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和疯狗
都说医院阴气重，怪事多，要是搁以前，陈岁寒是不怕的。她年轻胆子大，从来不怂这些鬼神之说。
但如今她新死，在两分钟前停止了呼吸，身体还热乎地躺在病床上，灵魂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走廊，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细弱的哭声和哀嚎，难免生了一后背的白毛汗。
住院部的走廊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今天倒是热闹，穿着病号服光着脚的小孩，病恹恹的老人，面目全非的女人，都在穿过走廊，往医院的大门走。
陈岁寒知道这些都是和她一样新死的灵魂，她伸手拉住一个面熟的大娘：“阿姨，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南门，等着阴差来接呢。”那大妈转过脸，陈岁寒认出她是住在隔壁病房的青青妈，辗转病榻十多年，现在看来，已然是解脱了。
“那青青……一定很难过吧？”
青青妈闻言叹了口气：“我一病那么多年，如今去了，对她来说也算是好事。”说着便拍了拍陈岁寒的手背，颤巍巍地跟着人群往南门方向去了。
远处的房间里传出女人的痛哭，那声音模糊而熟悉，陈岁寒愣了一下，认出那是妈妈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决定回去再看一眼。
这医院的走廊她走过无数回，但这作为灵魂穿梭其间，她还是第一次。平日里她只顾拖着虚弱的身躯低头走路，总以为这医院是最安静的地方，可是如今她没了病痛，挺直腰杆大阔步地踩在地板上，才发现医院里并不平静。
细弱的哭声和痛苦的哀嚎会从每一间病房中传出，灵魂与灵魂的共鸣会将那些恸哭无限放大，加上护士们将针头扎入皮肤再抽出的摩擦声，以及谁人低声向神明的祷告，一股脑全传进了陈岁寒的耳朵里，吵的她心烦。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冷不丁发现在自己病房的反方向，走廊的尽头里，藏着一个庞然大物。那家伙贴着墙蹲在地上，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
陈岁寒一向好奇，她看了看自己病房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走廊的尽头，咬了咬牙，还是难挡好奇心，扭头走向了那个怪物。
不知为何，走廊另一侧的灯光格外的昏暗，她蹑手蹑脚的走进，才发现那个蹲在地上的庞然大物，是个狼狈的高个子男人。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裸露出来的皮肤满是新旧交杂的伤痕，血淋淋的疮痂叠在暗红色的旧伤上，结痂的伤口很痒，惹的男人老是东挠挠西抓抓，把旧疮痂全都挠开，挠的皮开肉绽。
“喂……那个不能抓的……”陈岁寒忍不住出声提醒。
男人被突然出声的陈岁寒吓得一抖，猛的抬起脸，在他那杂乱的发间，是一双绿的发亮的眼，像是两颗夏夜里的萤火虫，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陈岁寒也吓了一跳，低低的骂了一句，她注意到男人的项间带着个巨大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绑在医院的长椅上。
对方显然并不是人类，但对陈岁寒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他只是抬头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又开始低下头，抓挠脖子和手臂上的疮痂。
他的态度让陈岁寒安心了不少，她一向喜欢多管闲事，活着的时候老爸总是说她有一身侠气，放到古代肯定是个嫉恶如仇的女侠，而妈妈听了总是会啐上一口，让她离那些是非远一点，不要惹火上身。
如今见到男人这样落魄凄惨，她很难做到转身便走。想着反正都死了，也不会再糟糕到哪里去，于是她绕到隔壁的护士站里，仗着自己是灵魂，在小护士眼皮子底下顺走了一把螺丝刀，打算帮那男人撬开锁链。
“我是来帮你把这玩意撬开的，你可别害我。”陈岁寒在男人身边蹲下，将螺丝刀插到他脖子后面铁链的缝隙里，一只手紧握着螺丝刀的把儿，另一只手拽住铁环，准备找个支点把铁锁链撬开。
就在肌肤相碰的一瞬间，一阵激烈的叮铃声从男人身上迸发出来，把陈岁寒吓了一跳，她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这才发现男人的脖颈上还带着一个铜铃铛。
男人似乎也怔住了，他摸了摸颈间不断颤动的铃铛，再看了看陈岁寒迷茫的小脸儿，思索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狼一般的绿眼睛霎时间瞪大了，闪电般地抓住了女孩还未来得及缩回去的手。
“卧槽，你干嘛！”这是陈岁寒被吓到的第三次了，她本能的想要缩回手，但男人看似瘦弱，手劲却奇大，一只枯瘦的手紧紧地扣在她的手腕上，任凭她怎样挣扎撕扯都不会移动半分。
男人的情绪随着她的挣扎也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身，似乎是想要向她解释些什么，但嘴里咿咿呀呀的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女孩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他想要告诉她自己没有恶意，但话到嘴边却噎住了。
似乎他已经忘记了唇舌是如何相碰，如何震动，如何吐出字句。他只能擒住女孩胡乱挥舞的手臂，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细瘦的两只手腕，伸出另外一只相对干净的手，想要拨开她额前卷卷的刘海。
他想看看，看看面前的女孩，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不是……小哥你有病吧！”陈岁寒被对方擒住双手，害怕了起来，她开始有些后悔刚刚的多管闲事，眼瞅着对方沾着陈旧血液的手就要触碰到自己的皮肤，下意识的紧紧闭上了双眼。
可想象中的触碰迟迟没有降临，陈岁寒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那只手在离自己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手的主人似乎在竖起耳朵听着些什么，脸上蒙了一层警觉和厌恶。
有什么东西来了？陈岁寒刚刚冒出这个想法，那男人便松开攥住她手腕的大手，一把将她搡到了身后藏了起来，同时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走廊的那边传来：“哟，抓到猎物了？”
陈岁寒悄悄的从男人身后探出头，发现说话的是个穿白西装的家伙，一双眼睛本不小，但却细细的眯着，猥琐地上下打量着他们两个。
男人注意到陈岁寒的小动作，慌忙伸出食指把她探出去的头推回去，将腰杆挺直，试图用瘦弱的身体挡住她。
“狗还学会护食了？”白西装嗤笑了一声，凭空变出了一支鞭子，粗暴地一把拉过男人项间的锁链，也不管陈岁寒在场，甩手将鞭子抽在他的身上。
那男人闷哼一声，发着抖缩成了一团，也不去反抗，只是翻着两只绿眼睛盯着地面，任凭那只鞭子将自己打的皮开肉绽，眼里全是恐惧和恨意。
原来他身上的伤是这样来的！
陈岁寒听着男人的闷哼声和白西装低低地咒骂，攥起了拳头，血气上涌，脑子一热上前架住了白西装挥舞的手臂：“别打了！”
“啧。”白西装不耐烦地打量了陈岁寒一眼，抬脚踹在了她的小腹上。这一脚将陈岁寒踹出去几米远，踉跄了几下跌倒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捂住被踹到的地方，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
“哦，我忘了你还是个灵魂，没有痛觉，真是可惜了。”白西装装出一脸惋惜的样子，嘴角向下撇着，却又带着讥笑，看得陈岁寒火大。
灵魂没有痛觉？！那我可没什么好怕的了！陈岁寒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死都死了，老子跟你拼了！”她这样说着，摆了个拼命的架势朝着白西装猛地冲了过来。
白西装仍站定不动，轻蔑地哼出了声：“死小鬼，还敢跟我叫板，我这只狗专抓恶鬼，既然他认定了你，那你就准备魂飞魄散吧！”他说着举起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那鞭绳不知吞噬过多少无辜灵魂，带着滔天的煞气，一瞬间拔高了数米，向着陈岁寒的面门袭来。
完蛋了！被鞭子上的煞气一冲，陈岁寒猛地停住了去势，不自觉往后踉跄几步，腿一软，又重新跌在了地上，举起双手下意识挡在身前，脑子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钻进了她的鼻腔，似乎有人从阴暗的角落里凭空而出，下一秒，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她身后传出：“白三，别坏了规矩！”
但如今她新死，在两分钟前停止了呼吸，身体还热乎地躺在病床上，灵魂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走廊，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细弱的哭声和哀嚎，难免生了一后背的白毛汗。
住院部的走廊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今天倒是热闹，穿着病号服光着脚的小孩，病恹恹的老人，面目全非的女人，都在穿过走廊，往医院的大门走。
陈岁寒知道这些都是和她一样新死的灵魂，她伸手拉住一个面熟的大娘：“阿姨，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南门，等着阴差来接呢。”那大妈转过脸，陈岁寒认出她是住在隔壁病房的青青妈，辗转病榻十多年，现在看来，已然是解脱了。
“那青青……一定很难过吧？”
青青妈闻言叹了口气：“我一病那么多年，如今去了，对她来说也算是好事。”说着便拍了拍陈岁寒的手背，颤巍巍地跟着人群往南门方向去了。
远处的房间里传出女人的痛哭，那声音模糊而熟悉，陈岁寒愣了一下，认出那是妈妈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决定回去再看一眼。
这医院的走廊她走过无数回，但这作为灵魂穿梭其间，她还是第一次。平日里她只顾拖着虚弱的身躯低头走路，总以为这医院是最安静的地方，可是如今她没了病痛，挺直腰杆大阔步地踩在地板上，才发现医院里并不平静。
细弱的哭声和痛苦的哀嚎会从每一间病房中传出，灵魂与灵魂的共鸣会将那些恸哭无限放大，加上护士们将针头扎入皮肤再抽出的摩擦声，以及谁人低声向神明的祷告，一股脑全传进了陈岁寒的耳朵里，吵的她心烦。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冷不丁发现在自己病房的反方向，走廊的尽头里，藏着一个庞然大物。那家伙贴着墙蹲在地上，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
陈岁寒一向好奇，她看了看自己病房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走廊的尽头，咬了咬牙，还是难挡好奇心，扭头走向了那个怪物。
不知为何，走廊另一侧的灯光格外的昏暗，她蹑手蹑脚的走进，才发现那个蹲在地上的庞然大物，是个狼狈的高个子男人。
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裸露出来的皮肤满是新旧交杂的伤痕，血淋淋的疮痂叠在暗红色的旧伤上，结痂的伤口很痒，惹的男人老是东挠挠西抓抓，把旧疮痂全都挠开，挠的皮开肉绽。
“喂……那个不能抓的……”陈岁寒忍不住出声提醒。
男人被突然出声的陈岁寒吓得一抖，猛的抬起脸，在他那杂乱的发间，是一双绿的发亮的眼，像是两颗夏夜里的萤火虫，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陈岁寒也吓了一跳，低低的骂了一句，她注意到男人的项间带着个巨大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绑在医院的长椅上。
对方显然并不是人类，但对陈岁寒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他只是抬头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又开始低下头，抓挠脖子和手臂上的疮痂。
他的态度让陈岁寒安心了不少，她一向喜欢多管闲事，活着的时候老爸总是说她有一身侠气，放到古代肯定是个嫉恶如仇的女侠，而妈妈听了总是会啐上一口，让她离那些是非远一点，不要惹火上身。
如今见到男人这样落魄凄惨，她很难做到转身便走。想着反正都死了，也不会再糟糕到哪里去，于是她绕到隔壁的护士站里，仗着自己是灵魂，在小护士眼皮子底下顺走了一把螺丝刀，打算帮那男人撬开锁链。
“我是来帮你把这玩意撬开的，你可别害我。”陈岁寒在男人身边蹲下，将螺丝刀插到他脖子后面铁链的缝隙里，一只手紧握着螺丝刀的把儿，另一只手拽住铁环，准备找个支点把铁锁链撬开。
就在肌肤相碰的一瞬间，一阵激烈的叮铃声从男人身上迸发出来，把陈岁寒吓了一跳，她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这才发现男人的脖颈上还带着一个铜铃铛。
男人似乎也怔住了，他摸了摸颈间不断颤动的铃铛，再看了看陈岁寒迷茫的小脸儿，思索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狼一般的绿眼睛霎时间瞪大了，闪电般地抓住了女孩还未来得及缩回去的手。
“卧槽，你干嘛！”这是陈岁寒被吓到的第三次了，她本能的想要缩回手，但男人看似瘦弱，手劲却奇大，一只枯瘦的手紧紧地扣在她的手腕上，任凭她怎样挣扎撕扯都不会移动半分。
男人的情绪随着她的挣扎也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身，似乎是想要向她解释些什么，但嘴里咿咿呀呀的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女孩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他想要告诉她自己没有恶意，但话到嘴边却噎住了。
似乎他已经忘记了唇舌是如何相碰，如何震动，如何吐出字句。他只能擒住女孩胡乱挥舞的手臂，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细瘦的两只手腕，伸出另外一只相对干净的手，想要拨开她额前卷卷的刘海。
他想看看，看看面前的女孩，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不是……小哥你有病吧！”陈岁寒被对方擒住双手，害怕了起来，她开始有些后悔刚刚的多管闲事，眼瞅着对方沾着陈旧血液的手就要触碰到自己的皮肤，下意识的紧紧闭上了双眼。
可想象中的触碰迟迟没有降临，陈岁寒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那只手在离自己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手的主人似乎在竖起耳朵听着些什么，脸上蒙了一层警觉和厌恶。
有什么东西来了？陈岁寒刚刚冒出这个想法，那男人便松开攥住她手腕的大手，一把将她搡到了身后藏了起来，同时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走廊的那边传来：“哟，抓到猎物了？”
陈岁寒悄悄的从男人身后探出头，发现说话的是个穿白西装的家伙，一双眼睛本不小，但却细细的眯着，猥琐地上下打量着他们两个。
男人注意到陈岁寒的小动作，慌忙伸出食指把她探出去的头推回去，将腰杆挺直，试图用瘦弱的身体挡住她。
“狗还学会护食了？”白西装嗤笑了一声，凭空变出了一支鞭子，粗暴地一把拉过男人项间的锁链，也不管陈岁寒在场，甩手将鞭子抽在他的身上。
那男人闷哼一声，发着抖缩成了一团，也不去反抗，只是翻着两只绿眼睛盯着地面，任凭那只鞭子将自己打的皮开肉绽，眼里全是恐惧和恨意。
原来他身上的伤是这样来的！
陈岁寒听着男人的闷哼声和白西装低低地咒骂，攥起了拳头，血气上涌，脑子一热上前架住了白西装挥舞的手臂：“别打了！”
“啧。”白西装不耐烦地打量了陈岁寒一眼，抬脚踹在了她的小腹上。这一脚将陈岁寒踹出去几米远，踉跄了几下跌倒在了地上，她下意识地捂住被踹到的地方，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
“哦，我忘了你还是个灵魂，没有痛觉，真是可惜了。”白西装装出一脸惋惜的样子，嘴角向下撇着，却又带着讥笑，看得陈岁寒火大。
灵魂没有痛觉？！那我可没什么好怕的了！陈岁寒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死都死了，老子跟你拼了！”她这样说着，摆了个拼命的架势朝着白西装猛地冲了过来。
白西装仍站定不动，轻蔑地哼出了声：“死小鬼，还敢跟我叫板，我这只狗专抓恶鬼，既然他认定了你，那你就准备魂飞魄散吧！”他说着举起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那鞭绳不知吞噬过多少无辜灵魂，带着滔天的煞气，一瞬间拔高了数米，向着陈岁寒的面门袭来。
完蛋了！被鞭子上的煞气一冲，陈岁寒猛地停住了去势，不自觉往后踉跄几步，腿一软，又重新跌在了地上，举起双手下意识挡在身前，脑子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钻进了她的鼻腔，似乎有人从阴暗的角落里凭空而出，下一秒，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她身后传出：“白三，别坏了规矩！”