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嫣早就已经放弃了治疗,但是在这一年里,永璋还是每天派太医过来。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甚至在一次施针的过程中,头痛欲裂。从那以后,她拒绝一切治疗,永璋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愿意看到她如此痛苦,所以也就暂时由着她了。

    她一直不愿意吐露当年失明的原因,他也不再逼她。本来是想要去找额娘问问,当时她是这样说的:“你是澜嫣的夫君,澜嫣的心结只有你帮她解开。”

    “不要去逼她,她无法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

    就算没有明说,他大概能猜到澜嫣失明跟当年那件事有关,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也不会去逼她,想着日后慢慢的去了解。

    那天,澜嫣跟淑慎待了一整个下午,到了傍晚,才同永璋回去。在回府的马车上,澜嫣一直沉默着,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永璋也没有主动去问。

    回府之后,永璋带澜嫣回到了畅心苑。栀子随后跟了进来,行了行礼之后,便开始侍候澜嫣更衣,永璋只是坐在桌边,喝着茶望着她,一语不发。

    栀子放下发簪,轻声的说道:“福晋,可以了。”

    “行了,你下去吧。”开口的是永璋。

    “是!”栀子缓缓地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永璋起身,来到梳妆镜前,她卸去了脸上的妆容,褪去了身上的外衣。如今坐在铜镜前,长长的头发披下来,整张脸蛋显得素净美丽。

    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长发,挑起一缕在指尖缠绕,递到鼻尖轻轻地嗅了嗅。

    他勾起淡淡的笑容,“你的头发很美,很香……”

    澜嫣望着前方,眼睛一片清明,轻唤:“永璋。”

    “嗯?”

    “你为什么突然变了?”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当初他根本就毫不在乎她,可是却突然间变得亲近起来,虽然他们已经成亲两年了,但是她想着还是觉得奇怪。

    他挑了挑眉,问她:“我变得如何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 ,像是在思考,然后轻声的说道:“变得容易亲近了,也不讨厌我了。”

    “是吗?我以前不好亲近吗?”

    澜嫣点点头:“刚开始你都不愿意见我。”

    他轻笑出声,抬眸望着铜镜里的她,“你倒还记得。”

    “为什么?”她还是想要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知道。似乎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被她给影响了,但是这种感觉并不讨厌,所以就任它继续下去好了。

    澜嫣回头望着她,眼眸眨也不眨。他笑了笑,将她拉起,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别再管以前的事了,你是不是得为将来考虑一下了?”

    澜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将来?”

    “你的眼睛。”

    澜嫣心里一震,缓缓地挣脱他的手,转身朝里屋走去。望着她缓慢的背影,永璋知道,她还是不愿意面对,那好吧,他不逼她,他倒要看看她能逃避到什么时候。

    “一品轩”是北京城最有名的茶馆,也是永璋常去的地方。在“一品轩”的二楼靠窗的位置,装了一排竹帘,刚好将二楼大厅给隔了开,这样一来,看不见大厅的嘈杂,多了分宁静,一侧头,还能望见对面的几条街。

    他不喜欢坐在单独的房间,所以茶楼老板便安排他坐这里,从那以后,这里便是他的专属位置,就算他没来,这里也是一直为他空着。

    店小二上前客气的询问:“三阿哥您还是照旧吗?”

    “嗯,一会儿富察大公子过来,就说我在这里。”他淡淡的交代道。

    “是,那三阿哥您先稍作休息。”

    永璋点头,没再说什么,目光投向窗外,今天街上的人似乎特别多,茶馆内的人却比平常要少一些。

    今天一早,福灵安派人来说,午后到“一品轩”,有事商量。没想到,倒是他先到了。

    很快,店小二便将茶送了上来,随即便退了下去。永璋提起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送到鼻尖轻轻的嗅了嗅,然后再浅啜了一口,味道清爽可口。

    一会儿,竹帘被掀开,两个男人跟着走了过来。

    放下茶杯,望着眼前的两位男子,永璋没有说话,倒是对方的一位先开了口:“三阿哥,倒是好久不见了。”

    来人身着一件深蓝色锦袍,腰间挂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里拿着一纸折扇,悠闲且缓慢的摇着。

    永璋只是眯了眯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对方倒是丝毫不在意,来到对面,一拂衣袍,大方的坐了下来。

    身后的福灵安也笑了笑,跟着落了座。

    “一回来就听说你娶了一位美娇娘,只是可惜……”男子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

    他回给他的只是一抹凌厉的眼神,警告他不要再乱说话。

    那人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折扇,提起茶壶倒了杯茶,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以前就听人家说人都是善变的,我以前还不怎么信,如今可算是信了。”

    随后端起茶杯毫不客气的喝了一口,挑眉:“才说善变,其实也不见得嘛。”

    三阿哥喝茶只喝甘露,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别的茶是滴水不沾。都说一种茶喝久了也会腻,他反倒一点也不觉得,如此钟爱一种茶,倒显得别人不正常了。

    永璋没有理会他,只是抬头瞪了一眼福灵安。

    某人没忍住笑意,忙说道:“我也是才知道的。”

    “你这样我可就难过了,三年不见难道再一次见到我就是这种态度吗?”男人明显一脸的不高兴。

    “札兰泰,你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一副欠揍的嘴脸。他那张嘴,就没说过什么好听的话。兆惠将军一生骁勇,没想到他的儿子却整天花天酒地。他札兰泰,在整个大清朝算是最潇洒的人,没有之一。

    难得学得一身武艺,却只会与闲云野鹤作伴,这样的生活倒也惬意。只要一游山玩水,少个两三年是不会回来的,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他朝他眨眨眼,神秘的一笑,“还是你最了解我。”

    “什么时候带我见见你那位福晋,听说是个美人儿?”

    “札兰泰,你可以闭上你的嘴了。”

    札兰泰依然还是一副欠扁的嘴脸,挑眉,“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永璋不再理他,朝福灵问道:“你不是说有事商量?”

    福灵安放下茶杯,看了看两人,才缓缓说道:“也没什么事,再过几天,我便要跟随兆惠将军前往新疆,所以跟你们说一声而已。”

    永璋刚开始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明白了。听说新疆叛乱,皇阿玛最近正在为此事头疼。

    福灵安说:“我是自愿去的,我阿玛也已经同意了。”

    其实永璋一直都知道,福灵安一直都希望能精忠报国,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会去是早就应该想到的,只是这次新疆之战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没想到我这刚回来,你就要走了。”一旁的札兰泰懒洋洋的说道。

    福灵安看了看他,调侃道:“你这刚回来,还没着家吧,说吧,这两晚都睡哪了?”其实不用猜,也知道,除了满城的花楼,他还能去哪里?

    “着不着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回来可就立刻来找你们了,我多够意思。”

    “恐怕你一回来是去找莲香姑娘了吧。”永璋淡淡的说道。还不了解他?那这些年的朋友就白做了。

    札兰泰摸了摸鼻子,放下茶杯:“有些事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

    一旁的福灵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一口茶刚好喷了出来。

    福灵安擦了擦嘴,说:“札兰泰,你敢不敢与我打赌?”

    “打什么赌?”

    “你这次绝对逃不出你阿玛的五指山。”他对兆惠将军的脾气可是了如指掌,他敢说,他绝对赢定了。

    札兰泰:“……”

    而永璋只是拿起茶杯再放下,没有说话。

    “算了,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去看我的小宝贝去了,三年不见,怪想它的,也不知道赵叔有没有替我好好照顾,可别瘦了。”

    永璋和福灵安互望了一眼,心里一阵怪异升起。

    “小宝贝?”福灵安的嗓音听起来异常的暧昧。

    “我的红雪。”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起身准备离开。而就在这时,一抹浅紫随着他的起身落下,一旁的福灵安眼疾手快的抢先一步捡起,拿在手中仔细的瞧。

    “你身上还带女人的东西?”福灵安一脸不可思议,札兰泰是什么人,虽然常常流连于花丛,但是女人的东西一向不会带在身上。而这个紫色锦囊一看便知道是女人才会戴的东西,居然从他身上出现,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札兰泰刚要伸手拿回,福灵安哪会让他得逞,赶紧换到另一只手:“干嘛那么紧张?”

    瞧了一眼锦囊上的字,神秘的一笑:“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你什么时候喜欢杜工部的诗了,你不是一向喜欢李白吗?”

    福灵安继续调侃,札兰泰知道他是故意的,上前一步,伸手抢过了他手上的锦囊,“我最近就是突然喜欢了,如何?”

    福灵安朝她眨眨眼:“说,是不是那位红雪?”

    札兰泰勾起一抹笑:“怎么,你也想看红雪?”

    福灵安赶紧点头,满脸期待的望着他。

    “可是我怕你吃不消。”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剩下的两人,呆愣了好半晌,福灵安扯扯嘴角“红雪?”

    皇上急招,命三阿哥永璋、富察府大公子福灵安、兆惠大公子札兰泰即刻进宫。

    那天还真被福灵安说对了,当天下午,札兰泰便被兆惠将军派来的家人给带了回去,至于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最近两天,札兰泰老实的判若两人,将军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皇上下旨,要三阿哥、福灵安、札兰泰协同兆惠将军一起起兵新疆。

    消息太突然,当澜嫣知道后,已经是出发前一天晚上了。

    当天晚上,永璋并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到兆惠将军府去了。栀子想要侍候她入睡,但是澜嫣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唤道:“栀子。”

    栀子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福晋。”

    “去把我枕头下面的那个荷包拿过来。”

    “是。”栀子随后便朝里屋走去,没一会儿便将那荷包拿了过来。那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绣好的,上面绣的是一株兰花。

    接过栀子递过来的荷包,“再替我把针线拿过来。”

    栀子有些担心,“福晋,已经很晚了,您还要绣吗?”

    澜嫣只是淡淡的笑着,说:“拿过来吧。”

    “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针线拿了过来。刚要把烛火移近一点,但随后便想起福晋的眼睛,栀子默默地再把烛火放了回去。

    栀子疑惑的问:“福晋,这荷包不是已经绣好了了吗?”

    澜嫣只是淡淡的说:“栀子,你先下去休息吧。”

    “栀子在这里陪着福晋。”栀子不愿意让澜嫣一个人待着。

    澜嫣却很坚持,说:“我想要一个人静一会儿,你先回房吧,有事我会叫你。”

    “……是。”栀子犹豫了下,最后只好先退下了。

    房里最后剩下澜嫣一个人,认真的绣着手里的荷包,外面的月色早就被乌云给遮住,只有树枝上几只夜莺叽叽喳喳的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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