体里都有细小的雷在经脉中跳动,不过好处是她的灵力不断再生,和那雷竟然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天空中的雷鸣不再急促,可这并非缓和的前奏,而隐隐在酝酿些什么。

    此处元月逐渐被雷劈得焦黑,而时星终于不复之前的悠闲姿态,望天的眼眸逐渐沉了下来。

    一道足有第一道雷劫十倍粗的天雷兜头而下。

    这已经远超普通元婴修士的雷劫威力,竟有劈化神期的架势!

    元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她睁眼,金芒已然覆盖整个眼眸,眉心的印记鲜红如血。

    在她的识海深处,静静躺在难以察觉之处的莹白碎片若有所觉地向深处遁逃,然而却被翻起的浪拍打着向前,一丝天雷悄无声息地深入其中,如蛰伏等待捕捉猎物的蛇一般,在探到气息时迅速缠绕上莹白碎片的周身。

    识海之外,秘境山巅。

    时星闭上双眸,伸手向空中一扯,浩大的雷劫在即将劈上元月时凭空分叉,七成雷劈向时星,又在时星手中奔向阵眼。

    元月识海中的雷拽了半天,和碎片僵持不下。可这外界的雷竟然再无力进来,给它搭上一把手,顿时那小雷在识海中急得团团转。

    周围的神识被雷电到,元月眉头一皱。

    这雷也太刁钻了些,怎么还往人脑子里钻呢?

    嗯?

    元月内视自己的识海,盯着正上方浮着的白色碎片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被细小雷光劈开的神识开始流动,元月的灵力化为抓手,那簇雷被抽出识海,尚且带着挣扎之意。

    她一把捻碎雷光,再次咯出一口血。

    余光中,一只素玉般白净修长的手二指捏出一个法印,头上的劫雷像是被捏住了般撕扯出“刺啦”的声音,威力最猛之时,隐隐有金红色的光隐没于其中,又仿佛是人花了眼一般,转瞬不见。

    她头上的雷劫有七八成投向身旁人,而打在自己身上的劫雷几乎达到了灵力对抗的极限,身体中的每个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麻木和疼痛。

    那身旁这人到底承受了多少?

    可时星的脸色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手中积累的雷如洪水一般滚滚泻入阵法中央,石碑隐隐发出震荡声,其上铭刻的符文闪着红色的暗光。

    这震荡越来越大,山巅的树木在闪电中阴阴惨惨地绿着,然后世界猛地安静,无声之间,石碑化为齑粉。

    元月仰面直直倒在地上,一股灵力从灵府中涌出来,被雷击所伤之处悉数被修复,被击黑的皮肤重现白皙,周身灵韵逐渐平稳,再看已是元婴境界。

    她迅速施法换了一套法衣。

    时星仍立在原处,男人背影清俊,与她不同,他的头发丝没有一丝焦糊的痕迹。

    “时长老?”元月喊道。

    她后知后觉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猛地翻起身来,去拍时星的肩。

    “时长老?”她探过头去看男人的正脸,被拍得男人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睫微掩深邃的瞳孔,嘴角紧抿。

    下一刻,一口鲜血击溅在崖面碎石之上,元月凝眸看去,竟然泛着金红色,而这些石块又在顷刻间被男人指尖的灵力湮灭,不留一丝痕迹。

    “你受伤了?!”元月忙扶住他的手臂。

    等等?这血色?他在刚才接雷的时候就受伤了?

    “我没事。”时星抿唇道。

    元月皱眉,“你没事?”

    她温热的手指轻触男人唇瓣,时星一愣,眼睫微颤。

    然而下一刻,那手指便迅速掠过了柔软的薄红,刮蹭过他的唇角。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元月把指尖残余的血渍伸到男人眼前。

    “没事。”时星眨眨眼,那金红便自行燃起了火焰,消散无踪。

    元月要被气笑了。

    “好吧,好像有点小问题。”时星苍白着脸迅速改口。

    “元婴期的雷劫怎会伤你至此?是我的劫雷有问题还是你身体出问题了?我说,你自己在引雷的时候没有分寸吗?一点防护都不做?明明画符那么厉害的……”

    “阿月,”被她搀扶的男人打断她,“你今日的话要顶上去年一年的话了。”

    哦~懂了,这是嫌她啰唆了。

    “时长老,我说你如今的年岁都多大了,还要我……”她的声音猛地一顿。

    肩头突然一沉,微凉的发丝轻抚她的额间。

    她心头竟然停跳了一拍。

    “时长老……”元月侧头。

    “时长老?”

    “时长老!”

    刚才还强撑着说自己只是出了点小问题的男人,此刻漆黑的眼睫垂落,遮住了双眸,脸色愈发苍白,就这样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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