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元月的挣灵石之道,那就不得不提起学院内筑基期的那帮挑事鬼。

    太玄宗内禁博戏,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弟子之间的比试,可以下注押人取彩头。

    元月刚入筑基期阶段的学堂时,被那群挑事的在御剑上摆了一道,顿时给众人莫大的信心。加上她那段时间尤在养伤,灵力不济,不少人想约战她上比试台。

    太玄宗内比试台上能越阶打败敌手之人的,那可是能得灵石嘉奖的。

    那时的元月虽然初来乍到,但她一身本事可是每天都在受她的变态师父教导的,说是突飞猛进也不为过。

    于是她挑了个良辰吉日,不但用时星教她的符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对她剑动手脚的人体会了一把云霄飞车,还应战了所有弟子堂内想挑战她的筑基期修士。

    最后的结果毫不例外,最初站到比试台上的人一直站到了最后,从天边泛白到夜幕低垂。

    感恩那群筑基期的弟子,她不但夯实了对体内灵力的运用,熟练了太玄宗的基础功法,而且还在赌局中全部押了自己,大赚一笔。

    不过这个法子也只能在学院众人不了解她的实力的时候用用,之后自然就挣不到什么灵石了。

    后来,在唐丰镇外遭遇面具修士的莫名袭击,醒来后时星就把那面具修士的储物袋交给了她,里面证明身份的东西一件没有,倒是身家挺丰厚。

    大概那面具修士也不会想到,本来是想绑架妖族倒卖出去大赚一笔,结果最后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那块极品灵石便是从面具修士那取来的。

    虽然都快把全部身家搭进去了,但是青舟行驶的速度却是比从太玄宗出发时慢了不少。

    元月没忘记去飞舟上的小厨房煎药。

    修真界修士遇到个损伤是常事,小伤大多是方便随身携带的丹药可以治,不过炼丹极其考验炼丹师水准,高阶炼丹师才能有效防止药力的流失,不过现在的修真界丹药都贵,自己煎药药力虽也有流失之虞,但便宜。

    再加上从旁还有叶晴苒这个医修指引,元月煎药的剩下几分顾虑也就消散了。

    “时长老,药来了。”站在门前,元月扬声道。

    过了半会儿,她敲了敲门,心中暗道:又来?

    “时长老?”

    “阿月,我正在沐浴,你放于屋外,我一会儿自会取。”里面男声终于应道。

    元月道:“那我放在地上了。”

    说罢,她脚步一转,便控制着步伐离开了此处。

    脚步声渐行渐远,四下一片寂静,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被一道道金色光束穿透,门另一侧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吱呀”一声,探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手鬼鬼祟祟,端起药碗后便想向侧旁的天竹青盆栽浇过去。

    隐在暗处的元月眯了眯眼。

    “时长老。”她拖长了调子,“你在做什么?”

    被门板虚掩了一半的手在空中诡异地一顿,然后一个人头才探了出来,朝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阿月,我在喝药呢。”被逮了个正着的男人丝毫不慌张,举起手中的药碗对她示意,眼眸弯弯,温声言语道。

    随后,修长的手便将一碗药送入了口中,似是被呛到了,男人边喝边皱眉轻咳,看起来格外的引人怜惜。

    喝罢,还将干净的碗底亮出来,态度非常良好的供她检查。

    元月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只能慢慢踱步过去,板着一张脸瞥了一眼。

    片刻后,她夺过男人的药碗,反从身后掏出了一包东西塞进他手中。

    “这是什么?”时星好奇地问。

    他轻轻剥开叠在上方的黄纸,清新的甜浸过空气一点点进入鼻尖。

    剔透的红、晶莹的黄,色泽颇为诱人,是果干蜜饯。

    时星一怔。

    元月皱了皱鼻子,“我之前看电视……话、话本上都是这样写的,喝药苦的话吃蜜饯就不苦了。其实我是想给你加冰糖的,不过好像煎药不能随意加糖,不然破坏药效。”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时星轻轻问。

    他记得元月不爱吃过甜的食物。

    元月双手环胸,并不言语,只是斜眼看他。

    他当他自己有那么难猜吗?

    时星抑制不住,闷笑了两声,“怪不得昨日夜间不见人影,多谢元姐姐。”

    元月:“......你叫我什么?”

    “我瞧你对那群孩子也是如此细致,随他们唤一声元姐姐应当也不为过。”

    元月拿着碗斜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往后每一日我都会看着你把药喝完的,时、小、友。”

    看着她的背影,时星塞了一颗桃脯入口,清爽的甜瞬间夺过了口中的主导权,有酸苦味儿在先做底,果肉的香味显得格外浓郁。

    时星眼眸弯成了两条缝。

    -

    江城。

    银杏已然泛着枯黄,落了满地。

    一叶青舟静静泛舟于一整片枯黄落红之上,安然静谧的仿若一幅色彩斑斓的画。

    时星推门而进时,屋内之人已然转醒,双目空洞无光,正坐在床上愣神。

    “晕了这么些日子,你也总算醒了。”时星抱臂,悠悠看了会儿仿佛连他入门都没发现的姜楚,倚在门侧柱处道。

    过了半晌,姜楚眼眸才动了动,嗓音有些干涩,“时长老......”

    时星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少用你那破锣嗓子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叫魂呢。”

    姜楚沉默。

    “怎么,还要我亲手喂给你,你才愿意喝不成?”时星端了会儿水,姜楚才终于接过,抿了几口。

    空气又重归寂静,好像所有的空气都被冻住了,渐渐凝滞下来。

    姜楚眼底的情绪惨淡,太玄宗的大师兄光风霁月,斩在秋水剑下的妖魔邪道成百上千,可谁能知晓,这正气凛然之人,竟然自己就是一只魔。

    血池内,他虽晕过去,意识却清醒。清醒地看到身体深处的重重禁制,看到禁制内的魔气翻涌而出,在四肢经脉里嚣张地游荡,一点一点的占据主导,最后又被禁制打回原位。

    他是魔。

    从魔气汹涌之刻起,他从未如此明晰的知晓、仿佛刻在脑中一般的意识,他是魔。

    抛却可笑的正道修士的外皮,他竟然是伪装得如此之好的魔族。

    秋水静静地躺在床头,姜楚的眼眸一寸寸移到最爱的剑之上,它以抑魔气克妖邪而闻名天下,明心见境、审查自身,一剑出而四海平。

    亦是他的剑道。

    现在要他,怎么握得住剑。

    真是可笑啊,这克魔之剑的本命剑主竟然是魔。

    是要他自裁于自己剑下吗?也是,他还怎么配拿剑。

    就在他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时,却听到了不合时宜的咀嚼声,“咔嚓咔嚓”连连入耳,听起来格外清脆。

    姜楚:“……”

    他沉默了片刻,实在忍不住问,“时长老,你在吃什么?”

    “阿月给我烤的脆枣。”时星抛了一个入嘴,火候到位的枣子入口格外酥脆。

    姜楚无声盯着他的动作。

    “你瞧瞧便也就算了,你那破锣嗓子现在还是多喝热水。”时星拍了拍两手的碎屑,然后抬手移到了姜楚头顶三寸处,似是在想从哪下手,片刻后又毫不迟疑地收了手。

    “你先洗漱洗漱。”他温言道。

    姜楚:“……”

    见对面人还盯着他,时星装模作样地思索片刻,“你的时长老现在灵力几乎不剩了,还是不要撒娇了,自己去烧热水吧,顺便给我打一桶沐浴。”

    姜楚刚想说他一个清尘决就能搞定,直到听到最后半句,才知道这水说白了还是为时星烧的。

    “时长老……”,他一时有些无言,情绪倒是被冲散了大半。

    “阿楚怎么看待命运和缘法?”时星回视他片刻,半晌问出一句与前文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

    “万事万物自有缘法。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姜楚怅然地道出这句话。

    即便内心再不愿,也终会走到某一处节点,这就是命运吧。

    “三界之分始于天定,能踏仙途之人族为修士,生来得修魔气者乃魔族,妖族修行不易却具可修炼魔气与灵气,凡人草木亦有点化成仙一朝悟道者,昔年神界才百花齐放。”时星淡淡道。

    这些道理说起来算是老生常谈,不过由时星这般语气说出来,又别有一番深意。

    “天定生来便是顽石一颗,历经人世看遍沧海桑田之后,亦有通灵得道,飞升于天的先例。若是自始看来,其命数似乎已然被定夺,乃神志都无的俗物罢了。更不用说那些生来凡胎但求道之心恳切,故而一朝悟道之人了。”

    姜楚不语,他乃魔族并非一夕之间的变化。而是生来如此,此乃命道。而成为太玄宗弟子,是幸之又幸的机缘,得入剑途遇秋水更是如此。

    天道无有偏私,三界生灵皆有道途,不过是眼下两界之间新仇旧怨势同水火罢了。

    复杂哀怨的不是天道,从来都是生灵之心。

    恰如妖族与修真界之间的关系一般。

    时星话中之意婉转,但一反常态,其中目的姜楚何尝听不出来,他心中感情万分复杂,终于冷静下来,只道:“我师父他知道吗?”

    见面前人颔首,姜楚怔忪了片刻,眼眸终于回了点灵光。

    三魂七魄终于被拽了大半回来,大师兄后知后觉开始发出一句疑问:“我们在哪?宗门弟子如何了?还有,小苒如何了?”

    “江城。其余弟子已然回太玄宗,叶晴苒他们几个去探许家情况了。哦,对了。”时星挑眉,问:“你还有多少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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